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夙只覺全身一震，如今救人要緊其他的顧不得了，他小步朝前走着，衆人知道此人槍術的厲害雖然人多，竟被逼的連連後退。
“你若是再超前一步，我就下令殺了她。”身後傳來女人的話音。
星夙停下來，怒火中燒，他幾乎要忍不住回身刺死這個女人，他有把握可能辦到，可玉兒的安危迫使他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
“那個年輕武士真的死了？”
一個魁梧漢子點頭，“受了重傷，突圍出去被羽箭射中，料想是沒命了。”
“可找到他的屍體？”女人問。
“沒有。”
女人似有惋惜，端詳着星婉玉的一張俏臉，冷冷地笑笑，“真是個美人胚子，我都不忍心下手了。你若再不放下槍，我就先在她的臉上劃兩刀。”
星夙咬着牙，他明白放下槍意味着什麼。女人看他沒有動，朝同伴打了個手勢。押着星婉玉的黑麪漢子揚起了長刀，一點點朝着女孩的臉頰壓來。
“不要管我了，你自己逃吧！”沒想到這個時候星婉玉竟然沒有哭喊，不卑不亢地昂起頭說。
“玉兒……”星夙表情痛苦，他還是妥協了探身準備把長槍放在地上。
女人無聲地揮了揮手，對方一旦放下槍，衆人就圍上去殺了他。星夙並沒有覺察到身後有人已經靠上前來，目光一直都在星婉玉身上。
可這一切星婉玉看得一清二楚，她轉身撞進大漢懷裡，排玉般的牙齒狠狠咬在握刀的手上。
大漢痛得防脫了兵刃，星婉玉就地一滾拾起了長刀，容不得她站起身一側的一人踏前兩步，長刀已經橫在她脖子上。
星夙抓住這個機會，飛撲而出距離女孩已經不到三步。身後的女人低笑一聲，“實在可惜，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般身手。”
女人忽然不笑了，面露猙獰，“立即把槍放下，不然就給她收屍吧，我說到做到！”
“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有沒有可能會喜歡上我？”星婉玉忽然問道。
星夙覺出了一絲不祥的徵兆，玉兒的表情有些奇怪，很認真地在問他，眼睛裡有清光閃現。
“我……”星夙腦中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心裡有喜歡的人了，可我就是忘不了你啊。”星婉玉說，“怎麼辦呢？你把我從山寨裡救出來，我們同乘一匹馬的時候，我就有個念頭，能這麼一路走下去該有多好，只有我們兩個人，不管去哪兒。”
“你不理我，我也很開心啊。當你抱着我的時候，我就覺得什麼都不怕了。”淚水已經流出來，女孩也不理睬，繼續說着。
“我不是你妹妹該有多好呢，你一點都不像人們口中說的那樣，他們不瞭解你，我現在總算了解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星婉玉將長刀對準了自己的心口。拿住她的漢子徹底慌了手腳，他甚至猶豫着要不要把刀收回。
“這一次也該我來救你了。”
星夙不顧一切想跑上前阻止，可是已經太晚了，長刀刺入，胸口的衣服很快染紅，她仍舊凝視着星夙的臉龐，疼痛使得面部都扭曲開。
星夙動了。一瞬間的寂靜被咆哮聲淹沒，居前的三人接連中槍，攔住道口的其餘幾人回過神，一心只想着逃走連滾帶爬地摔下樓梯。
星夙
猛地回頭，大步朝女人走近。
握刀的兩個大漢猶豫着撲上來，槍鋒刺破鎧甲貫進胸膛，星夙仍不收槍推着大漢向前奔跑，另外一人被撞到，星夙翻轉跳起虎嘯一聲，藉着下落的速度槍鋒下壓，一槍貫穿了兩人的身體。
女人嚇得面無人色，不住的後退身子很快抵在牆上。她的全身都在發抖，單是看一眼對方的眼睛就會知道——裡面除了殺戮不會再有別的。
“是誰派你來殺我的？”星夙把長槍立在地上，拾起了腳下一柄長刀。
“我、我不知道……”女人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好。”星夙撲進劈手奪過了女人手裡的短刀，甩手丟在地上，左臂被對方握住硬生生被一刀斬下。
“是誰派你來殺我的？”星夙無視女人慘烈的哭叫，抓起她的另一條臂膀。
“我、我只知道……要殺你的人住在國都……”女人痛得快要昏過去。
“他叫什麼名字？”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朝中做官，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
“國都嗎？”星夙狠狠地皺眉，回過身去，刀光一閃女人的頭顱滾落在地，半空騰起一片血霧。
“哥哥……”星婉玉第一次這樣稱呼她，她倒在地上朝空中伸出手去，嘴角不斷溢出血沫。
星夙丟下兵刃飛奔過來，滿臉淚水，“玉兒，你不會有事的！我帶你去看郎中……”
“爲了我，你殺了這麼多人，我不想你這樣活下去。”星婉玉努力對他笑了，“一輩子活在仇恨裡，我很少看到你笑呢……”
星夙努力笑起來讓她看，血水伴着淚水滴灑而下。
