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五個葉片動地天

少莊主道:“史護法,今日之局全被俠義會攪亂,只有對他們痛下煞手,嚴懲不貸。”

史劍仁惡狠狠地說道:“屬下先將那瘋子碎屍萬段!”

當下一躍而出,陰沉沉喝道:“無憂,下來受死!”

瘋道爺笑嘻嘻道:“渾小子,聽見麼?那不像人像刺蝟的東西又叫陣了,怎麼辦?”

方冕道:“那有什麼了不起的,剛纔不是說了嘛,讓年青人去把他打發了。”

史劍仁冷笑:“無憂,做縮頭的烏龜麼?”

瘋道爺罵道:“你這見不得人的鬼夜叉,以爲道爺怕了你麼?來就來,看你能把道爺吃了不成!”

鍾吟輕聲道:“待晚輩去鬥鬥他。”

瘋道爺道:“別小覷了他,這個夜叉鬼名堂多。”

鍾吟道:“晚輩省得。”

湯文媛急了,伸手去拉鍾吟的袖子,還沒碰到衣服,就聽道爺說:“你去是好,就怕人家姑娘不放心,巴不得道爺代你去送死呢!”

湯文媛羞得趕忙縮回了手,不敢再說。

丁香叫道:“我說不讓他去麼?”

“道爺又沒說你!”

“那是說我啦?”羅銀鳳接腔。

“說你幹什麼?”

丁香未見湯文媛的動作,就不依道爺了:“那你是憑空編排我們,說了又不敢承認。”

道爺嘻嘻一笑:“酸丁,還不快去,遲了走不脫啦!”

鍾吟立即動身,他連輕功也不施展,慢條斯理邁着方步,向場中走去。

俠義道衆人,心一下提了起來。這個年青青的會主,究竟有多大功力?即使比方、田二人高出一些,諒也有限,出鬥兇魔,性命堪危不說,還要倒了俠義會的旗幟。

無名島人則不同,他們知道鍾吟比方田二人強,但也決不是史劍仁的對手。於是心懷鄙薄,連正眼也懶得看。

更有人出言譏誚說:“看見了嗎,俠義會那個手下敗將,黃山漏網之魚又神氣起來了呢?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史劍仁一雙眼睛閃閃發光,兇殘地盯着鍾吟,就像一隻狼。

鍾吟卻瞧着他的眼睛,表面平平談談,內心裡卻不敢大意。

史劍仁獰笑一聲,倏地暴喝一聲,左手一招“二龍戲珠”,兩指疾戳鍾吟雙眼,不等招式用老,二指變掌,倏改雞爪,抓向鍾吟的琵琶骨。這一招二式,端的又快又狠。

史劍仁接連被太清罡煞震得氣血上涌,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收回罡氣,一個騰躍飛出五丈。腳剛點地,就見他雙手一揚,兩個飛舞的圓圈帶着嘯聲,一上一下飛速往鍾吟胸前、腿上擊來。鍾吟立即橫躍三尺,兩個圓圈也忽地跟了過來,鍾吟往下一蹲,圓圈急速從頭上掠過,轉一圈又繞過來,一左一右攔腰擊來。鍾吟忙又提氣騰身,上躍三丈,兩個傢伙卻忽地一下跟着升高,急追而來。鍾吟聽見這兩個圓圈發出嗡嗡之聲,知道它跟着自己旋轉,可以順風飄動,人只要一有大動作,便會尾隨而來。當即一個倒翻在空中橫移,左足在右足上一點,又升高兩丈,可還是沒能避開,兩個圓圈也飛騰而上。鍾吟突然以一個“千斤墜”往下沉落,雙掌及時打出兩掌罡風,平平地將圓圈擊飛遠去。他這才落到地面。

俠義會及武林正道人士這才鬆了一口氣。

史劍仁見兩隻蝶片被鍾吟掌風托出八丈外,飛旋到山林中去了,不禁氣得足尖一點,向鍾吟撲去。

瘋道爺笑道:“渾小子,瞧見了麼,老刺蝟的看家破片也飛走了,他要咬人拼命啦!”

方冕笑道:“我早就知道,兩塊破鐵片也想奈何了我們玉神龍大哥,呸!做夢!”

湯文嬡這才舒了一口氣。

鍾吟要是被傷了,今天的局面就不可收拾了,俠義道的人和自己就慘了。

要知無敵夜叉這兩隻蝶片,以極薄精鋼片打成,交叉兩片,旋轉而去,緊迫不捨,專破內家罡氣。鍾吟心思縝密,躲過幾次後,便大膽墜落身形,與蝶片成一直線時,兩掌發出五成功力,將蝶片平送出去,否則,打偏或打高打低,都不能擋住它。

再說鍾吟見史劍仁猛撲而來,當下不避反進,與他遞招換式,打得個難分難解。

立在一旁的少莊主突然掠身而起,直朝湯文媛撲去。他一躍十多丈,一個起落就到了湯文嬡所在地。

湯文媛驚得腳癱手軟,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多年懾於對方淫威之下,還未能擺脫這種控制。

她身旁的丁香羅銀鳳立即躍前擋在湯文媛身前,丁辰、呂振飛、田超也飛身朝前擋住少莊主去路。

瘋道爺罵道:“這個不要臉的小子,厚着臉皮來糾纏姑娘,還不快快把他趕走?”

