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下午一點，首都體育館正門前。
雖已入冬，但這會兒太陽照得正旺，倒也不覺得冷。
市一學校各年級的同學，正身着頗爲美型的黑色正裝校服，分列步入館內。
這步伐雖不至於整齊劃一，但每個人的舉止之間，都不可避免地彰顯人中龍鳳的氣場。
街面上也不時有人駐足，遠遠打探到底是哪所學校在這裡搞活動。
要說市一學校，雖不及仁大附那樣全國知名，但從實際成績上來說，卻並不比後者遜色多少。
尤其是在競賽方面，幾乎與仁大附不分伯仲，每年都能有數十人與菁華薊大簽約。
簡單來說，就是國金遍地走，省一不如狗。
即便論平均成績，市一學校的學生，也是全薊京市高中生前2%的存在。
可以說，在市一學校的眼裡，對手只有仁大附。
至於櫻湖中學，以前幾乎是沒聽說過的，若不是有李崢與史洋的事蹟擺在這裡，恐怕再過50年也不會與櫻湖有任何交集。
但市一學校的高中部校長，卻很重視這次聯歡。
市一學校的競賽實力，其實是這幾年纔起來的，雖然國家級獎牌很多，但五大競賽的國際獎牌卻是一片空白。
李崢是櫻湖之光。
史洋何嘗不是市一全校的希望。
李崢在省隊集訓的情分校長本就準備報答一下，現在國集選拔中，史洋又相當於擠掉了李崢的名額，搞得校長也怪不好意思的。
反正場館座席還有很多餘量，請櫻湖來一同慶祝，結交一下，也算是給這件事收個尾了。
校長當然也是個思慮周全的人。
市一學校畢竟是數一數二的強校，難免銳氣外露，不小心傷到櫻湖小朋友們的自尊心就不好了。
因此，校長特意安排了兩位形象氣質佳的學生會幹部，負責接待李崢，以及櫻湖參演的幾組同學。
與櫻湖中學這種名存實亡的學生會不同，市一學校的學生會是真的有能量的，每年都要組織管理很多事情，不僅有實幹精神，還很熱血，人際關係也遠沒有大學學生會那麼複雜。
當然，能打造出如此成功的學生會，最主要還是因爲……
有錢。
充足的活動經費，與全套的硬件設施，纔是鑄就強大學生會的根本。
具體到這次跨年，發揮最關鍵作用的無非就是文藝部。
當普通學生步入會場的時候，文藝部部長程竹，正在停車場與幹事們進行最後的交代。
所謂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說的就是程竹這樣的學生。
畢竟，多數優秀學生，就算跨過了“體”這一關，多半還會卡在“美”這裡，淪爲芸芸眼鏡寸頭中的一員。
但程竹成功地跨越了那條線，不僅擁有學霸的大多數特質，還抽到了一張帥氣明朗的臉，同時具備了超越同齡人的情商，可謂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終在高二上半學期，登上了文藝部長的寶座。
與程竹相比，他身旁的副部長杜詩童，無疑遜色了些許。
杜詩童是因爲民樂特長被選入的文藝部，一直是比較內斂，勤懇工作的風格，個子矮矮的，長相也很恬靜，但論到交際能力與優秀程度，也只能排在學校中下游的位置。
明明資歷完全不亞於程竹的她，甚至連競選都沒有參加過，是程竹見她做事踏實，才指派爲副部長的。
此時，杜詩童也如往日一樣，伴在部長身側，保持着體面，遊離，又帶着一些緊張的微笑。
而程竹本人，與其說是在指導工作，不如說是朋友之間的盡心告誡。
“馬上，櫻湖中學的車就到了。”
“咱們負責接待，引領和組織入場。”
“大家千萬，千萬注意一點啊。”
“不要在櫻湖同學面前裝逼！”
“校長的本意是聯絡友誼，感謝櫻湖同學在競賽中施以援手。”
“我們可千萬不要在接觸過程中，展現出優越感，務必保持謙遜，不要讓對方自尊心受挫，更不要搞出來什麼表演競爭的味道。”
“無論是哪邊的節目，哪邊領導的講話，鼓掌都儘量一視同仁，別搞什麼掌聲呼聲一定要蓋過對方的事情。”
“務必謹記——謙卑，謙卑，還是謙卑。”
一番告誡過後，櫻湖的大巴也駛入了停車場，文藝部成員分成幾組，前去迎接。
而程竹和杜詩童，自然是被校長委以重任，要去接待櫻湖演出隊伍的那一組人了。
二人很快找到了載有樂器和演出設備的大巴，快步迎了過去。
“哎……校長還是想的不夠周全。”程竹搖着頭嘆道，“我們的形象還是太刺眼了，在幕後就好了。”
“刺……眼？”杜詩童嚇得摸了摸臉蛋，“我長痘痘了嗎？”
“不是這種刺眼。”程竹輕嘆一笑，“我們兩個說話就不用拘着了，咱們本來在各方面就都已經很優秀了，偏偏外形上也不給人留活路，李崢他們見到咱們這樣的氣場，怕是不敢太接近，無形間傷害人家的自尊啊……”
