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的是個班長,叫楊全,他站在一旁抽菸,看着手下的弟兄們幹活。由於這裡是山路沿線,相對安全,抗聯不會在這樣的地場襲擊國軍,所以他們幹活都很放鬆。可是楊全突然感覺到山路對面的山樑上有人,他擡頭一看,距離五十米不到的對面山樑上,赫然出現了兩個拿着步槍的人,其中一個好像還是女的!
“有人!抗聯!”楊全叫道,所有人都看見了,畢竟距離太近了,相互間連樹木都沒有,就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
“呯!”楚招弟率先開槍,孫長髮跟着也摟火了。
一個國兵胳膊中彈,其他人慌亂還擊,子彈在二人身邊亂飛,雙方隔着一條新修的山路對射。楚招弟看到對方人多,打了兩槍拉着鼻涕泡就下了山崗。對面的國兵追殺過來,好在山崗下就是老林子,兩人以大樹爲依託,一槍一槍向出現在山崗上的國兵射擊。可是,他們搶來的槍裡面只有五發子彈,一共三杆槍,打了十五槍就沒子彈了。
楚招弟拽了孫長髮一下,兩人往東邊跑去。可是孫長髮跑不快,後面的國兵追進了林子。他們也不開槍了,班長楊全喊道:“弟兄們,他們沒子彈了,抓活的,媽的還有個娘們兒,哥幾個,上啊,抓住了就地開葷!”
“哈哈,小娘子,別跑了,那個受傷了,瘸了!”他們以爲孫長髮一瘸一拐的是中彈了,雙方距離只有幾十米了,這是一片樺木林子,樹幹不夠粗,很難遮擋住敵人的視線。
楚招弟索性不跑了,她將刺刀裝上,孫長髮也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槍,瞪着眼睛看着一步步逼上來的國兵,他突然用力大聲“啊”着向前面圍攏過來的五六個國兵撲了上去!
楚招弟也把心一橫,端着刺刀跟着衝了上去。
“啪啪!啪!”幾聲槍響打斷了密林中即將開始的一場血腥格殺,就在兩人跟對面的國兵短兵相接的一瞬間,孫長髮看到他刺刀前的兩個國兵的頭被子彈打爆!
孫長髮眼中的世界是無聲的,但是他的眼睛就看得更加清晰,他甚至能看清子彈是如何打進那個國兵的頭裡去的,又如何改變了個方向又穿出來一朵血花的。
十幾個衣衫襤褸的藍布蒙面漢子從草叢裡冒出來,個個手裡都是匣子槍,幾聲槍響後,七八個國兵都被撂倒,唯獨留下來班長楊全,他雙膝跪倒在地,雙手將步槍高舉過頭。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楊全大聲喊道。
十幾個人圍攏上來,孫長髮和楚招弟都有些吃驚,爲首的一個傢伙伸手將自己的蒙面布拉下來,兩人一看,原來是孫鐵蛋。孫長髮“啊啊”地咧嘴笑,一笑,鼻涕泡又鼓出來。楚招弟跑過去,一把抱住孫鐵蛋說:“當家的!你咋來了!”
孫鐵蛋雙手兩把匣子槍,將楚招弟圍樓在自己寬厚的胸膛前,說道:“我再不出來,這傢伙就把你禍禍了!你們不是投了抗聯嗎?咋耍了單兒了?”
“去你的!投抗聯,俺們壓根
兒就沒找着抗聯!”楚招弟趴在孫鐵蛋的懷裡哭出聲來。
“好了好了,那就回來,還給俺當壓寨夫人!鼻涕泡也壯實了不少,行,好樣的,老孫家沒有孬種!來啊,把這個小子給我捆起來,帶回去!”孫鐵蛋指着跪在前面的楊全說道。
幾個弟兄上來,七手八腳就把楊全放倒了,雙手反綁,眼睛用一塊破布蒙上了,前頭有人牽着繩子頭。大家迅速打掃了戰場,老規矩,將死倒兒全扒光,所有的東西全拿走。這裡距離山路太近,槍聲一響,敵人會迅速趕來的,大家馬上就撤離了,穿山越嶺,趕回了草帽頂山洞。
楊全給帶進來了,被兩個弟兄按着跪在地上。矇眼布給人拽了下去,楊全哆嗦着四下看看,被旁邊站着的魯大力伸手就是一個大嘴巴,罵道:“看什麼看!看見的多了,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楊全嚇得趕緊低頭道:“不敢了!”
孫鐵蛋拿了一把紅綢子包柄的大片刀,用刀尖將楊全的下巴挑起來,問道:“小子,知道爲啥留你一條狗命嗎?”
“不知道,我只求好漢,放過我吧,我家裡……”
“你家裡有八十歲的奶奶是吧!我告訴你吧,剛纔你說什麼,叫你的手下上去抓活的,有個娘們,就地開葷啥的,是你說的吧?”
“不是……是是……我該死……饒命,我錯了……”楊全抖得厲害,生怕這鬍子一刀下來,自己腦袋就沒了。
“說吧,你是個啥官?哪部分的,你們整天的開山路修哨塔,這是折騰啥?”
