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鎮,地處田心山餘脈,是個不大的小鎮子,在山裡討生活的參客、木幫成員、馬幫漢子、盜 墓 賊 等等經常在這裡落腳。所以,這個不大的小鎮子卻很繁華,鎮子裡的客棧、酒樓、賭場、妓 院,每日可謂日進斗金。
不過,這都是九一八之前的事了。自從日本人佔領東北後,喬鎮已經不復繁華了。
……
因爲要走很遠的山路的緣故,黃漢輝穿的很厚實,大衣、帽子、圍脖將他裹得嚴嚴實實的,這使他下到山下的時候已經出了一身汗。
黃漢輝丟下手裡探路用的棍子後,舉目觀瞧,眼前是一片低矮的房屋,這裡大都是靠種地維持生活的人,而要去到鎮上的客棧或酒樓的話,卻還要走出很遠一段距離。
黃漢輝揉了揉發疼的傷口,準備穿過這片房屋的時候,迎面走過來一個女子,雙手插在袖子裡,同樣包裹的很嚴實,只露出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放電似的上下打量着黃漢輝。
黃漢輝沒興趣去招惹眼前的女人,正準備繼續趕路。女子攔住他說道:“大兄弟,去我家吧!”
黃漢輝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自己遇上了海臺子( 暗 娼 的意思),不由得害羞起來,他下意識的搖搖頭,女子並不打算放棄,繼續說道:“大兄弟,這麼晚了從山上下來,是燙了(受傷)吧?你這樣子去客棧,很容易被發現,莫不如到我那兒去,我瓢緊(嘴嚴)。”
黃漢輝上下看着眼前的女子,聽聲音她年歲不大,竟然也懂他們的黑話,女子似乎看懂了黃漢輝目光中的意思,笑了一聲說道:“跟你們這樣的人接觸多了,多少也懂一點。”
黃漢輝擡頭看了一眼天空,此刻已經半夜了,再往前走如果遇上巡邏的僞 警 察 是件麻煩事,於是點點頭說道:“遠嗎?”女子連連搖頭說道:“不遠!”黃漢輝說道:“那我就去看看吧!”女子連忙從袖子裡抽出手來扶住黃漢輝的胳膊,帶他像家走去。
……
女子的家距離她遇見黃漢輝的地方並不遠,女子點燃煤油燈後,對站在門口的黃漢輝說道:“進來啊!”邊說,邊脫去了身上的帽子、圍脖、大衣。
黃漢輝看到,女子很年輕,不到30歲的樣子,皮膚白淨,很有幾分姿色。黃漢輝走進了這間不大屋子,炕上的被褥沒有疊,一旁的炕桌上放着針線菠蘿,一個空了的酒壺,一個打開的紙包裡還有吃剩的燒雞骨頭。
黃漢輝看了一圈後,轉頭問女子:“你家男人呢?”女子一邊收拾桌子上的雞骨頭一邊說道:“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黃漢輝鬆了口氣,他所擔心的正是女子的丈夫突然回來,雖然他不會怕那個男人,但撞見了難免會尷尬。
女子收拾了完了雞骨頭,見黃漢輝還站着,笑了笑說道:“怎麼?害羞了?沒事,到我這兒跟到自己家是一樣的。”
黃漢輝點了點頭,也脫去了帽子圍脖和大衣,女子看清黃漢輝的容貌後不由得輕呼一聲說道:“你……多大了?”
黃漢輝說道:“快20了,怎麼了?”女子的臉一紅說道:“你還是個孩子,不應該來這兒。”
黃漢輝心說還不是你把我叫來的?但他懶得再計較什麼,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大洋了,估計十幾塊的樣子,往炕上一扔說道:“我就住幾天,等傷好些了我就走。”
女子看了看炕上白花花的大洋,嚥了嚥唾沫說道:“好……好吧,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走了半夜的黃漢輝還真有點餓了,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吧,簡單點就行,我這個人沒那麼多講究。”
女子點了點頭,正準備去做飯,黃漢輝叫住了她:“你怎麼稱呼?萬一有外人問起來也好應對。”
女子笑了笑說道:“窮人家的孩子沒名字,我姓楊,排行老五,你就叫我“五姐”吧!”說完,走到外屋去燒火做飯了。
黃漢輝拖鞋上了炕,準備把傷口重新包紮一下,他剛把腿上的傷口露出來,楊五姐就端着一碗疙瘩湯走了進來,正看見了這一幕。
黃漢輝臉騰的就紅了,連忙拉過一邊的被子蓋在腿上。楊五姐把疙瘩湯放在炕桌上後笑道:“在姐面前還害羞?姐什麼沒見過?”
