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呢?你是幾點去的?”
“下午三點出門。”
“在此之前呢?”
“在牀上睡覺。”
“獨自一人嗎?”
“當然啊,請別提出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是說從十點到十二點之間都在睡覺?”
“沒錯。”
“有人能證明你這段時間一直都待在房裡嗎?”
“當然沒有。”安琪兒尖聲答道。“有誰會在睡覺時找個人在一旁監視呢?”
“遺憾之至,明天的你的外出之行取消了。”
“你別開玩笑了。”安琪兒從牀鋪上站了起來,瞪着兩人。“我已經跟旺火演出公司簽下了合同,連宣傳照片都拍好了。”
“我會打電話通知演出公司,說你不能去了。這是殺人案件,我無法讓你成行。”
“可是殺死杜鬆的人並不是我啊。”
“你能提出證明嗎?”
“反正不是我啦。”
“光這樣說可行不通。因爲在杜鬆遇害的十一點左右,你並沒有不在場證明。”
“我不是說過在牀上睡覺嗎?”
“你這麼說是扯不清的。”田春達聳聳肩。
“總之,明天的與泰國交界處之行取消了。若你想要潛逃,那我只好將你當成兇嫌加以逮捕。”
安琪兒黑着臉低下頭。
“聽說你在四月及五月也去過那裡,是嗎?”
“是啊。”
“那兩個月你所賺的演出費呢?應該有三十萬元左右吧?”
“我花掉了。”
“花到哪裡?”
“忘記了,總之是花掉了。”
“是交給杜鬆了,對吧?”
“憑什麼我必須拿錢給杜鬆?”
“你有把柄落在杜鬆的手上,所以遭到他的勒索,不是嗎?”安義刑警說道。
田春達冷眼觀察安琪兒的神色。
田春達清楚地看出她的神色倏然一變。雖然她用驚慌之至的語調敷衍了一句:“沒有這種事!”但田春達確信自己的臆測完全正確。對杜鬆而言,這女人肯定是棵搖錢樹。這可算是名副其實的“天使(安琪兒)是搖錢樹”吧。而且這女人又沒有不在場證明。若沒猜錯,可能明天的與泰國交界處之行也是事先計劃好的潛逃行動。
田春達與安義刑警再度叮嚀安琪兒,要她別離開本地,然後聯袂離去。
走到屋外才發現,十一月的夜晚果真是寒氣逼人。安義刑警一面豎起外套的衣領,一面問田春達隊長:“要申請逮捕令嗎?”
“時機還未到。不但還有疑點,而且也沒有證據顯示她就是兇手,首先得掌握確實的證據才行,我希望能找到那女人出現在案發現場的證據。”
“在這段期間,或許她會設法潛逃。”安義刑警仰頭望着透出燈光的安琪兒房間。
“如果她是兇手,那必然會逃跑。”田春達說。
“讓我來監視吧。”安義刑警說。
“那就拜託你了。”田春達對安義說。“待會兒我派其他刑警過來支援你。”
田春達再度仰頭瞧了一下那間公寓,然後返回紅葉谷派出所。要求一名留守在辦公室的警察前去支援,接着田春達撥了電話到市刑偵支隊。
電話接通了,刑偵支隊的值班刑警在電話中說:“目前尚未有重大發現。天黑之後, 警員依然持手電筒在現場附近搜索,卻找不到任何可能是兇手所遺留下的物品。”
“查出是誰將路標動了手腳嗎?”
“沒有。大概不是本地人所爲。昨天是星期六,好像有五、六名健行者登上紅楓山,或許是那夥人乾的。”
“探聽的情況呢?”
“這個嘛——尚未發現有用的線索。”
“明天我會寄照片過去,請你們根據照片重新加以調查。”
“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嗎?”
