陸縣長聞訊大爲震驚,即令警察局長李家成率城內所有軍警堅守城池,並派人至洮南告急,請求增援;又派人去科右後旗國公府,要求鎮國公進行約束。,此時陸縣長還不知道拉喜敏珠爾就是此次叛亂的指揮者。
次日清晨,叛軍隊伍果然從東面蜂擁而來。李家成雖然率軍奮力抵抗,只是鎮東縣城郭未建,無屏障可據,加上城內的蒙族士兵放火作亂,與城外相互策應。一時間火光沖天,槍聲四起,城內秩序大亂。李家成一時手足無措,且見部隊失去了作戰信心,只好保護着陸縣長及一些官員的眷屬,從城西突圍,向靖安縣白城子逃走。
叛軍攻佔縣城,打開倉庫,把糧食和物品裝上車輛,又設盛大宴會,慶祝首戰大捷。同時將李樹勳釋放回家,並向拉喜敏珠爾報捷,聽候旨令。
陸慶曾逃到靖安縣後,才知道中了叛軍的詭計,異常羞惱,決定重整旗鼓,奪回縣城。於是,請當地駐軍二百人,連同李家成所部一百多人,組成一支部隊,於第二日午夜,對叛軍佔據的鎮東縣城發起了突然襲擊。
烏爾塔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正在狂歡作樂,防守鬆懈,沒料到官軍這麼快便進行了反擊。槍、炮聲一響,也不知來了多少官軍,驚慌失措,只象徵性地抵抗了一下,便棄城東竄。
烏爾塔逃離鎮東縣城後,所率五百餘烏合之衆,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蒙漢兩族人民的鮮血染紅了鎮東大地。
與此同時,東北軍區司令員姚雨平已經命令黑龍江省軍隊進駐景星、龍江。警戒嫩江沿岸一線,並進擊鎮國公府;吉林衛戍司令曹琨派兵開赴新城扶余、農安、長嶺、大賁一線,阻截沙俄派兵支援叛軍。此外,還從新民屯駐軍派出炮兵營和騎兵營,警戒遼河地區,並向鄭家屯前進待命。
沙俄偷偷從富拉爾基出動一千多人。進入戰區待命,在中東路和北滿支線鐵路也集結兵力,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
洮南縣長孫葆晉眼見當面的叛軍越來越多,且與洮南只有一水之隔,一旦叛軍開始攻城,西洋鏡便要被拆穿,到那時想逃都來不及了。而且吳俊升的援軍遲遲不到,遂決定率部帶着官員們棄城向鄭家屯方向撤退。
就在這危急關頭,吳俊升親率三個騎兵營離開大隊。日夜兼程,從另一條路趕到了洮南縣,先於叛軍入城。城內的士農工商見政府軍來到,且精備精良,人心大定,秩序穩定下來。
吳俊升的身矮體胖,爲人粗魯。年幼時嘴受過凍傷,以致說話吐字不清。常是磕磕巴巴,唔唔、晤唔。被人戲稱“吳大舌頭”。他外表看起來憨庸,給人的印象是傻里傻氣,但心實狡黠。
吳俊升生長在一個貧苦農家,七八歲就開始執鞭給當地王大店家牧放牛馬,一年掙得白銀一二兩,以補貼家用。每天晨曦微明他就要驅趕畜羣在草原上放牧。迨夜幕降臨時,才能收攏畜羣回到主人家。
這個窮“馬倌”衣衫襤褸,鼻涕“過河”,開飯時夥計們都不願與他同桌共餐。但吳俊升很會殷勤服侍主人,故得其厚愛。並收爲義子。由於他長期牧放而熟知馬性,練就了一身過硬的馬上工夫,使他後來販馬和當騎兵做得比別人更加得心應手。
長大之後,爲謀出路,浪跡於販馬市場,習相馬業,充當馬販子、經紀人。吳俊升“馳馬試劍,臂力絕倫。是時曾爲商家炮手,盜賊遁跡,舉邑安之。既而志在從戎,欲置身軍旅”,便投效遼源捕盜營爲率伍,時年僅十七歲。