衆小俠長劍出鞘,劍尖對着少莊主。

湯文媛芳心大慰,鎮定下來。心想,事已至此,怕也無用,這熊浩佔着與師傅是父子關係,平日橫行霸道,欺凌同門,對女弟子爲所欲爲。以此等禽獸,難道還要服從他的淫威,斷送一生不成!想起以往種種,恨從心起,銀牙直咬,暗聚功力,準備與之一拼。

少莊主熊浩狂傲地叫道:“湯文嬡,你這出賣師門的叛徒,你以爲有這些人的庇護,就可以平安無事了麼?爹爹已傳出號令,無論你走到天邊,下到地獄,也要把你活捉,身受三十六種大刑,斷磔而死!你還不快滾出來?”

這當兒,由於少莊主隻身飛往俠義會人所在地,矮雷公怕他寡不敵衆,已和孟珠、魯志方以及四名男女弟子趕來。

全場注意中心一下移到了這方。

鍾吟與對方打了二十多招,少莊主掠身而起並未逃過他的眼睛。心裡一急,把史劍仁迫退兩步,立即縱身往回掠。

無敵夜叉以爲他怯戰,緊迫而來。

鍾吟心急似火,這提足功力的一躍,出去了二十來丈,史劍仁哪裡追得上。

衆人面前一晃,鍾吟已立在湯文媛身邊,與她並肩站立。

湯文嬡忽覺一陣微風,身旁已多了個人,芳心一緊,側頭一望,是鍾吟,立時芳心大慰。

他畢竟關心着她哩,見她有危險,便飛速趕回,有他這片心意,足可**了。

熊浩又道:“他們俠義會敢伸手管天下第一莊的,家務嗎?本少爺現在暫不和你們鬥,只叫本門叛逆回去,接受師門規戒制裁,你們快快閃開!”

按江湖規矩,別派不能干預一個門派的內部事務,特別是懲戒背師叛派的弟子,別人更是不能干預。

然而俠義會的人可不管這些。

丁香道:“你們倒行逆施,入神共憤,她大義叛師,該受讚揚,你憑什麼如此兇橫霸道?”

羅銀風道:“如今她是我俠義會中人,誰敢動她?”

熊浩獰笑道:“你們竟敢違反武林規矩,干涉別人內務,罪大當誅,絕不容情!”

鍾吟見湯文媛低垂粉頸,就像做了虧心事似的,理不直,氣不壯,這樣下去,她心裡永遠放不下這樁事,以後怎能生活下去?

於是憤然道:“聽着,少莊主,干預別派事務是你們無名島的拿手好戲,丐幫被你們脅迫、拉攏了四位長老,謀害了丐幫幫主,將丐幫置於你們支配之下。華山派裡,你們故技重施,收買拉攏叛門子弟,企圖把華山派也置於你們掌握之中,這就是你們無名島的武林規矩麼?你少莊主在無名島橫行霸道,凌辱女弟子,欺壓同門,強迫別人婚嫁,這就是你的不準別人干預的內務事麼?天下不論哪個幫派,所行所爲逃不過一個理字,難道就準你爲所欲爲,就不準別人反抗?只要義之所在,叛師又何妨?爲師不義,就是該叛。如今湯姑娘已是我俠義會旗下衛士,誰敢動她一根毫髮?你少莊主欺侮她多年,就以爲是她的主子?她爲義所趨,棄暗投明,不願戮殺中原武林同道,這是爲公。她反抗你這魔王逼婚,保持一身清白,這是爲私。一公一私,哪條佔不住一個‘理’字?本座勸你就此改移本性,不再欺壓伺門,不再欺辱女弟子,立即迴轉無名島。倘使你們今後願意與中原武林切磋技藝,大家點到爲止,取長補短,不傷和氣,豈不是皆大歡喜麼?何必要殺人無數,血腥滿手,違反天和?要知道,技藝無止境,誰也不能自稱天下第一,凌駕整個武林之上作威作福!言盡於此,望少莊主一思再思,免得後悔無益。”

他這番話有理有據,和解勸善,無人能加以反駁,又用內力送出,所有的人都聽得見。

不要說俠義道人士人人歎服,就是無名島門下弟子也爲之動容。他們對老少莊主的平日所爲最是清楚,不過迫於淫威,強壓心底不敢表露出來罷了。如今鍾吟句句所言,均是他們心裡所想,無不暗暗稱快。但他們知道少莊主的品性,他決不會就此回頭的,所以馬上又感到了大大的失望。

熊浩對鍾吟這番話,非但不會去再思,就是略思也不行,他怒火騰昇,殺心頓起,大喝道:“你休要巧言令色,今日不將俠義會人人誅除,決不罷休。鍾吟,你第一個出來領死!”

他身形一晃,躍入場中。

湯文嬡聽了鍾吟一番話,頓覺心胸開朗,理直氣壯,她滿含熱淚、無限感激,叛師背派的重壓,在心裡大大減輕。她手握劍把,恨意滿腔,必要時不惜與同門一搏。

此刻見熊浩向鍾吟挑戰,心裡不禁又一緊,趕緊小聲說:“吟哥,小心他的七煞指,功力比我們深呢!”

鍾吟笑了笑:“今日我讓你看看,七煞指是不是天下無敵!”

身子一搖,騰高四丈,猶如蒼鷹展翼,一下落到了少莊主對面六尺。身姿之巧妙,落點之準確,使人咋舌。與剛纔下場,判若兩人。一干人衆,才知他身手之高。

這時,瘋道爺又說話了。

“渾小子,這個少莊主是個十足的大惡人,該不該給他點厲害瞧瞧?”

方冕道:“放心放心,玉神龍馬上就會叫他趴下,叫出來的聲音比狗還難聽!”

“照道爺看,學狗叫不好玩。”

“那就學烏龜在地下爬吧!”

“不好玩、不好玩。”

“那要他幹什麼呀?這不好玩,那不好玩!”

“要他變成斷了手腳的豬。”

“幹什麼呀?”