黃漢輝說道:“還是注意一下的好。”楊五姐說道:“那讓姐看看傷口總行了吧?”黃漢輝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楊五姐看了看黃漢輝的傷口後說道:“有化膿的趨勢,不過沒關係,鎮上有個姓金的老中醫,他會治這種傷,明天我讓他來給你看看。”
黃漢輝說道:“那就先謝謝五姐了。”楊五姐說道:“謝什麼,快吃飯吧。”黃漢輝點點頭,包紮好傷口後,坐到炕桌旁吃起飯來。
楊五姐坐到一邊縫縫補補,不時偷眼打量黃漢輝,眼前這個人年輕、長得也不賴。她陪過不少人,可沒有一個人比的了眼前的這個年歲不大的人。
黃漢輝倒是沒往歪處想,正所謂“寡 婦 門前是非多”,一個 寡 婦 想要在這亂世生存下去,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楊五姐半天不見黃漢輝說話,於是放下手裡的針線問道:“你這麼年輕,爲什麼要上山當鬍子呢?”
黃漢輝放下空碗說道:“爲了給我娘報仇。再有,日本人來了,被逼的活不下去了,不當鬍子還能怎麼辦?你呢?做這一行也是被逼無奈?”
楊五姐說道:“是啊,家裡的地被人搶走了,我不幹這行就得死。”
“誰搶了你的地?日本人?”黃漢輝問道。
楊五姐搖搖頭說道:“是這裡的維持 會長,甄胖子。”
黃漢輝想了想說道:“我聽說過他,據說這個人是日本人佔領溪城的時候,第一個表示效忠的人。對了,他爲什麼搶你的地?”
楊五姐說道:“我家的地靠近甄胖子岳父家的地,他們家想蓋新房子,想買我家的地,我男人沒答應,他就誣陷我男人是抗日分子,把他抓去嚴刑拷問,最後逼的我們把地給了他才作罷。可憐我男人本來身體就不是特別好,又被打的遍體鱗傷,不久就去世了。弟弟,你口袋裡有槍,你幫姐殺了他,你要什麼姐都答應你。”
黃漢輝點點頭說道:“等我傷好一點的吧,不然殺了他,我自己也跑不了。”楊五姐還想說什麼,黃漢輝已經倒在炕上準備睡覺了,楊五姐嘆了口氣,吹滅油燈也躺下休息了。
……
天大亮的時候,黃漢輝見到了楊五姐口中的金老漢——1個五十多歲,精神抖擻的老頭。
金老漢檢查完黃漢輝的傷口後,從褡褳裡拿出一個紙包放在炕桌上說道:“把這草藥敷上,三日之內包你行走如飛,如果食言,我金字倒過來寫。”
黃漢輝道了聲謝,從口袋裡取出大洋遞給金老漢,金老漢搖搖頭說道:“老漢我不要錢,只要小兄弟答應老漢一件事。”
黃漢輝點點頭說道:“老人家請講,只要我能做到。”
金老漢說道:“你受的是槍傷,想來不是抗聯就是鬍子,不管你到底是幹什麼的,希望你從今以後,多殺鬼子 漢 奸,給我們這些受欺壓的百姓出出氣。”
黃漢輝把手一拱說道:“老人家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勢必跟小鬼子打到底!”金老漢說道:“如此最好。”說罷,起身離去。
楊五姐看着金老漢的背影說道:“他不會去告密吧?”
黃漢輝說道:“你覺得他會嗎?”
楊五姐搖搖頭說道:“我覺得不會。”
黃漢輝雙手往腦後一放,躺在炕上說道:“那他就不會!”
“爲什麼?”楊五姐問道,她實在不知道這個不到20歲的年輕人哪來的自信。
黃漢輝笑了笑說道:“直覺!”
……
金老漢的藥的確不錯,短短几日,黃漢輝已經可以像往常一樣活蹦亂跳了。
這天早晨,吃完了早飯,黃漢輝準備和楊五姐告別,然後去鎮上殺了甄胖子後回山找海里蹦等人。還沒等開口,突然聽見有人叫門。
楊五姐爬窗一看說道:“是甄胖子!”
黃漢輝順着楊五姐的目光看去,只見進來一個大肚子中年人,40來歲的樣子,走路的時候,臉上的肥肉都直顫。
楊五姐還沒等出去,甄胖子已經推門走了進來,見楊五姐在家,露出一嘴被燻黑了的牙齒笑道:“弟妹在家呢?”
楊五姐冷冷的說道:“你來幹什麼!”
甄胖子呵呵笑道:“幾天不見,弟妹越發 漂亮了,”甄胖子的目光落在黃漢輝的身上,眯了眯眼睛說道,“他是誰啊?”
楊五姐說道:“我孃家弟弟。”
甄胖子笑道:“孃家弟弟?怕是你的相好吧!”
楊五姐罵道:“甄胖子!放你媽的狗臭屁!”
甄胖子沒料到楊五姐會罵他,先是一愣,而後一巴掌重重抽在了楊五姐的臉上,把她扇倒在地。沒等甄胖子做出下一步動作,黃漢輝已經像猛虎撲食一般衝過來將甄胖子撞翻在地,甄胖子哪是黃漢輝的對手,沒幾下就被制伏了。
黃漢輝看了看正在爬起來的楊五姐說道:“你剛纔是故意激怒他的,對不對?你擔心我一走了之,不幫你報仇,對不對?”
楊五姐擦了擦嘴角的血說道:“對不起,可是我實在是太想報仇了。”
黃漢輝從腰裡拔出短刀遞給楊五姐說道:“那還等什麼?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