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閣樓(3)
畫笛感到一陣怯意。她想是否等到穆蕭回來之後和他一起上去呢?躊躇了一會兒,她毅然決定登上閣樓看個究竟。
窄小的木梯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像是畫笛的心跳。心跳越來越快,腳步卻緩慢下來。
終於登上了頂層。畫笛輕輕一推,木屋的門便開了,悄無聲息。
裡面黑糊糊的。畫笛從口袋裡掏出微型電筒,向裡面照去。
只聽撲棱一陣響,畫笛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裡面的情景,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便撲面而來。畫笛下意識去躲,竟忘了自己的半個身子尚在閣樓外面,險些順着木梯跌下去。情急之中,她用手死死地抓住閣樓的門框,纔將身體的重心穩住。
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在畫笛的驚叫聲與手電筒的跌落聲中從畫笛眼前掠過,衝出閣樓。藉着昏暗的夜色,畫笛隱約看出那是一隻鳥。鳥很大,翅膀掀起的風將畫笛的頭髮都吹亂了。鳥渾身漆黑,似乎是一隻烏鴉。
畫笛拍拍胸口,然後從地上撿起手電筒,輕輕走進閣樓,微型電筒的光線照亮了半間閣樓。
大概是房東經常會來打掃,因此閣樓裡面很潔淨。地上放着幾隻木箱,沒有鎖,不知道里面裝着什麼東西。而閣樓正中有一隻一人高的櫃子,像一具立起的棺材。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更無一人。
畫笛高懸的心稍稍落下來了些。她回想着那個叫背後的眼睛的人的留言:畫笛,你敢上閣樓看看多了什麼東西嗎?
她決定從木箱入手,先是推了推這些箱子,箱子很容易就移了位置,說明裡面並沒有過於沉重的東西,很可能是空的。
幾隻木箱都是如此。畫笛心中有數了,於是逐個掀開木箱蓋。果然,裡面全部都是空的!
閣樓有些悶熱,加上過於緊張,畫笛額上沁出汗珠來。她用手背擦了擦汗,站起來,手電筒的光芒鎖定在一隻櫃子上。
櫃子的門是背對閣樓門的,所以此刻畫笛的位置正處於櫃子背後。她緩緩地繞着櫃子走,鞋子踏在木質地板上,發出空洞的響聲。
終於繞到了櫃子前,那櫃門居然是玻璃製成的。畫笛舉起手電筒照在玻璃門上,有微弱的光線透過玻璃進入櫃子,一張臉孔赫然出現,那臉緊緊貼在玻璃門後!
在畫笛失去意識之前,那張看起來雖然模糊的臉孔卻無比清晰地印在了她的大腦中
裡面那個人是站立着的。她的身體在黑暗中一團模糊,似乎是因爲穿着黑色的衣服。而她的臉很白,是那種毫無血色的蒼白。
那是一張女子的臉。女子除了面色蒼白之外,極美。臉的輪廓是桃形的,眼睛很大,鼻樑很挺。
那雙漆黑的大眼睛是睜着的,瞪得很圓,就那麼直視着畫笛,似乎在表達着一種什麼信息。而當這雙眼睛詭異地眨了兩下時,畫笛感到心臟怦的一聲響,似乎爆裂開來,接着整個人軟軟地倒下。
再醒來時,畫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人的懷裡。是穆蕭!她朝四周看了看,自己就在閣樓裡面,旁邊是那隻櫃子。
這個時候天已大亮,一整夜就這麼過去了。
陽光透過閣樓的小窗子射進來,櫃子的玻璃門敞開着,裡面空空如也。
穆蕭輕聲說:笛,別怕。告訴我,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看到有人在櫃子裡把你嚇壞了?
那女人的臉猛然晃過眼前,畫笛喘了口氣說:是,是一個女人。她的樣子可怕極了,她就站在裡面,兩隻眼睛瞪着我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穆蕭用寬厚的手掌撫摸着畫笛的頭髮:好了,我們先下樓再說,你先放鬆一下心情。
直到回到木屋裡,畫笛才吃驚地發現穆蕭的臉色也很不好,臉色蠟黃,眼睛佈滿血絲。
穆蕭讓畫笛半躺在牀上,煮了兩杯咖啡。
喝了幾口熱咖啡,畫笛緩過神來。她開始聽穆蕭講述昨晚的經歷。
昨天晚上,穆蕭離開木屋便直奔黑山庵。
此時天已轉晴,月華如水,整個天堂谷沐浴在月光裡,少了幾分詭異,多了一點溫柔。
穆蕭輕車熟路地到了黑山庵。開門的仍然是前一夜的老尼姑。
老尼姑依然是黑衣黑帽,一雙乾枯的眼睛望着他,比起昨晚,只是手裡少了把雨傘而已。
老尼姑神情木然地對他說:施主,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請回吧。
穆蕭急忙遞過昨晚老尼姑給他的那把雨傘說:老人家,我是來還傘的。順便說聲謝謝。
老尼姑接過那把雨傘,幽幽地嘆口氣說:傘即是散。沒有緣分的兩個人,聚了又散。塵世裡的一段孽緣。善哉善哉
老尼姑說完便要掩門。穆蕭急忙阻攔:老人家且慢,您剛纔話裡有話呢。您說的人可是我嗎?
老尼姑看了看他說:施主是聰明人,聰明人的苦惱就在於過於聰明,所以快樂的人一般都是一些愚蠢的人。所以,你還是糊塗一些吧。有些事情不必過於認真。
老尼姑這樣說,穆蕭心中更是急切。情急之中他竟然屈膝跪倒在老尼姑跟前,熱淚橫流:老人家,求求您,讓我見見她吧。我知道,她還沒有剃度,所以我們的緣分還未了結!
老尼姑乾枯的眼中終於有了一點微光。她愣了一會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施主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好吧,請隨我來。
穆蕭隨老尼姑進庵。進了門,是一個不大的院落。沒有一丁點兒綠色植物,這黑山上連這庵中都是一片荒蕪。
也就是這麼略一想,老尼姑已經將他帶到了西廂房門前。她對穆蕭說:你先在這裡等一下。然後她自己進了屋子。
屋子裡隱約有說話聲。穆蕭聽不真切,只聽得是老尼姑的聲音與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不一會兒,老尼姑出來了。她說:恭喜施主,她終於願意見你了。你請進吧。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出現什麼情況都不要太激動。
穆蕭被老尼姑說得微微一怔,可容不下多想,他便急切地推門而入了。
屋子裡亮着一盞燈。一個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的尼姑袍背對着他,卻是滿頭青絲,秀髮如雲。
穆蕭那一刻沒有任何猶豫便衝口而出:紫兒,是你嗎?
燈光很亮,所以眼前女子的背影非常真切。那背影就站在離穆蕭幾步遠的地方,一動不動,彷彿一座雕塑。
房間裡就這麼安靜了片刻,靜得可以令穆蕭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然後,他聽見女子幽幽地嘆了口氣,之後說:我以爲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你了。而你又來了,我卻不能夠見你。
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的的確確是蘇紫的聲音!穆蕭欣喜若狂,往前走了兩步。而女子聽見腳步聲卻忙說:別過來!蕭穆,求你別過來!
穆蕭全身沸騰的血液瞬間凝固下來,他似乎沒有聽明白她的話。她答應見他了,他們現在就同處一室,而她爲什麼一直揹着身子,不讓他看到她的臉?
穆蕭止住腳步,沒有再靠近女子。那一刻,他感覺他們雖然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他的心沉了一沉,聲音有點發澀:你告訴我,你真的是蘇紫嗎?你只要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蘇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