“讓人擡着回去!”

此刻,場中兩人已互相緊盯。

鍾吟不立架式,雙手下垂,雙腳分開,十分自然。

熊浩一掌護胸,一掌朝前,拉開了架勢。

他雙眼噴火,殺氣騰騰,骨骼一陣爆響之後,突然雙掌互換位置,向鍾吟攻出。

鍾吟不敢怠慢,移形換影,與對方交錯而過。雙方這一動起手來,快如電光石火,倏然交換了十招。鍾吟攻了六招,先攻人的熊浩,只來得及攻四招。

他這才知道對方不是好相與的。

鍾吟與史劍仁過招時,並未施出全力,也無傷人之心,故而使熊浩等人看不出他有多大能耐。只是他破了史劍仁的蝶片,才覺得機智過人,但對他的功力還是估計不足。

十招過後,鍾吟再不客氣,他要迅速擊敗這個狂傲的少莊主,向無名島人立威,以免糾纏不休,沒有個完結。

他立即施展迷蹤步,以降魔掌和三絕掌交替使出,只三招就將熊浩逼退,第四招一掌擊在熊浩背上,將他打得一個撲爬,趴在地上。

他這一掌,只使了兩成力道,要不然,熊浩哪裡還有命?

這一下,全場人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實在太出人意外了,不可一世的無名島少莊主,居然二十招不到,就被人打得撲趴在她,簡直令人難以相信!

湯文媛這才認識到,鍾吟武功精當深不可測,他像被海水漲潮時淹沒了的礁石,潮水退下時,才一點一點露出來。莫說今日無名島的這幾個人來,就是老莊主來-也不會佔到便宜。

鍾吟這人真如大海一樣,一下子讓人認不清,相處日久才能逐漸認識。

她對他又愛又敬,越敬越愛,有這樣的人在俠義會掌舵,還怕什麼妖魔邪怪?

此刻,無名島人大驚之下,剛要躍出救人,卻見熊浩一個鯉魚打挺已經跳了起來。

只聽瘋道爺說:“渾小子,你瞧那個少莊主趴在那裡幹什麼?”

方冕答:“捉蟲子呀!”

“堂堂少莊主屁股朝天捉蟲子?不雅不雅!”

“人家這不是起來了麼?”

“不好、不好,少莊主不感謝人家饒他狗命,現在反要人家的命了。”

原來,無名島人見少莊主一跳而起,方知並未受傷,瘋道爺老小的對話,他—們也聽得清楚,不能不承認鍾吟確是手下留情。

但是,少莊主可不承認。

他臉紅筋漲,怒火旺燒,從來沒吃過虧的天之驕子,被人當着同門和天下武林精英面前打得撲翻在地,不殺掉此人,顏面如何挽回?

只見他慢慢向鍾吟走,去,一步一步,像是非常吃力。走過之處,巖面上就留下了一個個腳印。

在場諸人都知,兩人的生死關頭已到。少莊主是要以內功來決勝負。

這是最危險的拼鬥。誰的內力不如人,誰就會當場重傷甚至一命嗚呼。

鍾吟傲然卓立,斜視熊浩。

他又說話了:“熊浩,我念你一身功夫難練,適才一掌並未傷你,你若執迷不悟,兇殘本性難易,你將自食其果!”

這番警告使無名島人俱都一顫,難道鍾吟這小子能抗得住七煞指?

熊浩不理不踩,仍然一步步走來,離鍾吟丈外,全身功力已聚於一指,這樣近的距離,身法再快,也難逃指勁的襲擊。

湯文媛全身都緊張起來,她雖知道鍾吟功力深不可測,但對熊浩的七煞指力仍然畏懼,比她與孟珠等人的指力要強上一倍,該有何等威力?

熊浩慢慢舉起右手。

鍾吟居然原樣不動。

武林正道人士焦急了。

湯文媛真想喊出聲來:不可託大!天哪!

連俠義會諸人也有些擔心,這鐘吟是怎麼回事?

“咳!”熊浩開腔吐聲,全力戳出一指。

尖嘯聲猛起,七根氣流凝成的針柱,電光一般擊向鍾吟胸口的要害。

鍾吟爲什麼有恃無恐?三絕劍客趙文冶老人曾對他說過,太清罡煞能反震各種掌力,但對七煞指卻不知道能不能反震。因爲,沒有交過手。上次他與張名高動手,一方面運起太清罡煞護體神功,一方面又施出三絕指,結果挫敗了對方。三絕指對消了一部分七煞指勁,一兩股指力撞到了太清罡煞形成的無形氣罩上,並未能穿破罡煞。相反,對方還被自己三絕指力所傷。此外,他並未出全力,只提了七成功力。由此,他得出結論,太清罡煞足可防身。

要是碰到功力更高的人施用七煞指怎麼辦?他也好好想過,那就把太清罡煞運在最外一層,伽藍神功在第二層,形成兩個氣圈,那就絕不會失手,再以三絕指攻擊對方,足以致勝。

不過,這要消耗許多真元,不利再戰高手,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如此施用。

那麼,對熊浩這樣的高手,該怎麼對付呢?他以九成內力運起太清罡煞,並點出三絕指,與對方決一勝負。

只見他在熊浩一指戳出時,稍後也點出一指。

只聽“嘶”一聲極強的撕裂綢帛的巨響,緊接着碎石橫飛,石塵瀰漫。

煙粉塵中,只見熊浩手按左胸,身子晃了一晃,推金山、倒玉樁,仰天后倒,發出一聲悶哼,便昏死過去。

鍾吟神色依然,連全身衣袖都不曾動一動,那些碎石塵土碎葉,一絲也沾不到邊。

“啊”人羣中發出一陣歡呼。

人們激動興奮,慶賀不已。

無名島的人個個瞠目結舌,決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事實。這個以爲除了他老子以外,自己天下第二的少莊主,竟這般容易被人擊倒。

矮雷公上官侯一聲暴喝:“還不快把少莊主扶回來!”