“我是,我是班長,國兵新編混成旅的,駐紮在樺南土龍山,開山路修哨塔是上峰的命令,俺們最低層的就是幹活,別的啥也不知道……”楊全說的倒是實話。
“你家,是哪兒的?家裡幹啥的,還有啥人?”孫鐵蛋問道。
“我家富錦縣的,家裡開着綢緞莊,就是富錦楊氏綢緞莊,家裡上有老下有小,我求各位好漢了,給我留條狗命行不……”
“吆喝!還是個大買賣家兒啊!那就好,我不殺你,我留着你,那誰,一聲斷(賀小光的蔓兒),筆墨伺候,叫你爹送五千塊現大洋來贖你,下個月初一,我見不到現大洋,就把你的腦袋瓜子扔在楊氏綢緞莊的大門口,就把我說的話寫上!”孫鐵蛋瞪圓了眼珠子喝道。
糧臺賀小光跑過來,拿了筆墨紙硯,還真全科,這都是打碳廠那回搶回來的,筆墨紙硯對於綹子來講很重要,綁來票了,就要下海葉子(書信)討要贖金,所以,糧臺就把這些東西也都備下了。
魯大力將楊全的麻繩解開,把他帶到木案子前面,鋪上一張馬糞紙,賀小光給他把墨研了,讓他給家裡寫信,就說被紅槍會綁票了,要家裡準備五千現大洋,下月初一之前送到草帽頂,要是膽敢報官或者逾期不來,初二早上,一定讓楊家開門就見到楊全的人頭。
楊全非常聽話地照寫了,這倒好,這個票不用熬鷹
,就把信給寫了,看來還是個怕死的熊貨!寫完信,魯大力說:“接下來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還有七天,這七天老子養着你,七天過後不見錢,老子就一刀剁了你的狗頭,你個漢奸!來人,給我捆上,塞到貓耳洞裡去!”
草帽頂的洞府開發出來幾個耳洞,也叫貓耳洞,用來儲存給養的。關押楊全的耳洞很窄小,就是個岩石縫,外面用木柵欄檔死了,岩石縫對着裡面,楊全在縫隙裡看不到外面的洞府,只能看到泉眼的一角。
把肉票安頓好,接下來就是送信了,這活兒應該是花舌子乾的,可是現在紅槍會四樑八柱還沒有那麼全科兒,孫鐵蛋就把這信交給了探千郝三兒。
“三兒啊,還是你跑一趟,富錦縣城,你騎馬去,國兵給咱修了不少山路,你就換上楊全的葉子,咋地他也是個班長,軍曹的銜兒,一般的卡子能混過去,你就說你是混成旅的楊全,回富錦家裡辦事兒。”
“成,就這麼着!”郝三兒換上了楊全的衣褲鞋帽,背上一杆步槍,懷裡還揣了一把匣子槍,騎上一匹棗花大馬,連夜出山了。
郝三打馬跑了一夜的山路,天矇矇亮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卡子。兩個哨樓當中一條山路,山路上橫着木杆,哨樓上有兩個國兵抱着槍打盹,被用遠及近的馬蹄聲給驚醒了,兩人跳起來,端着大槍喊道:“站住,不站住就開槍了!”
郝三兒用馬鞭子往上推推大檐帽的帽檐,把馬帶住了,向上頭喊道:“兄弟,讓我過去,我是混成旅的,從土龍那邊過來的。”
這邊兒一吵吵,下邊路旁的一間圓木屋子裡面就出來兩個披着外衣的傢伙,爲首的是個胖子,他拎着一把匣子槍,擡頭看看郝三,問道:“混成旅的?叫啥名啊?幹啥去啊?”
“長官!”郝三見他肩膀上是一槓一星,是個少尉了,就在馬上混亂敬了個禮,“長官,俺回家一趟,俺家富錦縣城,楊氏綢緞莊,長官辛苦!”郝三兒陪着笑臉。
“家裡開綢緞莊的,挺有錢啊?”這個少尉還不想痛痛快快地放行,本來被派來山裡守路卡就不開心,整天也見不着一個人影,好不容易過個人兒還是個國兵,可是不搜刮點買路錢,他心裡就不得勁兒,這話擺明了就是要勒大脖子。
郝三兒明白,伸手從挎兜掏出來兩塊現大洋,往地上一丟道:“哥幾個下崗了去喝一壺,小的還要趕路,就不陪着長官了!”
“好,放行!”這傢伙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看見兩塊光洋落地,立馬就擡手吆喝道。
兩個小兵將攔路木杆擡起來,郝三兒一抱拳,打馬而過。幾個國兵還在後面喊:“班長慢走!”
郝三過了這道卡子,前面沒多遠就出山了,老遠兒就看到了橫頭山下的飲馬河,東邊是炊煙繚繞的田家村,西邊靠松花江的江邊,是野村開拓團。郝三騎着馬沿着飲馬河走,他眼睛看着前方的野村開拓團,再看看四周,心裡就有了個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