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個北陸人有關?我都聽說了,你想拜他爲師,可那個人沒有答應。”
“我不會就這麼放棄。”
“這纔是我的寂兒。”戈爾瑟摸着女孩細嫩的臉蛋,微微皺眉,“可他已經走了,父親還能幫到你什麼呢?”
“我是來向您告別的。”
“告別?”戈爾瑟並不吃驚,“你打算去找那個人?”
“是。”
“你已經長大了,想做什麼事自己決定吧。”
“我可能不會回來了。”格日樂猶豫着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爲什麼?”
“陸大哥如果答應了,我就要跟他走,不管去哪兒。”
戈爾瑟明白了女兒的意思,那個人早晚要回北陸去的,自從陸冉真到寨子來,他多少聽到些此人的事情。
“你決定了?”
“我不想後悔。”
“你這麼固執地想要跟去,有沒有別的原因?”
格日樂臉頰忽然紅了,父親從不過問她的婚事,這般猜測也不奇怪,畢竟她身邊的異性極少,也不主動去親近陌生人。
而那個人送刀給她,又救了她的命,草原上的女人很仰慕英雄,年齡差距也就變得微不足道。
“陸大哥只是把我當成小姑娘,纔不會有那種心思。”格日樂呆愣了片刻急忙叫道。
“我問的是你。”
“我……”格日樂沒想到自己竟然猶豫了,她心裡從未有過這個念頭,可能來不及想,從來沒喜歡過一個人,也不清楚那是什麼感覺。聽人說會很想念,見不到就會心慌,恨不得一輩子都在一起。
“你愛上他了。”戈爾瑟看着女兒緋紅的臉頰,靜靜地說。
“我沒有!”格日樂像是害怕什麼用力搖頭,幾乎是喊出聲來。
她站了起來,有點慌亂無措,沒想到自己的反映竟會如此激烈。
“若真的是這樣,我不同意你去。”
“阿爸……”格日樂想解釋,話到嘴邊只吐出這兩個字。
“他不會娶你的,可能今後都不會再見你。就算你跟去了也會被拋下,那個人心裡裝着事情,很多事情容不下其他人,他看中的也不會是權力、地位、美貌,雖然你是我的女兒,對他而言沒有什麼特別。”
“我沒有想過,也不敢想。”格日樂稍稍鎮定下來,“陸大哥曾愛過一個
女人,卻親手殺了她。”
“草原上出色的武士多如牛毛,沒必要執着於一個人,就算你想找一位北陸人做師傅,今後還會遇到很多。”
“可陸大哥是不同的。他就像父親般慈愛、又像卓叔儒雅風趣,也有時像大哥對我冷冰冰的,可我那麼想了解他,聽他說每一句話,就像桑叔小時候講那些蟲子,聽起來新奇又有趣。”
“你去找那個人,還是抱有別的目的,不是嗎?”
“但那不是愛慕,只是……”格日樂想着用詞,“是仰慕,也是敬畏。我不想一直是這麼被阿爸寵着、被人保護着的小姑娘,我想改變,換個師傅可以教會我出色的刀術但無法讓我改變,陸大哥可以教會我更多的事情。”
“讓我看看你的刀。”戈爾瑟沉默了一會,忽然說。
格日樂把皮革刀鞘解下來,雙手託着遞過去,戈爾瑟伸手握住刀柄,眉頭跳了一跳。他是個愛刀之人,木架上那兩柄斷刀都是請一流的鐵匠打造而成,他一抖手將刀拔出,面前的空氣似乎都凍住了,拿在手裡很輕像是柄木刀,可光滑的刃面顯得刀刃更薄更鋒利,火光打在上面沒有任何光與影,他凝視着如癡如醉。
“是一把殺人的刀。”戈爾瑟用小指颳着刀面,有細碎的沙落下來,格日樂急忙捻起來放到手心打量,聽到父親說,“那是血,不斷的殺人來不及清洗血塊會凝固住,他若不殺人絕不會碰這柄刀,所以也就不會注意到。”
“我改變主意了。”戈爾瑟對女兒笑笑。
“阿爸。”格日樂叫了一聲,很是吃驚。
“你可能沒聽說過川漭草原上的狼騎,源自一個古老的部落,人數不過幾百,他們生活在雪山裡。川漭草原上的頭領們都想掌握這股力量,結果派去的人全都死了,據說女孩也可以騎乘,很小的時候就和狼的幼崽生活在一起,被送往很深的山中,沒有人送水和飯,終日與狼爲伴去捕獵,尋找水源。幾年以後就可以回來,帶着成年的狼回部落,幾百年流傳下來的風俗了,據說以前訓練狼騎是爲了對付巫醫、巫母,那個部落上的人擅長射箭,狼的速度快的驚人,特別是在風雪裡,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會被射殺。”
“狼騎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很出色、無可挑剔,他們能活下來回到部落不知要吃多少苦,經歷多少磨難,但這一切都值得。狼騎是川漭草原最偉大的民族,沒有人敢侵犯。”戈爾瑟看
着女兒的眼睛,“在雪山裡生活那幾年很多人死在了山裡,爲人父母送走孩子那天會在門前掛一把刀,每天數着日子等着兒女們回來,幾年以後還是沒有等到會用那柄刀結束自己的性命。”
“我也要做一回這樣的事,把自己的女兒送到狼的身邊學它的本領,那個人要比狼可怕的多。阿爸捨不得但同意你去,川漭草原上的人崇敬狼騎,渴望變成狼騎,可惜沒有這樣的機會。”
“孩子,阿爸最放心的不下的就是你,你跟着那個人我多少還能放心,草原上早晚會起爭鬥,可能已經不遠,你留下來未必是好事。”
格日樂撲到父親懷裡,心裡酸酸的想哭。
戈爾瑟輕輕摸着她的頭,“不是一直想到北陸看看嗎?現在正是時候,就算你喜歡上了北陸某個人要嫁過去,阿爸也會牽着馬把你送到海岸,我虧欠你母親太多。”
格日樂嗚嗚地哭起來,因爲感動,還有不捨,她自小做什麼哥哥們都不支持,唯獨父親會笑眯眯的贊同、鼓勵,那個在旁人看來冷酷嚴肅的大部落首領對女兒只有疼愛、寬容,這個孤獨的老人在擁抱她的時候,臉上纔會有前所未有的快樂和滿足。
女孩哭了一會稍稍安靜下來,聊起了小時候,父女二人有說有笑都是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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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忽然扯到了那幅畫上,戈爾瑟面容一沉,沉默起來。格日樂怕他難過想要轉移話題,卻聽到父親說,“你娘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回北陸去看一眼,她嫁到河汐再也沒有走出過寨子,除了那一次到了海牙鎮。”
“我聽桑叔講過,娘在岸堤上站了很久,最終也沒有上船。”
“打算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我得儘快趕到河犁去,怕與陸大哥錯過。”
戈爾瑟皺着眉頭,“聽說那個人護送巴桑一起離開的,你怎麼知道他在哪兒?”
“桑叔說他會去死水灘。”
“人多反而節外生枝,把蒙塔叫上吧,這件事你也該告訴他一聲。”
格日樂點點頭,心裡正爲此發愁,蒙塔一旦得知此事一定會固執地跟去,說服他不太容易。到底要不要講,女孩到現在都在猶豫。
“去吧,回去準備一下。”
“阿爸,我會回來看您的,一定!”
戈爾瑟笑了,望着她轉身出門輕聲呢喃,“這也是阿爸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