衆弟子才一擁而上,擡手的擡手,擡腳的擡腳,把少莊主擡回。

上官侯一檢查,內腑已受重傷,但還不至於丟命。便趕緊拿出丹藥,給熊浩灌進。

俠義會那邊,姑娘們雀躍歡跳,湯文媛更是熱淚橫流,到此刻,她纔算真正放下了心。

然而,她也知道,難關還未全過,要是師傅親來與鍾吟動手,還不知結果究竟如何,而師傅是一定會來的,只不過不是今天的事了。

此時場中又起了變化,衆人又發出了驚叫,湯文媛急忙擡頭一看,只見護法史劍仁,正緩緩出場。她不禁心中又是一顫,這樣的出場方式看着就叫人驚心。

因爲,這是要比拼內力的先兆。

而無敵夜叉的功力何等深厚,熊浩之流根本無法相比。

熊浩內力既然並不如此深厚,爲何還如此厲害?那是因爲他會使七煞指這樣歹毒絕技。

七煞指力專破內家罡氣,是以功力比他高的人,也要吃他的虧。

史劍仁則不同,他無七煞指,但卻有獨特的內功,據湯文媛所知,史劍仁的內力怕不在師傅之下,所以,一看見他擺出拼比內力的架式,她的心又懸了起來。

史劍仁走到鍾吟跟前,惡聲道:“你傷了少莊主,死有餘辜。適才與老子交手,你只會東躲西竄,敢不敢與老子鬥鬥內力,作生死之搏?”

俠義道人士對此都極擔憂,有的人叫出聲來:“不可、不可,鍾大俠,萬勿上當!”

“不要臉的醜八怪,武林決鬥又沒規定非拼內力不可!”有的乾脆罵出聲。

湯文媛仰頭求道:“道爺,求求你老人家,叫鍾大哥別拼內力,那老怪物功力深厚,鍾大哥要吃虧的!”

道爺笑嘻嘻說:“這不干我道爺的事,求道爺幹什麼?”

“他們拼內力,我們看熱鬧,小妮子你着什麼急!”

丁香拾起一塊碎石飛上去:“道爺你壞,也不管人家的死活,還說風涼話。”

道爺隨便一晃,躲過了石頭,叫道:“小丫頭,幹什麼打人,道爺又沒惹你!”

丁香、羅銀鳳原先並不擔心,聽湯文媛一說,也揪心起來了。

銀鳳嚷道:“道爺,快叫吟弟回來!”

老道鼠眼一瞪:“叫回來幹什麼?讓道爺去拼嗎?道爺從不幹蝕本的事!”

姚菊秋也嚷嚷起來了:“喂,姓方的小子,看着鍾大哥危險也不管嗎?真是小孩子家,一點也不懂事!快把大哥叫回來。”

方冕心說:“倒黴,這鬼丫頭怎麼又纏上我了?”

嘴裡卻道:“不怕、不怕,吟哥吃不了虧的。”

這時場上傳來鍾吟的答話聲:“請便。”

場內一下靜下來,雙方都緊張地注視着這一場兇險萬分的搏鬥。

史劍仁道:“甚好!”

他側身朝三丈外的樹枝伸手虛空一抓,只見一根帶葉枝條“嗖”一聲,從樹枝上飛出,到他手中不偏不倚。

衆人又是一聲驚“啊”,好深的內力。

史劍仁將細枝一折兩段,分一段給鍾吟,說道:“你我同時將葉片摘去,每人只剩五片,誰先把對方葉子震掉,誰就是贏方,小子,敢不敢一較?”

鍾吟一笑:“好極!”

場中諸人聞言既駭然又驚奇。

試想,施展借物傳功之力還不算頂難,但又要保住自己的葉子不掉,又要震掉對方葉子,這份力道就不好掌握分寸了。這要賭鬥的人功力既深,而且收發自如。否則,一用大力,首先就連自己的也掉了。

兩人走近,席地而坐。

每人手中枝條上,依次剩五片葉子。

然後雙方運功於臂,和對方的樹枝相搭。

起初什麼動靜也沒有,就像兩人坐在地下玩,什麼力也不使,只是讓小枝相搭而已。

丁香仰頭問:“道爺,有沒有危險?”

“怎麼沒有?誰若使壞,趁對方落敗之際,催動內力,就可以直攻對方內腑,讓對方嗚呼哀哉了!”

“哎呀,你怎麼不阻攔吟哥?”

“道爺我管得着那姓鐘的小子麼?嗚呼哀哉了,又不是道爺當小寡婦!”

“呸!”丁香、文媛、銀鳳同時啐地,還有三個小石子直衝道爺瘦嘴飛來。

道爺大驚:“君子動口不動手,就當道爺沒說那句話,行了麼?”

姚菊秋問:“哪句話?”

“又不是道爺當小寡婦!”

姚菊秋奇道:“道爺是男的,怎麼也叫寡婦?”

她可是真的不懂。

銀鳳道:“秋妹,你怎聽道爺胡說!”

菊秋道:“哦,原來如此。”

丁香道:“快看,這怎麼回事!”

原來場中較內力的兩人,竟然不言不動,連眼睛也閉上了。

兩根枝條上的葉片,紋絲不動。

湯文媛喃喃自語道:“上天保佑吟哥,千萬別給那怪人傷了呀!”

