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心理醫生這一行有多久了?”向海洋問。
“十二年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與沈漢之間有沒有發生衝突?”
史德頓時臉色鐵青,正要發作,這時安義打圓場,緩和緊張氣氛。“醫生,依你看,誰是仇家?或者,反過來說,沈漢可能會仇恨什麼人呢?”
“如果真有其人,我當然樂意奉告。”史德說。“我想關於沈漢的情況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是個樂天派,與人無怨無仇。他不恨別人,我也不知道誰恨他。”
“我們要把沈漢的檔案材料帶走。”向海洋說。
“不行。”
“我們可以讓法庭出傳票。”
“請便吧。他的檔案裡沒有什麼於你們有用的材料。”
“既然如此,把他的檔案給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安義問道。
“會影響沈漢妻子和孩子。你們的路子不對,破不了案。有朝一日你們會找到兇手,原來是個與沈沈漢素不相識的人。”
“我不信!”向海洋厲聲說。
安義包好雨衣,紮好繩子。“我們還要做幾個試驗,用完之後就還給你。”
“可以。”
向海洋推開通往走廊的門,邁腳出門時,轉身對醫生說:“我們還會與你聯繫的。”安義朝史德點點頭,跟在向海洋後面出去了。
史德站在原地,只覺得腦子裡亂哄哄的。羅琳走進來。“沒事吧?”她含糊地問。
“沈漢被人殺死了。”
“被人殺死了?”
“被人捅了一刀。”
“天哪!爲什麼捅死他?”
“警方正在調查。”
“太慘了。”羅琳看到史德痛苦的表情,心裡很難受。“你看我能做些什麼呢?”
“你把診所門關上吧。我去看望沈漢的妻子。”
“好的。這兒—切由我照應,請放心吧!”
“謝謝。”說完,史德就匆匆走出去了。
半小時後,羅琳已把所有材料放好,正在鎖她的桌子抽屜時,過道的門開了。那時已過了六點鐘,大樓已關閉。羅琳擡頭看時,只見一個男子笑嘻嘻地朝她走來。
2
公寓樓門衛平日見到史德總面帶微笑打招呼,可是今晚他好像心事重重,有意躲着人。史德心想大概發生了家庭糾紛、親屬吵架之類的事兒。往常史德總喜歡與他攀談幾句,問問他的兒子和幾個出嫁了的女兒近況怎樣,但今晚他沒有這份閒情逸致。
門衛似乎有話要對史德說,剛想開口,話又縮回去了。
史德進樓,見公寓管理員正從大廳走過。他看見史德,神經質地揮揮手,頭也不回,匆匆走開,進了他自己的房間。
史德暗忖:今晚個個都犯了什麼病?難道是我自己神經緊張?一邊猜疑,一邊踏進電梯。
史德跨出電梯,順着過道往自己的住所走。來到自己寓所,開門進去,發現所有的燈都亮着。向海洋正在開啓起居室裡的一隻抽屜,安義正從臥室出來,史德不禁火冒三丈,厲聲責問:“你們在我這裡幹什麼?”
“正等着你呢,醫生。”向海洋說。
史德走到桌子跟前,把抽屜“砰”的關上,險些壓住向海洋的手指頭。“你們怎麼進來的?”
“我們有搜查證。”安義答話。
史德瞪着安義,難以置信。“搜查證?搜查我的房間?”
“我們想請教幾個問題,醫生。”向海洋說。
史德打斷說:“已經對你們說過了,今天早晨我把雨衣借給沈漢,以後就沒見着,直到下午你們拿着它到我診所,怎麼會是我殺的呢?我整天都跟病人在一起,羅琳可以證實。”
向海洋和安義默默交換了一下眼色。
“下午離開診所後你到什麼地方去了?”安義問。
“去看沈漢妻子。”
“這個我們知道,”向海洋說,“後來呢?”
史德遲疑了一陣。“開車轉悠。”
“在哪兒轉悠?”
“我一直開到郊區。”
“哪兒吃的晚飯?”向海洋問。
“沒吃晚飯,不餓。”
“這麼說來,沒有人看見你?”
