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是從調取通話記錄的那一組偵查員開始突破的。”劉所長說,“通過對死者的通話記錄進行調取,確認了死者接到的最後一個電話,也是最不正常的一個電話,是一個固話號碼。經過對固話的調查,你們猜,是哪裡的?”
刑警們一起搖了搖頭,心裡暗想,這個師兄,現在居然會賣關子了。
“是小區保安室的。”劉所長說。
“啊!保安!對對對!是保安!”郝東有些語無倫次,但是田春達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們檢驗發現,死者全身有二十多處規則棍棒傷。”田春達說,“極有可能就是保安經常使用的橡皮棍造成的。”
“是啊,保安室裡,還確實少了一根橡皮棍。”劉所長神秘一笑,說道。
“這案子,也太簡單了,沒意思。”安義說道。
“可是,不對啊,保安爲什麼要打他?”田春達問道。
“這個,很有意思,你們彆着急,聽我慢慢說來。”劉所長又是神秘一笑。
看來啊,人年紀大了,話確實多,這個誰也逃不過。
根據劉所長的敘述,經過偵查員們的調查,昨天晚上是一個叫做曲躍的保安單獨在保安室值夜班,到早晨五點鐘才下班。案發後,劉所長就派出民警去找他了,當時他還在家裡睡覺,在被警方傳喚的時候,支支吾吾,表現出了明顯的不正常。雖然到目前爲止,曲躍還是沒有向警方交代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但是通過外圍調查,偵查員們發現,這個小區有好幾個居民都有所耳聞,這個曲躍在他值夜班的時候,經常不在崗。小區裡都在風傳,他和某個女業主有不正當男女關係,經常會趁着自己值夜班、女業主老公不在家的時候,溜去女業主家裡過夜。但是這個被風傳的女業主是誰,住哪棟哪戶,倒是沒有人知道。
向海洋那邊反饋回來的第一撥信息說,保安室附近是沒有攝像頭的,所以這個曲躍當天晚上究竟在不在保安室,或者去了哪裡,不得而知。
“從保安室打出了電話,傷害他人使用的工具又是保安室裡的工具,這不是他,還能是誰呢?”劉所長說道,“交代,只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我有個問題。”田春達說,“如果真的是保安曲躍和死者欒鐵平的老婆方媛有瓜葛,他們爲什麼要傷害欒鐵平呢?”
“這可不好說,十命九奸,有了姦情,姦夫淫-婦圖謀殺害正主的事情還少嗎?”劉所長說道。
“不,絕對不會是這個動機。”田春達說,“我剛纔說了,死者的死因,是ARDS,這是一種很偶然的死因。死者死亡,雖然是建立在外傷和被迫溺水的基礎上,但致死絕對是偶然的。根據死者肺內的水分可以判斷,這個摁頭溺水的動作雖然兇狠,但是時間並不長。死者身上的打擊損傷,也都很輕微。從這一系列動作來看,兇手的目的並不是要直接殺死死者,而是教訓教訓他而已。只是沒想到,會觸發極小概率的ARDS。”
“所以你一直在說‘傷害’,還沒有說過‘殺人’。”劉所長捻着下巴上的幾根鬍鬚說道,“動機只是故意傷害,而不是殺人,死亡的結果是偶然性的。”
田春達點了點頭,說:“我相信通過屍體解剖得出的結論。”
“其實,這也好理解。”劉所長說,“欒鐵平的妻子方媛被帶到派出所後,並沒有太多的悲傷情緒。民警在追問後得知,這個欒鐵平經常會家暴方媛。”
“會不會是欒鐵平毆打方媛的事被保安知道了,保安看不下去,才下手傷害的呢?”孟曉春說道。