銀鳳、丁香一聽,也連忙禱告起來。

半盞茶時分過去了,較力雙方有了變化。

兩根樹枝仍紋絲不動,葉片也未掉落一片,只是史劍仁頭上開始冒汗,而鍾吟則臉色微紅。

又過了半盞茶時分,史劍仁頭上蒸起了一團白霧。鍾吟額上也開始見汗、頭上冒着幾絲白氣。

再過半盞茶時分,史劍仁頭上白霧愈濃,鍾吟頭上仍只冒着幾絲白氣。但先前只是隱隱約約看得見,現在則明顯已極。

高手們都知道,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已到,都緊張了起來。

瘋道爺也不再說話,雙目緊盯二人。

衆女更是目不轉睛,緊張萬分。

兩根枝條這時有了變化,似乎在顫動不已,可葉片也未掉落。

瘋道爺突喝一聲:“快去護法!”

方冕聞聲騰空躍起,電掣般往場中掠去。

俠義會衆俠稍遲也縱身而起。

但是,他們身子還在半空,事情卻已發生了。

原來枝條顫動了一會兒之後便停住了,史劍仁枝上的葉子,五片一起脫落,然後枝條也斷了。

史劍仁面如死灰,嘴角滲下一絲血痕,撲通一下往後跌倒。

與此同時,離得最近的矮雷公,已然不聲不響躍進兩丈,一掌往丈外的鐘吟擊去,轟隆隆響起了一陣雷聲。

起初大家以爲他是去救助史劍仁,根本未想到他會偷襲,於是驚得大聲喊叫起來,震得四山迴應。

鍾吟仍然盤膝坐着,手上的枝條仍完好無損,葉片也未凋落,只是一下子都枯了。他仍保持原姿,只是手已放下。

在衆人的驚恐聲中,“砰!”一聲大震,熱氣直往四方瀰漫,又捲起了一陣碎石飛灰,遮蓋了場地上的鐘吟。緊接着“叭噠”一聲,人體摔在石場上的撞擊聲撞入衆人耳鼓。

銀鳳在半空中大叫:“吟弟!”

丁香大叫:“酸丁!”

文媛哭喊:“吟哥!”

其他姑娘也發出了尖叫。

每個人的心都碎了,每個人的血都沸騰了,但慘劇已釀成,無法挽回了。

灰塵漸淡,人也落地,呈現在他們和衆小俠面前的是鍾吟莊嚴入定的形象。

他雙目緊閉,仍然如前坐着,手中的枝條也未掉,甚至枝上的五片枯葉也依舊掛着。

他的頭上白霧蒸騰,越來越濃。

原來,他沒事。

摔倒的是突襲的矮雷公上官侯,他被震出五丈外,五官流血,腦袋摔壞,內腑已破碎,再也沒有氣了。

無名島天下第一莊的弟子們惶恐了、害怕了,他們也嚐到了在強者面前任意遭屠戮的恐懼。四面都是俠義道中人,全都惡狠狠地盯着他們。

再狠拼一場嗎?

不行了,他們來中原的三大高手,一死兩重傷,剩下他們二三十人,怎擋得住如此多的高手圍攻。

末日到了,一敗塗地,生命受到了威脅,由屠戮者變成了被屠者,這是他們誰也料不封的。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於人,他們不想就這樣了此一生,埋葬在高高的華山上。

許天華、魏山、甘遙一干叛離正義、投靠邪惡的人,更是恐懼得連心也抖了。早知如此,就不該投效無名島,就該相信武林正義。

他們走錯了一步。

這一步卻使他們面臨深淵。

身敗名裂,自取其辱,哀哉!

甘遙再不是受武林人尊敬的“天下第一堡”的少莊主或莊主了。他自己取消了“第一堡”

的名號,實際上是在江湖中除名了。

許天華這個華山未來掌門,本該有個輝煌前程的,可他卻自己把自己毀了。

他們恐懼地望着四面圍來的人們,人們眼中都閃耀着怒火,一場屠戮羊羔的戳殺,眼看一觸即發。

“無量壽佛,善哉善哉!”武當清明道長出聲了。

“阿彌陀佛,諸位請停步。”受了傷的廣濟大師開言了。

“你們這些渾小子,圍着人家當猴兒看嗎?還不快閃開讓他們滾!”瘋道爺也說話了。

雲剛也勉強出聲道:“放他們走吧!”

前輩的話不能不聽。

人羣裂開了一個缺口,狠狠瞪着無名島人及其幫兇,擡着傷的死的,狼狽萬分地走了。

古人云:“千夫所指,無病而死。”

他們會死嗎?

這就看他們以後的作爲了。

俠義道人總是網開一面,仁之又仁,但也總有個限度,豈能一放再放,縱兇作惡?

鍾吟行功完畢,精神完好如初。

一睜開眼,卻見自己周圍擠滿了人,一時不知是怎麼回事。

他首先問:“那矮雷公怎樣了?”

衆人七嘴八舌:

“死了、死了!”

“活該!”

“暗算遭報應!”

鍾吟瞧瞧,這些人中俠義會的人不必說,還擠滿了華山、峨眉、武當及各路英雄。

“唉,我不是存心置他於死命的。”鍾吟歎息了。

見衆人凝望着他,又說:“在我與史劍仁那老怪拼內力時,身上佈滿了護身罡煞,沒想到矮雷公突施霹靂掌欲置我於死地,被護身罡煞反震,將他自身的功力反震回去……唉,他要是出掌時不用上十成的功力,大概還不致死的,這大約就是天數吧!”