史德略加思索。“我想沒人看見我。”
“也許你在什麼地方停車加了油?”安義提醒。
“沒有,我沒有停車加油。你們問這些幹什麼?今晚我到過哪裡與你們有什麼相干?沈漢是今天上午遇害的。”
“下午你離開診所後,返回去過嗎?”向海洋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有。問這個什麼意思?”
“有人闖進了你的診所。”
“豈有此理?誰幹的?”
“你問我們,我們問誰?”向海洋說。“我們請你到診所走一趟,好好查一查,是不是丟了什麼東兩。”
“當然可以。”史德隨口應道。“誰報的案?”
“值夜班的。”安義說。“診所裡有沒有貴重物品?現金?藥物?毒品?”
“有一些現金,沒有毒品,沒有值得偷的東西。真叫人莫名其妙。”
“是呀,叫人摸不着頭腦,”向海洋說,“咱們走一趟。”
史德推想:警方總不能懷疑我自己破門而入吧。
大樓入口處附近停着一輛沒有標記的警車。三人坐進車裡,直奔診所,一路上誰也沒說話。到了診所樓,他們乘電梯上十五層,沿走廊到診所。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門口,他朝向海洋點點頭,閃在一邊。史德伸手掏鑰匙。
“門沒有鎖。”安義說,順手把門推開,讓史德走在前面。
接待室亂糟糟的,抽屜全部打開,敞着大口,文件、紙張撒了滿地。史德氣得說不出話,這無異於人身侵犯。
“醫生,你認爲人家在找尋什麼東西?”向海洋問道。
“不知道。”史德走進裡屋,向海洋緊跟在後。
這裡,兩張茶几四腳朝天,地板上橫着一盞砸壞了的檯燈,地毯浸透了鮮血。
遠處角落裡趴着羅琳的屍體,赤身裸體,雙手用鋼琴絃反綁在背後,臉部、胸部、大腿之間灑了鏹水。右手手指折斷了,臉部被鈍器猛擊過,腫得鼓鼓的,爛糟糟的。一條手帕疊了好幾層塞在她嘴裡。
當史德凝視屍體的時候,兩名警員盯着他,注意他的表情和反應。
“你臉色很難看,”安義說,“坐下吧。”
史德搖搖頭,深深吸了幾口氣。“誰會幹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憤怒得聲音都顫抖了。
“正等着你給我們解這個謎呢。”向海洋說。
史德擡眼看他。“不會有人加害於羅琳,她從沒有害過人呀。”
向海洋說:“你說沒有人想害沈漢,可是有人給他背部紮了一刀;你又說沒有人想害羅琳,可是有人把鏹水灑在她身上,活活把她折磨死。”他的聲音和調門變得刺耳難聽了。“嗐,你卻在這兒一個勁兒說什麼沒人會害他們。這個女子替你幹了四年,你本人又是心理分析專家,難道能說你對她一點不瞭解嗎?或是對她漠不關心嗎?”
“當然不能這麼說,”史德繃緊着臉,顯得有點尷尬,“她有男朋友,而且快要結婚了。”
“她的男朋友李克,我們已找他談過了。”
“他絕對不會幹這種勾當;他是個正派的小夥子,真心誠意地愛羅琳。”
“你最後見到羅琳是什麼時候?”安義問。
“我已對你們說過了。我去見沈漢妻子,臨走前關照羅琳收拾一下就關診所。”他的聲音有些異樣,好像什麼東西梗阻在喉嚨;他強壓感情,深深吸了一口氣。
“今天還有沒有其他預約病人?”
“沒有。”
“據你看這案子會不會是個殺人狂乾的?”安義問。
“準是殺人狂乾的,不過,即使殺人狂也一定有動機。”
“本人也是這個看法。”向海洋說。
史德朝羅琳屍體方向望去。彷彿看到一個被遺棄的布娃娃,破破爛爛,容貌全毀。“你們打算讓她這樣躺着到幾時?”他怒氣衝衝地責問。
“待會兒就收屍,”安義答話,“法醫和刑警人員已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