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凌晨,雨終於停了。
靜謐宜人的芬芳在空氣中涌動,幾乎讓人忘了距離大戰只有幾個小時。
王子一分鐘也不曾睡。一整夜的每時每刻對他都是歡樂。他邀請安茹的聖女和所有的大貴族、將軍們和他一起走遍了前哨陣地,隨時隨地停下來和斥候騎兵談話。
一叢小樹可以作爲據點,一斷石牆可以成爲支柱。平原上的窪地,地形的變化,適當的捷徑,樹林和山溝,都可以撐住大軍的陣腳,使它不後退。誰退出戰場,誰就失敗。因此,負責的主帥必須細緻深入地注視每一叢小樹和每一處有輕微起伏的地形。
格里菲斯部署了中隊再次返回指揮部的時候,發現前方樹林間有一個縱隊行進的聲音。王子也聽見了,滿心激動的對大家說:“這是氏族聯盟在做準備退卻的行動。我要把他們俘虜過來。”
克麗絲塔和索尼婭,還有其他的許多貴族都在王子附近。他們在奧勒琉斯警衛旗隊的禁衛軍騎兵和精銳步兵的保護下,與王子和指揮官們集中在戰線中後方最安全的一個高地上。
索尼婭仰望着放晴的星空。由於戰區的信息不暢,日常的占星和占卜都是她自己在負責。她比以往更專注,精緻的眉目緊鎖,看起來有心事。
“怎麼了?”格里菲斯來到她的身邊。
“我不確定,占星並不是我的特長,”索尼婭不太確定的說道,“我發現天上多了一顆星星,在很短的一段時間裡閃爍,現在已經不見了。”
“是月神的項鍊嗎?象徵守護與期盼的晨星與暮星之一?”格里菲斯問道。
十幾天前,嘉拉迪雅給他送行的時候,兩人也看見了一顆閃爍的星辰。
“預示心愛之人將要啓程嗎?”索尼婭的眼睛閃閃發光,“好溫柔。”
“戰鬥開始以後,注意安全,要警惕,”格里菲斯說道,然後轉向克麗絲塔,“你也留這嗎?”
“我會到步兵兄弟們那裡去,”克麗絲塔指向前方,“我們戰場上見,格里菲斯。願勝利與好運與你相伴。”
……
隨着黎明降臨,軍號吹響。步兵由他們的指揮官帶領組成戰列和方陣,在河谷中展開。
即將成爲戰場的是一片遼闊、起伏如波浪的曠地;波浪越起越高,向丘陵和森林蕩去。一路上有着許許多多剛剛被拋棄的莊園和圍牆,在沒有戰爭的日子裡,頸澤是連接敖德薩與獸人領土的主要陸上道路。
超過十二萬的軍隊集中起來,向着對方前進。雙方都有強大的要塞,但是要塞不可能守住河谷出口的整個區域,龜縮其中會陷入極大的被動。
無論拜耶蘭還是氏族聯盟,雙方都想在野戰中擊潰對面。
置身於這樣大的戰場,格里菲斯沒有能夠親自進行全面的偵察,他和整個騎兵部隊都按照大軍下發的命令展開,部署在左翼,戰場的最西側,山坡和樹林構成的屏障之後。那裡與敖德薩西北的山區邊境相連,險要複雜的地形裡讓大家不用擔心會突然冒出一支軍隊。
但是,戰場的東側不太一樣。頸澤曾經是一條大河的河谷,如今被小的多的盧瓦爾河分爲東西兩個部分,西面的地勢開闊,道路也很好;東面以沼澤爲主,有好幾條通向提爾涅河與邁耶公爵領地的山路。
獸人的小股部隊可能會從那的山區裡鑽出來襲擊。當然,大量的軍隊潛行包抄是做不到的。邁耶公爵的城堡扼守着提爾涅河西岸,他的領地和軍隊正與氏族聯盟的提爾涅方面軍對峙,負責守衛條頓集羣的右翼側後方。
由於昨晚落了大雨,狂野上滿是泥濘,處處是水坑。在某些地方,輜重車的輪子淹沒了一半,馬的肚帶上滴着泥漿;最新的火炮和傳統的弩炮行進變得分外困難。步兵通過以後,炮兵和輔兵急忙給前進的車輪下鋪上裝滿土的麻袋和木板,填平陷坑。
糧秣運輸隊都阻滯在路上的泥坑裡,不能一早到達。大部分士兵身上溼了,沒有早飯吃。儘管有這樣那樣的困難,康茂德仍興高采烈地邀請諸位將軍、貴族指揮官一起吃早飯。
這也是索尼婭必須參加的活動之一。她擔心格里菲斯的安全,很緊張,早飯的培根和煎蛋鹹的吃不下去,但是王子依然很有興致。
“我們有百分之九十的機會!”