姚菊秋道:“咦,你還爲這種人嘆息呀,他死有餘辜,罪該萬死!怪不得丁姐姐叫你酸丁呢,酸丁、酸丁、酸丁!還有那個不懂事的大孩子方冕,也不早一步趕來護法,唉,想起來真叫人害怕,要是你被他一掌就……唉,小孩子家做什麼都不可靠!”

她這麼老氣橫秋地一聲三嘆,除了方冕外,大家都笑了起來。

突然,人叢中擠出三人,撲通一聲在鍾吟面前跪下。

“鍾兄弟,鍾會主,我丁申瞎了眼睛,錯把叛逆當……”丁申痛心疾首,一淚一字。

慌得鍾吟閃開一邊,伸手把他拉起來,在他後面跪着兩個女的,一是吳霜玉,一是顧豔紅,她們粉頸低垂,連頭也不敢擡。

鍾吟又不能去拉姑娘們,急得朝丁香一瞪眼:“還不快扶起兩位姑娘!”

丁香一愣,趕緊一手一個拉了起來,見她們哭得淚人兒也似,忙掏出羅帕,替她們擦拭,一面說:“別哭、別哭,有什麼好說,啊?別哭……”

她怎麼勸着勸着自己也哭了起來。

悔痛的眼淚也許是最感人的,丁香一哭,引得早已眼圈發紅的姑娘們一起大哭起來。

鍾吟莫名其妙,只會說:“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呀,天,怎麼得了!這……”

銀鳳忍了忍,對他說:“你別管,哭哭心裡就會好受的。”

有這等事?鍾吟和一干男子互相望望。

丁申也愣在那裡,有話也無法說了。

哭,把心中的痛悔全部哭出來!

哭,把獲得新生走向坦途的喜悅哭出來!

哭,把心中爲他人的過失以及省悟後的喜悅哭出來!

淚水宣泄着感情。

感情蒸騰着淚水。

終於,淚水漸止,感情的波浪平息。

丁申道:“鍾兄弟,我愧對你……”

鍾吟岔斷道:“二哥,難道還要再說麼?人孰能無過,況且你只是上了當,怎麼能如此痛責自己呢?”

這時,兩個華山弟子在圈外,高聲道:“華山掌門有請各位!”

衆人這才往華山派駐地走去。

華山掌門雲剛,臉色蒼白,一支斷臂用布包着,在迎賓室等待鍾吟等人。少林十八羅漢僧、武當八劍、峨眉靜因師太等人均在座。

雲剛一見鍾吟等來到,急忙到門口迎接,滿面愧色地道:“鍾會主,老朽有眼無珠,日前得罪之處,望乞原宥!”說着深深一禮。

鍾吟趕忙回禮:“雲掌門請勿多禮,晚輩不敢當,日前之事乃奸人所爲,請不必掛懷!”

賓主進屋敘坐。

雲剛道:“各位不遠千里,趕到華山,與無名島人決戰,救我華山於滅門之中,此恩此德,華山永誌不忘!經此劇變,華山定當奮發圖強,與武林義道同舟共濟,誓與無名、神魔教血戰到底。今後各位有需要之處,華山願供驅遣。鑑於無名島人可能捲土重來,天下第一莊莊主還未露面,神魔教勢力龐大,爲禍武林,老朽提議俠義會、少林、武當、峨眉結成同盟,共赴江湖之難,邪魔不除,正道人士必被誅戮,唯有結成同盟,方能與之一較長短,脣亡齒寒,各派焉能獨力抗魔?望各位回山後,將老朽提議面稟掌門,於十一月中旬在少林誓師集會,老朽所議當否,請各位商議。”

雲掌門的話,得到大家的贊同。

接下來雲掌門請大家入席,爲今日大勝慶賀一番,並在當日下午舉行華山派會議,請大家參加。

飯後,鍾吟去探望廣濟大師。

大師已服少林治傷靈藥,但內腑受傷,一時不見好轉。

鍾吟對廣濟大師道:“晚輩曾受同樣指力之傷,待晚輩以內力爲大師治傷。”

少林十八羅漢僧齊齊向鍾吟施禮,感謝救助之德。

一盞茶後,大師傷已痊癒,不免又向鍾吟道謝一番下午,華山派舉行大會。

雲掌門沉痛檢、查了自己的過失,並向大家宣佈辭去掌門。由於施永浩堅請雲剛繼任,衆弟子也痛哭流涕,挽留掌門。

雲剛最後答應繼續擔任掌門,宣佈了兩件大事,第一,華山絕技流雲劍法傳與每一位弟子;第二,由丁申擔任掌門繼承人。

兩項決定都受到衆弟子歡迎。

鍾吟提出,將三絕劍客所傳之三絕迷蹤步傳與華山弟子,以了三絕劍客除魔道的一片心願,華山派流雲劍法十分精純,加上迷蹤步法,退而足可自保,進而戰勝敵人。

雲剛和衆弟子當場十分感動,感謝鍾吟對華山派的大恩大德。

晚上,俠義會衆俠被安排在精舍,睡前在庭前小園中閒談。丁申、吳霜玉、顧豔紅和一些華山弟子均在。

各人散在周圍,有的移石而坐,有的背靠松柏。

有人問:“咦,怎麼不見那位道爺?”

一些人彷彿纔想起來,也連叫奇怪。

方冕道:“老人家飄忽不定,行蹤隱秘,該來則來,該去則去。”

衆人循聲一看,那道爺坐在一棵大樹橫枝上,手捧一壺灑,自在得很呢!

姚菊秋叫道:“道爺,下來下來!怎麼大半天沒見你呢?”

“還不是怪你們這些沒出息的小妮子!”

“咦,怎麼怪我們了?”