“我們派一個女民警帶着方媛去醫院做了檢查。”劉所長沒有回答孟曉春的懷疑,說,“她的身上確實有很多陳舊性的損傷,還有陳舊性的煙疤。”
“這個畜生!”孟曉春說,“如果是我,我也會幫她揍這個欒鐵平一頓。”
“是吧,你看,假如這個方媛和曲躍有染,曲躍傷害欒鐵平的動機就成立了。”劉所長說。
“昨天晚上,方媛捱打這事兒證實了沒有?”田春達問。
“沒有。”劉所長說,“醫院檢查,沒有發現新鮮損傷。我們詢問了周圍的鄰居,確實有鄰居聽到過他們家吵架打架,但昨晚沒有,很安靜。所以我們分析,是小孩子記錯了時間。”
田看了眼孟曉春。
孟曉春果然嘀咕道:“我還是覺得這種事小孩子不會記錯。”
“如果真的是小孩子記錯了時間,那案發當天就沒有引發故意傷害的導火-索啊。”田春達說。
“被家暴者的心理,不是我們能理解的。”孟曉春說,“他們有的一直緘默,有的會突然爆發,有的則用結束自己的生命來逃避。也許,這一天就是突然爆發的一天。”
田春達看了一眼孟曉春,沒想到這個姑娘,居然會對被家暴者的心理有所研究,或許是上大學的時候,老師說到過吧。
“可是,動機說不清楚,我還是認爲這案子裡面有蹊蹺。”田春達說,“假如是曲躍去和方媛幽會了,爲什麼傷害行爲不是發生在欒鐵平的家裡?既然小區裡都有風言風語,假如這風言風語裡說的女業主就是方媛,那麼曲躍和方媛的關係已經維持了好久了,爲什麼這時候才動手傷害?這個說不過去啊。”
“我贊同。”郝東舉了舉手,說,“而且沒道理在欒鐵平入睡了之後,又打電話把他喊下來進行傷害啊!”
“是啊。”田春達接着說,“雖然這塊草坪在半夜三更的時候還是比較隱蔽的,但是總沒有欒鐵平的家裡隱蔽。如果是曲躍憋着氣,要報復,那隻要等欒鐵平喝完酒回來就動手好了,爲什麼要等他睡着了以後再打電話喊他下來呢?”
“而且,半夜三更,打什麼電話才能把欒鐵平喊下來呢?他又不傻,一喊就下來?”郝東附和說。
“對了,郝東說的這個問題很是關鍵。”田春達說,“可是,電話又確實是從保安室裡打出來的,只可惜電話沒有錄音。”
“哪有那種捷徑?”安義笑着說,“不過沒關係,越複雜越有意思嘛。我現在就去提取一下保安室的電話機,看看能刷出多少指紋來。”
“對了,有足跡證據也可以說明一些問題。”田春達說,“提取曲躍的足跡,讓安義看看他最近有沒有進過草坪。安義都說了,雖然不能認定,但是可以排除啊。”
“可是,曲躍當天晚上穿的是哪雙鞋,我們也不知道啊。”劉所長說。
“那就把他家裡所有的鞋子都提取。”田春達說。
“那假如被他燒燬了呢?”劉所長問。
“不,我說過,這種死亡是偶然性的。即便是曲躍乾的,他也想不到人會死掉,那麼就不至於立刻想到去銷燬證據了。”田春達說,“對了,方媛的鞋子也順便一起提取。”
韓光在幫着安義排查鞋印,孟曉春去給向海洋幫忙分析視頻,田春達和郝東兩個人已經同法醫完成了屍體檢驗,沒有什麼工作了,於是去現場小區裡溜達。田春達相信這種“外圍搜索”,總是可以找到一點什麼的。
“田隊,會不會和打電話沒關係啊?”郝東說。
“和打電話沒關係,那他半夜三更醉酒狀態下樓做什麼?”田春達說,“剛纔理化部門來電話,說死者的BAC是110毫克每一百毫升。”
BAC是指血液酒精濃度,既然郝東那麼喜歡動用英文縮寫的知識儲備,田春達也就故意考考他。不過,郝東顯然是可以聽懂的,說:“那如果是……夢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