他一邊吃,一邊手寫命令。馬克西姆斯溫和地看着他,時不時提示兩句,然後在命令上也簽寫自己的名字。
索尼婭默默看着工作中的王子和將軍。如果這兩對師生髮生了爭執,我該聽誰的?馬克西姆斯是大軍的指揮官,王子是我的封君……
這個問題讓她很緊張,身邊的部隊指揮官看起來也是一個念頭。好在,直到最後一切都很順利。
九點鐘,拜耶蘭的軍團集結完畢。雖然獸人的軍隊很勇敢,數量也超過六萬人,但是拜耶蘭的軍隊訓練和裝備好得多,還有充分的補給,依然佔據優勢。王子派出右翼向魯姆要塞的東面佯動,威脅獸人的左翼,裝作要截斷通向頸澤河谷出口的道路,切斷獸人援軍來路的模樣。
他們共有三個正規軍團和三個輔助軍團,共計53個重步兵和輕裝步兵大隊,26個騎兵中隊和12個工程兵和炮兵中隊,總兵力達到36000披甲。貝爾蒂埃的部隊和其他一些部隊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趕不上這場戰鬥。
兩萬人的教民武裝分出一大部分組成槍陣,他們越過不算湍急的河流,在比較狹窄的右岸掩護大軍側翼。更多的輔兵跟隨在大軍的後面在各處維護道路和橋樑。
身披鐵和皮甲的步兵排成整齊的戰列,正規軍團的士兵手持等身大盾和長劍,稍弱一些的輔助軍團用銳利的長槍築成寒光閃閃的槍林,和正規軍團交錯佈置。
裝備長槍、長戟和半身板甲的精銳步兵戴着裝飾鮮紅、明黃和白色羽毛的銀色頭盔,組成小型方陣分散在軍團的兩翼和後方。他們是預備隊和反制狼騎兵的主力。
莫德雷斯的第9軍團居中,12和16軍團位居兩翼。無邊無際的大軍填滿了整個曠野,從森林和山坡一直延伸到河流。
宏亮的號令和鼓聲一遍遍響起,奔跑的軍官在隊列中疾馳,發出進軍的命令。軍樂吹奏,鼓聲雷動,號角齊鳴。
雄壯,廣闊如海一般的頭盔,大盾和長槍浩浩蕩蕩,綿延數裡的巨大戰列和方陣在飛揚的鷹幟指引下,沿着山岡和森林樹木中間的大道前進。
在雙方的主力展開以前,大批的散兵快速前出,在兩軍之間的空地上展開交鋒。拜耶蘭的輕步兵手持投槍和強弓,和半獸人的弓弩手展開對射,他們一邊飛奔一邊投射,都竭盡全力想要壓制對面,或者將對方逐出戰場。
位居最前方的橫隊高舉着一個純金花環包裹的鷹幟。鷹幟附近的士兵對漫天飛來的箭雨視若無睹,穩步向前。
薩斯特·蓋尼夫和芬里爾·岡特帶着一小隊工程兵和輔兵拖拽着沉重的大蛇炮。這是一門可以發射爆炸榴彈的火炮,極限射程超過1500米,勝過目前所有的蛇炮、鷹炮和投石機。測試顯示這門重炮發射的炮彈並不沿着低平的彈道直接打中目標,而是劃過一個彎曲的弧線,越過障礙物砸在目標上。通過調整射角和裝藥,大蛇炮理論上具有很高的彈道靈活性,可以將炮彈精確越過己方的步兵陣地,把敵軍隊列打得粉碎。
貝爾納帶着輕便的蛇炮和鷹炮在側翼部署。他指揮的輕型火炮不能跨越陣列射擊,必須機動到視野良好的陣地才行。但即便如此,他也覺得相比蛇炮和鷹炮,這門重炮太難搬運,離開了拜耶蘭的公路就像是上了岸的海龜一樣笨重。工程兵出身的薩斯特他們用習慣了重型投石機和石彈,喜歡用沉重的炮彈來殺傷破壞。但是,大蛇炮比其他火炮重好幾倍,要能行動自如非得太陽出來曬乾地面不可。但是太陽出現的太晚,重炮機動的工作簡直和受刑一樣。
終於,重武器趕在雙方交鋒以前抵達了位置。
10月18日上午11點,拜耶蘭方面開始展開炮擊。
一個接着一個的火球從投石機發射,向着氏族聯盟陣地飛去,輕炮也在貝爾納和其他炮兵中隊的指揮官命令下開始射擊。
黑色的炮彈像尖嘯的女妖砸進半獸人的隊伍。被命中的位置就像是發黴的橙子被踢了一腳,飛出煙塵般的斷肢和碎肉。拜耶蘭的炮兵一輪輪的射擊,死亡的烈焰和慘叫聲讓戰場如地獄一般。
薩斯特看着前方此起彼伏的煙塵和火光,焦急的大喊:
“先來一炮,先來一炮!”
大蛇炮發出轟鳴,巨大的炮彈呼嘯着掠過頭頂,發出死神降臨一般淒厲的破空聲。沿途所有的士兵都擡起頭來,注視着黑漆漆的炮彈墜落在地。
這一發炮彈太近,在獸人的隊伍前掀起幾米高的碎石和塵土。
過了一會,第二發炮擊降臨,這一次命中了隊伍的後方,翻滾着碾開成片的樹林。炮彈上的導火索燒到了盡頭,炸裂開來,巨大的聲勢讓落點附近的獸人都動搖起來。
幾塊彈片在士兵的腦袋上飛過,把一些半獸人擊倒在地。
氏族聯盟前軍和中軍都捱了炮擊,戰線都波動起來。他們耐不住站着挨炮,紛紛發出如雷的咆哮,捶打胸膛,向着拜耶蘭的軍陣滾滾而來。
“厲害啊!和老子滋的尿一樣遠!”薩斯特驚呼起來,“要是能正中目標的話就更好了!”
“壓低射角!”軍士長芬里爾急得大叫起來。他們的重炮裝填很慢,這兩輪射擊的間隙,雙方的步兵戰列已經彼此靠近。一旦雙方展開肉搏戰,大蛇炮就毫無用處了。
“不要壓低,繼續轟獸人的戰線後方!”塞納蒙嚷嚷起來,“你們會幹掉步兵夥計的。”
“可是步兵都貼上去了,我們什麼都看不見。”
“我去附近的山坡上給你們指引,根據我的指標旗調整!”塞納蒙說完就跳上馬往山坡上奔去。
“我和你一起去,”薩斯特也跳上馬,“芬里爾,你指揮大蛇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