“誰叫你們小妮子,一個個像傻姑娘似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天昏地暗,道爺我與其聽你們哭,不如到廚房找酒喝去,道爺最聽不得什麼婦人家呀、姑娘家呀、小丫頭片子呀,哭哭喊喊騙騙賴賴的,於是走之大吉!”

他這一說可了不得,犯了衆怒啦!

丁香叫道:“誰騙騙賴賴了?你說個明白出來,否則,哼!”

田秀秀嚷道:“道爺,姑娘我沒惹你,幹嗎把我也罵了,不說個道理出來,姑娘不依!”

姚菊秋跳腳道:“道爺,誰又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把人家說得那麼醜,難聽死了!”

銀鳳道:“道爺,下來說說清楚呀,誰又哭哭喊喊了!”

道爺嚇了一跳:“了不得,掉進雌虎洞了?逃命去也!”話落人杳,不見了。

衆人哈哈大笑。

湯文嬡道:“吟哥,你和老怪物史劍仁拼比內力,爲什麼一片葉子也不掉,最後五片一起落了呢?”

衆人響應道:“對、對,講來聽聽,增長閱歷。”

等衆人雜亂聲停,姚菊秋又說了:“姓方的大孩子,仔細聽着了,小孩子家多得些見聞,益處大着呢,聽見了麼?”

方冕不禁一愣:“怎麼又找上了我了。”

鍾吟道:“無敵夜叉功力深厚,一開始雙方都在試探,又怕對方突襲,所以十分小心,後來漸漸加力,想把對手葉片震掉,他一再加力後發覺無用,竟然火冒三丈,拼命催力,後被我將其葉片震掉一片……”

田秀秀插話道:“沒見掉下來呀!”

鍾吟道:“他以內力吸住葉片,不讓它掉,後來第二片、第三片直到第五片他都拼命用內力護住,另外又竭盡全力向我反攻,我本想將葉片震掉就撤回內力,怎奈他就是不服輸,不肯撤去內力,所以才受了內傷。”

衆人俱都“啊”聲,才明白爲何五片葉子一片也不落,一落就通統落下的原因。

有人問:“無名島這一慘敗,會不會從此遁回無名島?”

鍾吟未及答,湯文嬡說了。

她道:“不會,還有一次拼鬥,這還得看拼鬥勝負如何!”

那人問:“願聞其詳。”

文嬡道:“天下第一莊莊主還未露面,說不定已經進了中原,此老功深莫測,目無餘子,怎會就此罷休?若是下一次拼鬥,能戰敗此老,不消說,無名島將自動撤回,回島上去苦練功夫,他日再來複仇。若是輸給此老,中原武林就要綠肥紅瘦,大劫啦!”

有人嘆道:“由此看來,更大的兇險還在後頭呢。”

鍾吟道:“還有神魔教在作祟,教主若不是陰魔追魂長孫治,也定是功夫極高的老魔頭,此獠不除,江湖焉有寧日?”

華山一弟子道:“鍾會主功臻化境,諒那老魔也不是你的對手!”

鍾吟道:“不敢,區區這點功力,恐怕不是老魔對手。”

另一華山弟子道:“那還有誰能治伏老魔?豈不讓老魔橫行一時了?”

鍾吟道:“不然,只要正派武林人士齊心合力,老魔縱然功臻化境,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定然伏誅!”

衆人談至深夜,方纔各自安息。

第二日,鍾吟請俠義會諸俠議事,說明下一步行止。他帶方冕、丁香、銀鳳、文嬡、雪雁至安徽八公山,探訪崆峒秘籍,其餘諸俠返回金陵,十一日少林寺結盟,請丁副會主親臨與會,自已屆時一定趕到。赴八公山前,先在華山傳藝。

諸小俠均都聽命,只有姚菊秋翹起了小嘴,道:“方冕那小孩子能去八公山,我爲什麼不能去?”

方冕生怕鍾吟讓她同去,自己一路不得安寧,連忙道:“你去八公山幹什麼?不如回家探望姚帶主去,老人家一定想你呢!”

他想引起她思鄉之念,不料不說還好,這一說話麻煩更惹大了!”

姚菊秋俊眼一瞪:“你是故意氣我,想讓我不去,你自由自在開心麼?你一個小孩子家,有人管着纔是福呢。你一不懂江湖間事,二來武功……也還可以,但欠缺對敵經驗,我做姐姐的時常點撥點撥你,又有哪一點不好?你就巴不得離我遠點兒?你、你、你這沒良心的東西,小小年紀就這麼沒心肝,將來長大又怎麼得了?你……”說着竟要哭了,一跺蓮足,身子一扭,“不去就不去,誰稀罕定要管着你,只是這口氣難以嚥下,姑奶奶今天去定了!非去不可,不去不行!”

方冕聽她說了一大堆,心裡一點不爲所動,見她要哭要鬧的,只是感到好笑,接着聽她賭氣不去了,他差點樂得笑出來,哪知鬧到最後,她竟是去定了!這真是再糟糕不過,忙向鍾吟一努嘴,把個大頭直搖,意思是千萬別讓她去。

鍾吟一笑,道:“菊妹不必生氣,八公山麼不去也沒什麼……”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方冕樂了,張着嘴啞笑,他可不敢樂出聲來,又惹惱了小姑奶奶。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鍾吟接下來說,“冕弟這小孩子是得有人管着點兒,你去了我就省心了,那就煩請菊妹跟隨爲兄辛苦一趟吧!”

方冕氣得直朝鐘吟瞪眼,再也笑不出來了,可鍾吟若無其事,裝作沒看見。

大夥再也憋不住了,“譁”一聲大笑起來了。姑娘們笑得花枝招展,男兒們笑得捧腹彎腰。

姚菊秋莫名其妙:“你們有什麼好笑的呀?鍾哥哥說得不對麼?”