“我……還……好吧？”杜詩童再次揉了揉臉，“要不……咱們呲牙咧嘴的過去？”
話罷，她努力猙獰起來，做出了一副嘟嘟豬的樣子。
“哈哈，也不至於。”程竹擺手笑道，“就自然親暱一些就好了，櫻湖這種學校出一個化學冠軍，八成是個拼命死學不諳世事的人物，大概就是個普通的眼鏡寸頭吧，我接觸得多了，有信心在不傷害到對方的前提下應付。”
“我倒覺得不用想那麼多~”杜詩童揹着手溜達起來，“都是中學生，差不了太多的。”
“誒，差得一定比你想像的多。”程竹梳理着分頭，悵然一嘆，“我這一路，都是無意傷害着別人過來的，現在已經習慣性照顧別人的自尊了，爲人處世，不得不爲啊。”
二人說着，已走至大巴車近前。
自動車門“嗡”地一開，一個大冬天也不嫌冷，穿着露腿長襪的雙馬尾女生首先跳了下來。
“可算到啦。”張小可伸了個大懶腰。
程竹見這造型，當即就是一個抽搐。
明明是櫻湖中學而已，怎麼感覺像是異國友人一樣？
這身姿，造型，還有雙馬尾……怎麼看都是異國偶像的範兒啊。
在程竹的失態中，還是杜詩童上前迎了過去。
“嗨~”杜詩童揮着手笑問道，“同學你是櫻湖表演團的嗎？”
“對對對。”張小可應了一聲跳上前去，好不見外地拉住了杜詩童的雙手，“哇！你們學校校服這麼好看的。”
“哈，也只有偶爾的正式場合才能穿了，平常也要穿傻兮兮的運動服。”杜詩童笑道，“你這身才好看吧，我都懷疑你是出國買的。”
“可以啊，很識貨。”張小可立即湊到杜詩童面前，指着自己的眼睛道，“這個美瞳還真就是……”
正說着，一個孤傲的黑色身影躍下了車。
此人一身黑色的中山裝，裡面的白襯衫卷出了袖口。
身姿筆挺，儀表堂堂。
髮絲迎風而起，勾勒出一副高手寂寞的模樣。
只是，那英俊的臉龐上，隱隱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黯然神傷。
這幅氣場，無疑再次震驚了程竹。
甚至連杜詩童也被震驚了。
旁人與李崢待久了，早已忘記了一件事。
他江青華，纔是曾經的櫻湖之光，絕對拿得出手，一等一的人物。
甚至就連江青華自己，也忘卻了這件事。
“咳……”他只嗽了嗽嗓子，衝張小可道，“先別聊了，拿上器材設備，趕緊去後檯布置一下。”
“是是是，大班長！”張小可嘟囔着走向大巴的行李艙。
程竹聽到這個稱謂，連忙晃了晃頭，從震驚中抽離出來，湊上前伸出右手：“你就是李崢對吧？我叫程竹，久仰久仰……”
“不是，李崢在後面。”江青華淡然握了下手，“我只是普通的班長罷了，不值一提。”
聽到這個不值一提，程竹再次陷入了慌亂。
你這個不亞於我的氣質，在櫻湖僅僅是不值一提的人物麼？
在程竹再次的失態之中，又是杜詩童迎了上去。
“你好，我是市一文藝部的杜詩童，我幫你們一起搬行李吧。”
“謝謝了，我們拿得了。”江青華再次淡然握手，接着黯然走向了行李艙。
按理說，對方報了名號，江青華也該自報家門的。
只是他現在的狀態太過淒涼，完全沒心思考慮這些罷了。
就連杜詩童本人，他也幾乎看都沒有看，並不是不尊重對方，只因他絕命簫客，正處於全力斷舍離的修煉之中。
最後造成的結局，好像是江青華過於冷峻，完全看不上這二人一樣，難免有些尷尬。
杜詩童倒還好，倒是程竹……多年來鑄就的極強的自尊心，忽然有些鬆動。
緊接着，一個裹着長羽絨服的身影跳了下來。
“唔……”林逾靜長舒了一口氣，瞅了眼二人，而後緊張地跟到了江青華那邊。
雖只是一瞬，但並不妨礙程竹再再再次失態。
這他媽的是什麼……
這也太可愛了吧？
是不是搞錯了？櫻湖中學不在我國？？？
再接着，終於下來了一個正常人，大中分小眼鏡，雖然面相有些老成，但如果日夜苦讀的話，十八歲就虛成這樣，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下子，程竹終於有了自信，擠出微笑迎接道：“李崢吧，久仰……”
“別別別……”譚輝連連擺手，“我是音樂老師，李崢在後邊兒呢。”
程竹驟驚，不禁望向車內。
此時，一個性感皮衣猛男，才慵懶下車。
翹立的短髮，不羈的眉形。
充滿力量感的雙臂，獨屬於成年社會人的皮鞋。
這一切都完全洗刷了程竹的認知。
驚愕之中，又是杜詩童嚥了口吐沫，緊張得像是在面對飛車黨少主一樣問道：“李……李崢？”
“是我。”李崢穩穩擡手，“您是？”
“哦……我是市一文藝部的杜詩童……”杜詩童很努力纔敢去握手，只碰了一下便拉過來了程竹，“這位是我們部長程竹……”
