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漢輝跟着吳浩走上嶺來,只見兩山的夾縫中有那麼幾十戶人家,在這個村落前還有一條小河。河水並不湍急,一座獨木橋橫跨在上面。
兩個人過了獨木橋,走向村落,剛走到村口,迎面走來一位擔着柴火的老者。
吳浩見了老者,連忙上前說道:“四叔,好久不見了,您還記得我嗎?”
老者聞言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幾眼吳浩,突然扔下肩上的柴火抱住吳浩說道:“哎呀,是老二家的!你不是去參加抗聯了嗎?”
吳浩也親熱地抱住老者說道:“沒錯!四叔,您可想死我了!”
吳四叔看着吳浩,禁不住老淚縱橫:“小浩,這麼多年你都沒個消息,俺們還以爲你早叫小日本鬼子給打死了呢!你說你,就不能給家裡來封信?”
吳浩笑了笑說道:“我怎麼可能死呢,沒寫信是實在不方便啊!對了,雙奎呢?”
吳四叔擦了擦眼淚說道:“他現在是村長了。走,我帶你們去見他。”
吳浩點點頭說道:“正要麻煩四叔。”
吳四叔在頭前帶路,黃漢輝挑了那擔柴,與吳浩一起跟着吳四叔一起向村內走去,時間不大就來到了一戶院落前。
這戶院落不大,院子兩側挨着籬笆的地方還種着一些菜,無非是地瓜、白菜之類的農作物。只見吳四叔敲了敲籬笆門叫道:“雙奎!雙奎在不在?”
“在!啥事啊,四叔?”
隨着有人應答,黃漢輝看到從屋子裡走出一個漢子,二十八九歲的樣子,身材高大,膀大腰圓。吳四叔見到來人後,說道:“雙奎,你看誰回來了!”說着一指吳浩。
吳浩笑呵呵地說到:“雙奎兄弟,你還好嗎?”
雙奎先是愣了片刻,而後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最後幾步走到籬笆門前一把拉開後,伸手抓住了吳浩的雙手說道:“哎呀,我不是做夢吧!浩子哥!你……你回來了?”
吳浩點點頭說道:“回來了!”
雙奎笑着鬆開吳浩的手,看向黃漢輝說道:“浩子哥,這位是……”
吳浩說道:“他是……我的參謀長。”
黃漢輝放下柴火對雙奎一抱拳說道:“雙奎兄弟,你好!”
雙奎也笑着抱拳還禮:“你好!你好!既然是和我浩子哥一樣的人,那就是我雙奎的兄弟!走走走,屋裡坐,等會兒讓我家那口子做飯,咱們喝點!”
吳浩一笑說道:“可不光是我們兩個人啊,外邊可有我們四五十人呢!”
雙奎大笑道:“我還能讓抗聯的兄弟們餓肚子不成?四叔,告訴各家各戶——做飯!歡迎抗聯的兄弟們!”