丁香上氣不接下氣:“對……對極了!”

田秀秀笑得直流眼淚:“說得一點不差,菊妹妹你……”又笑得說不下去了。

只有兩人沒笑。

一個是菊秋丫頭,她鬧不明白有什麼好笑,而且笑得這樣樂。

一個自然是方冕,他老被那丫頭指指戳戳,教訓教訓,又不好跟她認真。你聽她剛纔說的,一來江湖事不懂,二來武功太差,她總算把這一條改成了“也還可以”。他這輩子是倒了什麼黴,怎麼竟被這小妮子給克上了?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在初識方冕時,還有些恨他,因爲他公然取笑她。後來她在方冕面前充大人、充江湖行家,也的確是認爲,她是他的大姐姐。所以不但要教訓他,還要愛護他,這才教他“學”

練武功。要知她自小在家沒人玩,又都是人家管她。現在突然來了這麼個“小弟弟”,她真是高興至極。日子一長,她自已也說不清是怎麼會事,一提什麼事就總要提他,心裡就覺着沒有什麼不對。這次聽鍾吟說去八公山沒有她的份,而方冕卻離她而去,心裡頓時就不是滋味。加上方冕居然勸她回家探父母,這不明擺着要支開她?這真是太豈有此理了,不行,她非去不可,他越是想逃開,她就越是要抓住他不放。

那麼,這倒底又爲什麼?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下午,由方冕等人去教華山弟子練迷蹤步。鍾吟則教湯文嬡練三絕劍和迷蹤步。她只要再學會這兩種絕技,武功就大大長進。在俠義會衆小俠中,她原本高於其他人,再把兩種絕技學會,足可躋入一流高手中之高手,對敵則可獨當一面,又可以和無名島高手一搏。

湯文嬡自從與大家在一起相處之後,對鍾吟的愛戀日深,就靠着俠義會衆人對她的關心,鍾吟對她的愛護,她才得以擺脫“叛師”罪名壓在心頭上的重負。她覺得自己一天也離不開大家,離不開鍾吟。

她和丁香、銀鳳情同姐妹,她二人又是鍾吟的未婚妻子,她覺得自已不該再與二人奪愛,去爭討鍾吟的歡心。作爲一個女子,她也感受到了鍾吟溫存的目光,和不時流露出來的脈脈溫情。但她也猜測得到他的尷尬處境,他已經有了兩個意中人,再不能容納得下她。因此,她壓抑着對他的渴慕,舉止間只以對親人的方式對待他,決不超越這個界限。她寧願自己孤獨一生,也不願把丁香、銀鳳和他的生活給攪亂了。倘使蕩平魔妖之後,俠義會解散,她就想找個廟宇去修行,古佛青燈,了此一生。

決心既定,她便經常和丁香、銀鳳在一起,決不單獨找機會接近鍾吟,沒想今日鍾吟要單獨教她三絕劍和迷蹤步,她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此刻,他們站在精舍前略平的園圃裡。

鍾吟見她穿一身白衣裙,嬌靨緋紅,俏麗如仙,心裡也怦然而動。

說實話,當初定婚,他對丁香確有愛意,而對銀鳳,也僅只是好感和同情而已。瘋道爺替他作媒,他不能不答應。定婚後此事也就擱下,認爲終身大事既定,便不要常放於心,此生將好好對待二女,以求白頭偕老。哪知從遇湯文媛後,心中不時閃過她的倩影,但他並不存什麼念頭,只是她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而已。記得那天在丐幫總舵不遠,初次與矮雷公交手,湯文媛手下留情,內力把兩人面紗掀去,互相驚訝地注視的那一幕,他就永不會忘記。

此後,在長江邊,湯文媛對他進行忠告,這就加深了對她的印象。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變故,他對湯文媛的愛慕在不知不覺中悄悄產生。但每每想到已有丁羅二女,二女對自己又萬分鍾情,自己豈能見異思遷?他想把對文媛的情愫抹去,卻偏偏不由自主又會想起她。他把湯文媛與陳竹韻作了比較。陳竹韻對他屬意,陳父對他也作了試探,而竹韻也是長得美麗如花,令人心動。但他畢竟毫不放鬆,將此事作了妥善處置,讓田超與她多有接觸,使他們產生情愫,這樣,陳竹韻既有了好歸宿,自己也不必負疚於她。可是,湯文嬡則不同,他無論怎樣也拋不開她。她要是哪一天不辭而別,他不知自己究竟會怎樣。是拋下她從此不見呢?還是不顧一切,天涯海角去尋找她?

他發覺自己陷入情網越深,對丁羅二女的負疚感就越重。他雖然下過決心,不與湯文媛涉及婚嫁,以免傷了丁羅二女的心,但終覺勉強而又苦惱。他隱隱覺得,只有湯文媛也進入他今後的家庭中,這個家庭似乎纔是完整無缺的。否則,總是缺少了什麼重要的物事一般,在他心中將會永遠負疚於她。

現在,他剋制着情感,開始把兩種絕技的口訣教她。起初,她心不在焉,後來發覺失態,才趕緊收束心神,專心一致學劍。

他倆心照不宣,彼此明白。

不需要再說什麼,說了又有何益?

人與人相交,貴在知心,這就夠了。

一晃十天過去,華山弟子大都學會了迷蹤步,只要再勤練一月,就能運用。如果配合上華山絕技流雲劍法,足可與一流高手一搏。

雲剛、施永浩、陶森自是感激十分,親自恭送鍾吟等下山,互道珍重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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