當時民間有句俗話叫:“好人不當兵,好鐵不打釘”,視當兵爲無能之輩或宵小無賴所爲。吳俊升爲擺脫貧困,也只好到爲人厭惡的軍營中混事,先在捕盜營當伙伕。因爲吳俊升既習馬性又善騎射,所以,不久又當了馬伕,管理軍馬。二十歲那年,吳俊升憑藉義父王大店資助的一副殘缺不全的鞍具,借錢買了一匹獨眼馬,又自己動手鑿了一隻木蹬,配齊了鞍具,這才當上了一名正式騎兵。
當上騎兵後的吳俊升,因“性耐勞,饒膽略”,作戰奮勇當先,還是受到上司和夥伴的垂青與喜愛。在討伐海龍、通化等地區的土匪,出征討伐吉林的土匪,討伐遼西土匪,討伐峰密山土匪等戰中,勇猛過人,衝鋒“常爲軍先鋒”,後退則經常殿後,因此受到盛京將軍增祺、趙爾巽、徐世昌諸大員的器重,得以屢屢升遷,得任後路巡防營統領。
廣州革命首義成功之後,全國震動。此時的吳俊升部正在外剿匪作戰,得訊後,也想着盡忠於朝廷。但一來沒得到命令,二來他的參謀長高喜是個聰明人,建議他在複雜的形勢下按兵不動,靜觀形勢發展。
這種作法倒不稀奇,那就是看清楚再下注,省得折了多年積攢的老本。再說奉天城還有新軍駐紮,新軍與舊軍的矛盾歷來就有,急於表態,恐成衆矢之的。
關內革命形勢的發展出人意料,清王朝眼瞅着無可救藥,錫良表明態度,革命軍登陸遼東,控制東北局勢。
吳俊升眼見張作霖先是兵敗,然後被雷霆手段羈押,他也成了混成旅旅長,便改弦更張,表示支持民主共和。
草莽出身的吳俊升、張作霖等人,信奉的哲學就是依附強者的生存學,正如張作霖曾慷慨陳詞:“都說我張作霖當過鬍子,我他x媽x的拿過誰的一個笤帚疙瘩了那時候我就是不服管。後來日俄打仗,洋鬼子打算利用我們。我們爲了得武器,有時也被他們利用。那時我是得搶就搶,得騙就騙,都是爲了武裝自己,生存下去。後來感到不和官家合作。成不了大事,我跟從大清,是爲了要他們作我的後盾。咋的有啥不光彩。”
光復了,共和了,升官了,糧餉照拿。似乎也沒影響到什麼。但吳俊升心裡卻明白,復興黨執政,以前賞識他的老上司不在了,軍隊去舊增新,逐漸改變着一傢俬軍的性質。在大勢之下他勢單力孤,反抗不得,機時想要繼續向上爬,就要重新鋪路,或者做出些成績讓人看看。
當然。象他這麼想的也大有人在,馮德麟、張作相等人最近在剿匪中分外賣力,已經得到了軍區的嘉獎。這讓吳俊升想起張作霖剛投誠清朝時,也是這般奮勇當先,苦戰一年,終取得重大勝利,並得到清廷嘉獎,從而與自己平起平坐的。
所以。眼見大隊受阻,吳俊升便親率騎兵營繞路而行。快馬加鞭未下鞍,終於捷足先登,搶敵之前進入洮南縣城。
錫勒圖喇嘛等人得知吳俊升率兵趕到,既驚慌又懊悔。吳俊升多年征戰在洮遼一帶,頗有威名。現在又升爲旅長,軍隊又經過擴充。且聽說剛剛換過一批“五眼槍”,又帶了幾門“遠程座力炮”。己方的“別列達”槍和幾門小洋炮與人家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烏泰趕緊和錫勒圖、諾慶額、碩代喇嘛召集衆人商議對策。會上,有人主戰,有人主撤。有人主和,衆說紛紜,讓烏泰拿不定主意。戰怕失利,退怕被追剿,和則受制於人,再無東山再起的希望。
正在這時,有一個人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郡王,我有幾句緊要話要說。”
烏泰眼睛一亮,暗道:怎麼把高大當家給忘了呢他與吳俊升交過戰,或許能有些主意。
這位高大當家名叫高貴,前幾年嘯聚了一些流氓、無賴、惡棍之流,拉起了一個規模不小的綹子,約有兩百多人,盤踞在名叫王家圍子的地方。開始時與捕盜營作戰,倒也接連得勝。後來吳俊升奉命而來,仔細分析了一下,認爲失利的原因多是輕敵冒進所致。於是,吳俊升甘冒風險,化裝成走方的獸醫,前往偵察,終於探清了虛實,一舉擊潰了高貴綹子,升爲管帶。