吳四叔答應一聲,柴火也不拿,轉身就跑走了。
雙奎家——
陸遲川揹着她的 狙擊 槍 走進來時,首先看到的是廚房,鍋臺很乾淨,顯然這家的女人是個十能幹的角色。進到屋內,陸遲川看見南北炕上鋪的草蓆,上面放了一張掉了漆的炕桌。桌子上放了一個小木盒,裡面盛的是菸絲。
雙奎媳婦是一個典型的東北女人,豪爽、大方,她很快做好了一桌飯菜,然後帶上兒子小虎子、女兒小妞子都帶到外邊去吃飯了。
此刻,屋內只剩下雙奎、吳浩、齊鬆、黃漢輝和陸遲川5個人,其他人都分散到各家去吃飯、休息了。
陸遲川看着桌子上的菜,無非是雞蛋、小蔥拌豆腐、一盆燉野雞、生菜大蔥蘸自己做的大醬,還有些醃鹹菜。
陸遲川知道,像雞蛋、野雞這些東西,雙奎家平時肯定是捨不得吃的,因此她也沒捨得吃,只是吃點鹹菜,喝點粥。她喝了半碗粥後不見雙奎媳婦和小虎子、小妞子來吃飯,先是一愣,接着想起來農村有規矩,家裡來客人,女人和孩子是不允許上桌吃飯的(這是真實的,不過這種陋習現在已經基本廢除)。
陸遲川拉了拉坐在她身邊的黃漢輝的衣角,黃漢輝會意的放下酒杯站起身來,兩個人起身走出了屋子來到廚房裡,廚房的門開着,兩個人看到雙奎媳婦帶着兩個孩子坐在院子裡的石磨上在吃飯。
由於是背對着,黃漢輝、陸遲川看不見他們在吃什麼,於是信步走了過去。
陸遲川看見他們在吃一團團綠色的植物,陸遲川之所以稱呼其爲“綠色植物”,那是因爲她只知道那應該是野菜,而它們的具體名稱,她就不知道了。雖然這些天她跟抗聯戰士們在一塊兒就着野菜湯吃過野菜餅,但是她可沒嘗試過這種吃法——用開水燙熟了,沒鹽沒味,就直接開吃。
陸遲川不認識這些野菜,還有一點那是因爲她家裡是開飯館的,陸爸爸可沒讓自己的女兒吃過野菜。黃漢輝從小吃苦,他認識那些野菜,所以他一一告訴陸遲川:“那是大葉芹、刺嫩芽、貓爪子、刺柺棒……”
雙奎媳婦發現了黃漢輝、陸遲川二人後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她搓了搓雙手說道:“黃兄弟、陸小姐,你們出來幹什麼?趕緊回去喝酒吃飯啊!”
陸遲川見到兩個孩子面有菜色,心裡很不好受,她走過去抱起小妞子說道:“妞子,跟陸阿姨進屋吃飯去!”說着,不管雙奎媳婦的阻攔,不但抱着小妞子進了屋,還把雙奎媳婦也拽進去了。黃漢輝自然而然的抱了小虎子進屋。
對於黃漢輝、陸遲川的做法,雙奎也不好表態,吳浩、齊鬆自然也不會反對,所以大家圍坐在一起高高興興地吃了頓飯。
飯後,雙奎媳婦拒絕了陸遲川、黃漢輝要幫她刷碗的請求,以“不能讓客人幹活”的理由給打發了,所以兩個人只好坐在炕上陪兩個孩子玩。至於雙奎和吳浩,兄弟二人多年不見很是高興,結果都喝醉了,倒在炕上睡着了;齊鬆則是安排戰士們站崗放哨去了。
小虎子和小妞子玩了一會兒噶拉哈,覺得無趣,於是小妞子說道:“黃叔叔、陸阿姨,給我們講個故事吧!”
陸遲川看了看小妞子笑了笑說道:“好啊,不過得讓你們黃叔叔講,他呀,可會講故事了!”說完,對着黃漢輝笑着吐了吐舌頭。
黃漢輝咳了一聲,把兩個孩子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後,一本正經的說道:“既然你們陸阿姨說了,我就將一個故事,不過呢,你們要乖乖坐好。”
小虎子和小妞子馬上就盤腿坐好了,連帶着陸遲川也被兩個孩子要求坐好,所以她只好脫掉鞋子也在炕上坐好。
黃漢輝想了想說道:“都坐好了?那我開講了啊!說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缸,缸裡有個盆兒,盆兒裡有個碟兒,碟兒裡有個碗,碗裡有個匙兒,匙兒裡有個花生仁,我吃了你饞了,我的故事講完了!”
小虎子、小妞子和陸遲川都先是一愣,接着就哭笑不得起來,他們都知道被黃漢輝給耍了,黃漢輝倒是得意洋洋的捲了一支菸抽起來。
小妞子搖着黃漢輝的手撒着嬌說道:“黃叔叔壞!”
雙奎媳婦正好端着茶水(其實就是白開水)進屋,聽到了這句話,馬上瞪起眼來說道:“妞子!不許這麼說話!”小妞子頓時就老實了,黃漢輝笑了笑說道:“嫂子,沒關係。”
陸遲川說道:“漢輝,你就好好講一個嘛!”