“程部長好。”李崢繼而轉身伸手。
“你你你……你好……”程竹也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的社會猛男，整個人都不太好，連握手都忘記了，“你你你……你真的是李崢？”
杜詩童聞言，連忙杵了程竹一下。
大失態！
我們學校不要面子的啊！
好在，一羣市一學校的學生突然衝了過來。
“李崢你個逼！”史洋首當其衝，老遠就大笑着叫嚷起來。
四男一女跟在他身後，滿嘴都是胡言亂語。
“這是虛竹？”
“羣主好社會啊！”
“哈哈，我大少林後繼有人了！”
史洋的本意，是衝過來給李崢一套組合拳。
但奔到近前，他毫無意外地又瞄向了那雙腿。
然後整個人都奇怪了起來。
“這……林逾靜也表演節目？”史洋瞪着眼睛問道。
“唔？”林逾靜真身迅速轉頭，一見史洋，便是眉頭微皺。
然後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而後唧唧一笑，又鑽進行李艙忙活起來。
這一幕沒人看懂，只有李崢懂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從沒跟史洋分享過你的事情。
不要自作多情，你根本沒那麼重要。
雖然李崢懂了，卻也不方便明說，那樣反而會顯得自己很在意這件事。
史洋卻反被林逾靜的回眸嚇到了，嚇得說不出話來。
倒是一位微胖的老成羣友，上前與李崢打起招呼。
“呵呵，秘笈收到了麼？”
“掃地老師傅？”李崢熱情握手，“都是好東西，我用完了就傳給後面的少林弟子。”
“哈哈哈，可以。”掃地僧身子一側，介紹道，“這位是峨眉派的郭襄。”
一個戴眼鏡的女孩上前一步笑道：“物理可比化學難多了啊，虛竹羣主。”
李崢大笑道：“不慌，我練少林正統功夫。”
接着，李崢又與星宿海丁春秋、明教韋一笑、氣宗嶽不羣一一相認。
在這個過程中，程竹的大腦，也愈發恍惚起來。
自己是不是走錯學校了？
……
半個多小時的功夫，李崢等人安置好了樂器和設備，在程竹和杜詩童的引領下，坐到了體育館正前方前排邊緣的位置。
距離正式開始還有15分鐘左右，兩校的學生皆已入場，近兩萬人的體育場大概坐了三分之一。
場內也早已佈置了三四個攝像機位，坐得遠的同學也可以從懸置的大屏幕上觀看到演出特寫。
程竹坐在李崢身側，正因此前的失態而懊惱不已。
他的目標，也早已改變，不再是努力不要傷害到櫻湖的同學。
而是保住我大校的顏面。
“哎呀這個……”程竹故作隨意地說道，“剛剛聽他們說，你在準備物理競賽？”
見李崢沒應聲，他便轉過頭說道：“話說去年，我們學校……”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爲。
李崢在學習。
而且，不僅僅是李崢……
這聯排四個人。
都他媽的在學習！
各自低頭看着自己手裡的書，不時塗塗寫寫。
就連那個雙馬尾，怎麼看都不可能學習的女生，也他孃的在學習！
櫻湖的學風這麼剛的麼？
裝的吧，這一定都是裝的吧？
平均分500都沒到的學校，搞成這樣給誰看？
程竹硬提了一口氣，望向李崢手中的教材——
【雙星系統中，兩星體可視爲質點，質量分別爲M和m，以T0爲週期圍繞質心做圓周運動。】
【某一時刻，M星突然爆炸，失去質量△M……】
【不考慮相對論，若爆炸後M`星和m永遠分開。】
【求M、m和△M三者滿足的條件……】
程竹看到此處，又把提起的氣嚥了回去。
打擾了……
畢竟是……櫻湖怪傑李崢啊……
總不可能人人都這麼怪的吧……
程竹繼而又鎖定了旁邊的林逾靜。
此時林逾靜正咬着筆尖，皺眉苦思。
哦，來看是遇到難處了。
程竹難得的笑了。
這麼可愛的女生，怎麼可能學習也那麼好？
有什麼簡單的問題不懂，我市一學校年級第72名，正好有時間給你解答一下。
程竹就此定睛一瞥。
【Find an expression for the time-averaged power ???（??）?……variable ??（??） over its period ?? is defined as:
???（??）?= 1/????0-??∫??0??（??） d??.】
打……打擾了……Excuse me……
其實程竹再繼續看下去，便可看到江青華的小人兒跳車題了，但他已沒了多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