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人來人往,海牙鎮顧名思義是指海的牙口,鎮子就建在岸堤之上。北陸的行商客常會駕船載着貨物來交易買賣,店鋪還是仿造北陸的工匠建起了小屋,玉器鋪、布莊甚至是酒肆應有盡有,引得南陸族民關注的還是地攤——毯子上擺放的物品多樣,價錢還便宜,玉器純熟作爲裝飾品充充門面,族民們並不在乎質地的好壞,就像豔麗的衣服穿在身上只爲圖個新鮮。
蒙塔牽着馬看得呆了,他還是第一次到鎮子上來,雖然家裡也看得到北陸的玉器和書籍,但遠沒有這裡見到得多。
“這個好不好看?”格日樂在擺弄手裡一條銀色的手鍊,她好像很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上面串着白色的珠子。
蒙塔只是負責牽馬,在一旁愣愣地點頭。
“姑娘,這可是上等的好玉,才一個銀毫就買下吧?”商販穿着羊皮大衣,一副討好的笑臉。
“我看起來有那麼好騙嗎?”格日樂一叉腰,“北陸的玩意我見得多了,你摸摸什麼好玉比石頭還粗糙,根本就不是值錢的東西。”
“姑娘,你到底買不買?”族民開始不耐煩了。
女孩大步離去,猛塔朝商販狠狠地一瞪眼,還想着要真是發生了口角一定撕爛他的嘴巴。
隨後逛了很多地方,兩人有些累了坐在草坡上休息,下面十幾米遠就是海灘,大海遼闊無際,海天一色。
“既然來了怎麼不買些東西?”猛塔心裡一直都有這個疑問,忍不住說。
“我根本不缺,來這兒是想看看北陸人的商船,好幾次都錯過了。”
蒙塔愣了一下,“商船?”
“是啊,聽商販說行商客會在鎮子上住幾日然後返回,我心裡有些事想問。”
“問什麼?”
“就是關於北陸啊,聽阿爸說母親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來自北陸的瀛國,總想着長大了能去看看。”
“去北陸?”蒙塔緊張起來,“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現在還小阿爸捨不得我,等過幾年我一定要走一遭。”
“那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其實到了那裡也不知要幹什麼。”格日樂說着低下頭去,“昨晚又夢到我娘了,她穿着北陸的衣裳,抱着我在一個很黑的屋裡,我擡頭想看她的樣子卻什麼也看不清。”
聽得出來她心裡的難過,猛塔只是沉默,她的性格就是那樣開不開心都是一陣,就像夏天的雨似的。
“口有點渴了,我們去喝酒吧。”格日樂很快擡起頭來,笑眯眯的。
南陸的酒有清酒和烈酒之分,清酒甘甜可口並不上頭,喝酒算是部落的一種風俗。北陸人把喝酒看作是抒發lang緒,憂愁或是喜悅,南陸人只是當做一種供求,解渴可算是最爲單純的目的。
北陸的行商客兩三個月纔會出海一趟,在小鎮上基本見不到北陸人,酒肆向來都是繁鬧之地,而在這裡卻少有客人,生意略顯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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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的人習慣隨身帶酒,不管是遊牧還是遠行。酒肆內地方不大擺着十幾張桌子,除了酒並沒有下酒的吃食,這兒也是難以吸引客人光顧的一大原因。
兩人先後落座,蒙塔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喝過酒我們就動身回去吧,路不算近。”
格日樂點點頭,若是遲遲不歸父親會派大隊人四處尋找,即便再貪玩日落前都要趕回去。
“這位客官,行商的人昨天剛走,你要是想等到他們可能還要一兩個月。”
“我知道了。”男人笑了笑,“我不急着回去。”
“鎮上有客棧,你可以住在那裡。”
“不必了,我喜歡四處走走。”
酒肆夥計在跟一位酒客說話,格日樂轉頭掃了一眼,恰巧夥計擋住了此人的面容。
“這個鎮子的酒都喝過了,我也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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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要去哪裡?既然那麼愛喝酒,鋪子裡還有種類可全着吶。”
“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男人笑笑,“對了,跟你打聽個地方,聽人說巫母住在極東的林子,鳥都不飛去,有這回事嗎?”