“不,只是發現了一名嫌疑人物。是二十五歲的勁舞藝人安琪兒,有跡象顯示,她曾遭到死者杜鬆的勒索。”
“聽起來有些可疑。
若能找到那女人出現在紅楓山的證據就好了。”
“有一樁我認爲和案件沒啥關聯的事……”值班刑警又說:“就是現場附近的農家前來報告,說是丟失了一個稻草人。由於已經收割完畢,所以丟失稻草人倒也不至於造成困擾——”
“是否經常發生稻草
人遺失的事情?”田春達
問。
“以前曾發生過兩次。
是來遊玩的健行者一時好
奇而拔走的。”
根據值班刑警的說法,
這次的稻草人遺失事件顯然又是健行者的惡作劇。田春達也這麼認爲,畢竟遭殺害的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竹子和稻草編成的稻草人。
田春達掛斷了電話。
田春達纔剛擱下話筒,
電話鈴聲緊跟着響起,是
奉命前往支援安義的宮同警察打回來的。
“我剛抵達這裡,但卻沒看到安義刑警的人影。”
“沒看到?”
一陣輕微的不安襲上田春達的心頭。“安琪兒呢?在房裡嗎?”
“房內的電燈亮着,但不知道人在不在。”
“你去查查看,說不定逃走了。”
“我立刻去。”
根據安義刑警的失蹤
的狀況來判斷,安琪兒很
可能已經逃逸了。想必安
義會立即在後跟蹤,令田
春達擔心的是,安義只是
單槍匹馬。
原則上,跟蹤或監視
應由兩人以上進行。因爲
單獨一人有可能遭對方甩
脫。正因爲有這種顧慮,
所以才立刻派宮崎刑警前
往支援,但或許已經遲了
一步。
電話旋即又撥了
進來。“安琪兒不在房裡。”
宮同在電話裡聲音中透着緊張。“我請管理員打開房門,但房內空無一人,旅行箱也不見了。該怎麼辦呢?”
“現在也無從追起了。你就待在那裡,搜查一下她的房間吧。既然逃跑了,可能她就是兇手,搜搜房間或許可以找到些蛛絲馬跡。”
“我明白了。”
田春達放下話筒。
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今天已經是十一月十六日,案發日期成了昨天。
安義的跟蹤行動是否順利?從安琪兒房裡,宮同能否找到證明她是兇手的證據?
田春達爲了讓心情鎮靜下來而點上一根菸。他起身望向窗外,視線投向漆黑的天空,發現外面正下着毛毛細雨,也不知道已經下了多久,這雨或許該稱爲“煙雨”吧,因爲飄落的是如煙霧般濛濛雨絲,如果將窗子關上,甚至聽不到一絲雨聲。
當第一根香菸化爲灰燼之際,桌上的電話又響了,田春達伸手抓起話筒。
“是宮同嗎?”
“不,我是安義。”
電話彼端傳來乾澀的聲音。“安琪兒死了!”
“死了?是自殺嗎?”田春達也用乾澀的語調問道。
“不,是死於意外事故。”
“死於意外事故?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離去之後,那女人立即撥了一個電話。我原先以爲她是打給演出公司取消行程。打給演出公司一事倒是讓我猜中了,然而談話內容卻似乎是要求代爲安排逃亡行動。打完電話後不久,便有一名年輕男人開車來接她,她從後門溜出,我來不及阻攔,便立即攔了出租車在後追趕。”
“她乘坐的那輛車發生了意外事故嗎?”
“正是。對方知道後面有追兵,便加速逃逸,我估計對方的時速大概有八十公里。對方在大道上橫衝直撞,不巧半路下起雨來——”
“嗯。”田春達握着話筒點點頭,大概那場雨就是造成意外事故的原因吧?
“車子打滑,在南城門附近撞上路邊的大樹。”
“當場死亡——嗎?”
“開車的那個演出公司的年輕人當場死亡。我趕到現場時,安琪兒還有些微弱的氣息,但在送往醫院的途中也斷了氣。”
“她在臨死前是否說了什麼話?”
“沒有。當時她雖然一息尚存,但已經陷於無法說話的狀態了。”
田春達對着話筒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的行李箱呢?”田春達又問。
“應該還遺留在事故現場。”
“辛苦你了,你將行李箱帶回來好嗎?”
“好的。”安義刑警沉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