“好醜啊……能不能抱着我？我有點冷了……”
星夙輕輕地把她抱入懷中，緩緩走下樓梯，客棧的住客聽到刀劍聲已經亂成一片。他們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懷抱着少女走下樓，客棧頓時靜下來沒有人敢發出一絲聲音，奔逃的客人也都停下靜止一般，生怕一丁點動靜就會驚擾到他。
“我從來沒看到你掉過淚，這一次是爲了我，真是好啊……”星婉玉用力抱住他的脖子，呼吸已經極其微弱，話音低如耳語。
星夙抱着她走出門，強忍住沒有哭出聲來。
“我一直想去看看你說的那片草原，藍藍的天，景色一定美極了……”
“我現在就帶你去看。”
“好啊。我想學騎馬，你要教我……”
星夙用力點頭，只覺脖間懷抱的小手垂下來，女孩的呼吸停了，一切靜悄悄的，那麼突然。
“等我還了那個人的情，就帶你去那片草原。”星夙輕輕地說，“記得等我。”
一月二十六，樑鷹烈被秘密押往青石大牢，等候初春問斬。以防有人劫牢，羅袁派出一位將領調離了一隊兵馬鎮守。青石知府對此事也格外重視，嚴禁入城的百姓私帶兵器、欲圖不軌。消息一傳出，蠍王嶺的衆人鬧起了內訌，羣龍無首分裂也只是時間問題。
散夥的念頭早已在小頭目心中萌生已久，內部僅有少數一些人提議去劫囚。在散與救的問題上爭論不休，所以頭目們聚在一起擺上宴席，勢必要在今日理出個結果來。
“大哥對兄弟們如何你們心裡都清楚，如今大哥有難你們只想着分財散夥實在讓人寒心。
”酒桌上，一位首領一臉不忿地說。
“誰不想去救大哥，可怎麼去救，連吃飯的傢伙都不讓帶入城，難道要赤手空拳去劫牢？”
“二月三日，已經沒有幾天了。”另一位頭目搖頭嘆氣，“就算想出辦法也晚了，青石有重兵把守，弟兄們加在一起不到四千人，何況這幾日已經有不少人下山去了。”
“走的人越來越多，過不了多久怕是隻剩下我們幾個了。”桌上的最後一位頭目說，話裡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
“這些錢財都是大哥和大頭目們拼命得來了，問問自己的良心，你們出了多少力？當年若不是大哥收留我們，別說頓頓吃上肉，連饅頭都啃不上一口。”
“張士元，你這樣說就不對了，當年劫商隊、入城殺貪官我也有跟去，難道到最後連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都得不到嗎？”
張士元一腳踢翻了酒桌，菜餚灑落一地，他順勢拔出刀刃想要撲殺上前。其餘幾位頭目也都拔出刀劍，一同對準了他。
內堂外的人們聽到動靜，紛紛涌入，各爲其主也都拔刀來援助自己的頭領，氣氛驟然間緊張起來。
“都把刀放下！”有人走進內堂，朝着衆人大喝道。
人們紛紛轉頭看去，猶豫着放下了兵刃，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劫天牢救大哥出來的星兄弟。他雖然不是蠍王嶺的人，不過論關係、地位恐怕沒人比的上他。
“張大哥，你也把刀放下。”星夙認識張士元，他們曾一起喝過酒。
“星兄弟，想想辦法吧，人心散了沒人願意去救大哥，一心只想着分家呢。”張士元像是看到了希望，疾奔上前來。
“那是他們該得的。”星夙環視衆人說，“把蠍王嶺積攢下來的錢都拿來，我替樑大哥給追隨他的每個弟兄做個交代。”
“星兄弟……”張士元急了，錢財一分人也就散了。
“去拿來！把每一個人都叫來，救大哥是一回事，兄弟們過活是另一回事。”
衆人目瞪口呆，試想他是來慫恿大夥救人的，怎麼會主動鼓動他們散夥呢。
人們聞訊趕來，議論聲不斷，拼命往內堂擠，進不來的就站在外面，黑壓壓的滿都是人，連過道都堵死了。
張士元帶一隊人擡來了十幾只大箱子，鎖頭打開裡面全是金錠、珠寶。衆人不知道怎麼個分法，騷動了一會漸漸安靜下來。
“一個一個上來，自己在蠍王嶺擔什麼職，出過多少力，我要讓他當着大夥的面拿走屬於他的那一份。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該得到多少，走上這條道誰沒吃過苦、受過委屈，被逼得走投無路纔會落草爲寇，無非是想有口飯吃。”
星夙猛地大喝：“好！大哥我是一定要救的，我不勉強你們，願意的就留下來，想另謀生路的拿錢走人，我保證絕沒有人會阻攔。人這兒一生甘願赴死的朋友不多，相識一場都是緣分，想想自己苦難的時候是誰給你了一口飯吃、一口水喝，你們不想低下頭去任人踐踏所以拿起了刀劍反抗，現在你們想放下了求個安穩，那好，那就老老實實做個順民吧。”
“反正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星夙大笑，“我不怕再死一次！”
人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有率先走上前來。散夥這種事頭領沒有發話，手下的弟兄還不敢表明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