“有啊,很多人都這麼說,還能有假嘛。”
“有機會得去瞧瞧。”
整個酒肆霎時靜悄悄的,人們不自覺放下手裡的酒杯,表情不一。
“你不要命了?”夥計突然笑出聲來,“客官真是會說笑。”
“不信嗎……”男人跟了一句,“不打緊,我能如願地找到一個人的話,一定要去……在此之前還不能死。”
有人叫喊着上酒,夥計轉身跑開了,格日樂眼睛不由得瞪大,想不到這位酒客竟然是個北陸人。他穿着深色的長衣,看年紀三十多歲,雙目明亮有神,一對漂亮的八字鬍,手裡擎着酒杯視線投向了窗外。
“你是要去……”蒙塔來不及叫住她,話尾卡在了喉嚨裡。
格日樂徑直朝着男人走來,北陸酒客轉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毫無表情。
“你從北陸而來嗎?什麼地方?”
這麼問很不禮貌,不過部落的人生性豪爽也不算失禮,北陸行客靜了一會才說:“從北陸來,去過很多地方,居無定所。”
“那瀛國你有沒有去過?”
男人點頭,卻不多言。
“那裡什麼樣子?”格日樂一臉好奇,乾脆搬了把椅子坐下來。
“你……不是北陸人嗎?”男人看着她問。
“不是,我只是長得像,不過我有北陸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白寂。”
“白寂……”男人愣了一下,對面前的少女產生了一絲興趣,南陸部落的人崇尚家族傳承,從不會想着取北路名字,更不會對外人說。
“你叫什麼名字?”
格日樂眨了眨眼睛,對方沒有回答靜默的臉上有了細微的變化,她感覺的出來那是警惕和疑慮。
“我差點忘了,北陸來的行商客很少會把名字講出來。”格日樂對他笑笑,算是認錯。
“我姓陸。”
“是、是嗎?”格日樂愣住了,沒想到他會這麼快透露出姓氏,心裡第一感覺這兒絕不是哄弄的說辭。
“那我可以叫你陸大哥嗎?”
“隨便。”男人說,“你怎麼會有北陸的名字?”
“我母親來自北陸,這個名字是阿孃起的。”
歡快的少女說着臉色一沉,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突然靜下來,男人跟了一句,“來自瀛國吧,那些北陸行商客會描述說是片高聳的樓閣,到了晚上依舊燭火不熄,其實不過是冰山一角。夜晚還有廝殺,女人死了丈夫抱頭痛哭,懷裡還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們過得並不那樣無憂。”
“陸大哥不是來行商嗎?”
“不是,只是想來看看,嘗一嘗各地的酒。”
“喝酒?”格日樂呆了一瞬,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我唯一的嗜好吧。”男人說着一頓,“不,還有一件。”
“那是什麼?”
姓陸的男人晃着杯子裡的酒不作聲,像是故意裝作沒有聽見又像是刻意不願回答。格日樂摸不透他的心思,覺得他很怪心裡裝着一大堆事,她無意中瞧見了男人腰口上的皮囊,說是皮囊又像是用皮子翻卷成的圓筒,只能看清武器的握柄,像是刀又像是劍。
男人發現面前的少女在盯着腰口處看,倒也不在意臉上掛在懶散的笑容,“剛剛纔到鎮上,我是僱了船獨自來的,草原上的部落成百上千,釀出的酒應該也不相同。”
“陸大哥,你獨自跑到這裡不會只是爲了喝酒吧?”
“順便找一個人。”
“找誰?或許我可以幫到忙。”格日樂說的真誠。
“幫我?爲什麼?”
“只是找人,又不是什麼大事。”格日樂還是第一次和北陸人交談,對此人的印象還算不錯。
“對我而言,天底下沒有比找到他更難辦到的事情了。”男人笑了笑飲盡了酒,站起身來。
“我可以幫到你的,我可是……”
男人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話音,“其實北陸是什麼樣子只有親自去了纔會知道,從別人嘴裡聽來的都不真實,包括我剛剛對你說的。”
“酒錢我來付。”格日樂朝蒙塔打了個手勢。
男人正摸索着衣袋,沒想到被少女搶先一步,夥計已經收了酒錢,他搖頭笑笑大步走向門口。
“你南陸的名字叫什麼?”男人在門口立住了,回過頭問。
“格日樂。”
“我記下了。”男人點了點頭。
蒙塔追着他的背影直到遠去才收回目光,忍不住問,“你認識他?”
“不認識。”
“那你們怎麼看起來……”
“是個奇怪的人,你說他到這裡做什麼來了?”
“不清楚。”引起蒙塔關注的是皮囊口裸|露出的握柄,沒來由地跟了一句,“可能是爲了尋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