黃漢輝點點頭說道:“好好好,我認真講一個。”
雙奎媳婦也感興趣的坐下來聽,作爲一個常年不出大山的人,山外的一切事物對她來說都是新鮮的。
黃漢輝把手裡的煙掐滅後說道:“那年我剛滿18歲,由於快過年了,因此奉我師傅的命令,給我小雯妹子家送點年貨,然後我朱叔留我喝了酒。吃完飯已經快半夜了,朱叔本來要留我住下的,我沒答應,連夜就回山了,爲了能早點回山,我抄了一條近道,結果你們猜怎麼着?我——遇見了一隻狼!”
黃漢輝喝了一口水,沒管屋內幾個人的驚訝表情繼續說道:“當時剛下完了雪,一腳踩上去雪地都會“咯吱咯吱”的響動,我正走着,忽然感覺背後有什麼東西在跟着我,還沒等我回身去看,一隻毛茸茸的爪子就搭在了我的左肩上!我用餘光一看,心說 操 蛋,遇見狼搭肩了!”
“你們都知道,遇見狼搭肩是千萬不能回頭的,因爲你一回頭狼就會咬斷你的脖子,然後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我當時已經聞到狼嘴裡噴出的那股又腥又臭的氣了,可我知道我絕對、堅決的不能回頭,我當時很後悔口袋裡沒帶槍,不然都不用回頭,反手一槍就能把那 畜 生 撂倒,”黃漢輝笑了笑繼續說道,“還沒等我想出辦法,那狼的另一隻爪子也搭上來了,我心一橫,心說“愛咋咋地吧!”我先微微蹲低了身子,而後突然伸出雙手抓住那 畜 生 的兩個爪子,接着腦袋向上用力一頂,正好頂在了那 畜 生 的下巴上。那 畜 生 開始用後腿蹬我的背,可惜因爲是冬天,山裡冷,我穿的也厚實,所以那 畜 生 只是把我的棉衣都給蹬爛了,而沒傷到我;如果是其他季節,那我的後背可有罪受了。”
陸遲川嚥了嚥唾沫問道:“那……後來呢?”
黃漢輝笑了笑說道:“後來?後來我揹着那狼走了大概有那麼100米,遇見山上巡邏的兄弟,幫我把那 畜 生 給宰了,用它的皮給我做了一身狼皮大衣,至於狼肉過年的時候給吃了,那大衣後來送給我朱叔了,也不知道他還留着沒有。”
黃漢輝講完故事,看着陷入沉默的幾個人說道:“都別愣着啊,遲川,你也講一個故事吧!”
陸遲川想了想說道:“嗯……好吧!當時我家的飯館還沒這麼大,所以進貨的事只能自己去。有一次我爸爸去山裡進貨——就是跟山裡的獵戶溝通一下山雞啊、野兔什麼的野味的數量,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那天天氣很好,一絲風都沒有,他走到徐家堡後山的樑子那時,看見了一個雙眼冒綠光的動物蹲在那兒,正盯着他看。當時我爸爸以爲那是一隻狗,等走到近前的時候才發現那是一匹狼!我爸爸身上沒帶任何防身的傢伙,只有一盒火柴,他想起來狼怕火,於是趕緊划着一根火柴,等火柴燒到手的時候就趕緊丟掉,然後馬上再劃一根,就這樣邊走邊劃火柴。說來也奇怪,那狼並沒有動,就那麼安靜的蹲在山樑上,直到我爸爸走遠。”
陸遲川講到這裡就停止了,她摸了摸小妞子的頭說道:“好了,阿姨的故事也講完了。”小虎子說道:“陸阿姨、黃叔叔再講一個嘛!”
黃漢輝彈了小虎子一個腦嘣說道:“剩下的明天講,去玩吧!”
小虎子和小妞子並沒有放過黃漢輝、陸遲川二人,拉着他們去河裡摸泥鰍、白 嫖 子 去了。
……
(陸遲川講他爸爸走夜路遇見狼的故事,是我姑父年輕的時候的親身經歷,他自己說當時他回到我爺爺奶奶家的時候內衣都被冷汗給浸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