高貴被擊敗,只帶了八個弟兄落荒而逃,一直跑到一個叫呼力兔的地方,才紮下窩子,重整旗鼓。這裡人煙稀少,隔六、七十里才稀稀落落地有幾戶蒙漢雜居的牧民。高貴在方圓三百里的荒甸子上,又拉起個三十多人的綹子,才竄入科右後旗一帶比較富庶的地區活動,逐漸擴充到了一百來人。由於其中有幾十個蒙古牧民,老百姓都稱他們是“混綹子“。
高貴爲了攏住手下的蒙族土匪,立其中較有威信的頓巴魯爲二櫃。頓巴魯又通過種種關係,與拉喜敏爾珠拉上線,成爲爵府的一股外圍勢力。
烏泰蓄謀叛亂,自然是四處拉人。得到拉喜敏爾珠推薦的百十個土匪,十分高興,對高貴熱情款待,並使其獨成一軍,稱爲駕前“先遣軍“。由高貴任統領,頓巴魯爲參謀長。
高貴呢,他想借烏泰的勢力與沙俄及外蒙的援助,擴充自己的武裝,以雪當年王家圍子之恥。倘若真能平了官軍,說不定自己還可由此飛黃騰達呢
烏泰見高貴站出來說話,急忙熱情地迎上去,催促道:“高統領,有何計策,快快請講。”
“我們沒有料到漢軍來得這樣快,而且搶先入城,佔據地利。這樣,我們就有些被動了。但郡王所率人馬都是天兵天將,又有活佛保佑”高貴故意停下了話語,看着烏泰的反應。
“高統領的意思是進攻縣城”烏泰不太確定地問道。
“只是我昨晚見城中有一顆亮星直衝河漢,不知是何徵兆”高貴眨眨眼睛,說得有些玄乎起來。
“莫非是吳俊升,那,那可難辦了。”烏爾塔猶豫着說道。
“只要打掉這顆亮星,我軍取勝易如反掌。”碩代喇嘛似有所悟地說道。
“是呀,是呀必須打掉這顆亮星,可是”烏泰顯得很爲難,“誰有這個本事呢”
“這當然是很難的事情,非真天神在世,誰有這個本事和膽量呢”高貴附和着說道。
烏泰向四座掃視,想看出誰是真天神,並希望他自己勇敢地站出來。可是他的目光所到之處,都是垂頭不語的人,連“活佛”們也儘量避開他的眼神兒,這不能不使他剛剛升起的希望化爲灰煙。
高貴覺得是時候了,上前一拱手,說道:“郡王,高某不才,願領此任。”
“啊”烏泰又驚又喜,說道:“高統領要去打頭陣”
“不,我要鑽到漢軍心臟裡去”高貴很堅定地說道。
“哦”烏泰被高貴的大膽想法驚呆了。
“我化裝入城,找機會把吳俊升幹掉”高貴惡狠狠地說道。
烏泰喜不自勝,一臉的愁雲立時不見。暗道:我也想派人打入漢軍,擊殺頭領,趁漢軍混亂之際,再一舉攻城,定可勝利。只是手下沒一個能勝任的,現在你自告奮勇,要入城行刺,正合我的意思。
烏泰拉住高貴的手,使勁搖了搖,大聲對衆人說道:“高統領真是天神下凡,讓我們都來拜他。”
在座衆人如獲救星一般,忽地站起,雙手合什,頂禮膜拜下去。
高貴雙手扶住烏泰,謙恭地說道:“臣下有何德能,敢勞郡王與諸位大人相拜事在燃眉,不能再耽誤時間了,臣下就此告別”說罷一拱手,轉身走出帳篷。剛走出幾步,又轉身回來,悄聲對烏泰說道:“倘若刺殺不成,我便詐降,把部下帶入城內,然後裡應外合,一舉殲滅漢軍”
烏泰連聲說好,生怕高貴改了主意。心道:快去,快去,成功了自然是好,不成功,死幾個漢人也沒什麼了不起。
吳俊升率部進了洮南縣城,沒有急於交戰,而是按照習慣,立刻派人探查叛匪情況。
現在已經查明叛匪雖然有兩三千人,但除去幾百死硬分子外,都是裹脅和煽動的牧民。不僅沒有作戰經驗,連射擊打靶都沒搞過,大都剛剛學會放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