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春達笑了笑說:“跟我想的一樣,這老闆果然是隻管出不管進。”
“田隊啊。”郝東大概猜到了田春達的用意,“你是不是懷疑這個盒子就是有人偷偷放進收發室的?”
“沒錯。”田春達招招手,帶着郝東往保衛科的方向一邊走一邊說,“這個單號在方通的客服系統裡查不到,足以說明送盒子的並不是快遞員,而是另有其人。”
“可是⋯⋯”郝東撓了撓頭皮,“方通的內部系統一定可靠嗎?”
“一般來說是可靠的。當然了,我作判斷也不是光憑客服的一面之詞,其實從時間上也能看出這個盒子不可能是走正常物流的。”
“時間上?”郝東努力思考着,想要跟上對方的思維。
田春達提示說:“綁匪聲稱是十點二十分割下了裡勁鬆的拇指,而方通快遞員是在十一點左右把今天的快件送到收發室的。”
郝東一下子明白了:“對啊!如果是正常的物流渠道,從收件到送件,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來不及!”
“沒錯。雖然綁匪的說法不一定可信,但是那根斷指可不會撒謊。從斷指的新鮮程度來看,這絕對是今天才切割下來的。今天寄出的快遞,即便是同城派送,也不可能在上午十一點就完成。”
郝東點着頭總結道:“所以說這個盒子並不是由快遞員,而是由寄件者自己放在收發室的。這個寄件者極有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他通過這種手段,既達到了送盒子的目的,又能隱藏住自己的蹤跡。”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保衛科門口。保衛科科長高堡親自把田春達迎到了監控室,相關錄像已經備好待查。
“方通快遞員十一點到達收發室,而莊赫雲是在下午兩點零七分收到取快遞的短信。那傢伙應該就是在這兩個時間點之間進入收發室。”田春達對郝東說道,“我們把錄像分成兩段,我看前一段,你看後一段,快速過一遍,看看能不能發現可疑的目標。”
高堡自告奮勇地提議說:“我們也來幫着看吧,大家分工細一點,效率更快!”
對方是一片好意,但田春達對這些保安隊員的業務能力並不信任。因爲嫌疑人尚未暴露出任何體貌特徵,分析錄像時只能靠直覺。這種直覺是通過多年的刑偵生涯歷練出來的,保安隊員顯然並不具備。田春達也不好生硬地拒絕對方,便淡淡一笑道:“也不用分得太細。你們就坐在我倆身邊吧,大家一塊兒看。”
好在這段錄像並不算長,分成兩段,再用快進的模式瀏覽,不到一個小時也就看完了。
不過從錄像中甄別目標的難度卻大大出乎田春達的意料,因爲進出服務中心的人流量實在太大。尤其是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到食堂就餐的師生來往穿梭,絡繹不絕。而且大部分學生都揹着書包,如果單論可能性,他們全都是潛在的“送件人”。
這一輪直看得兩眼發花,也沒看出所以然來。田春達正覺得沮喪時,忽聽手機鈴聲響起。接通後卻是童文斌打來的:“田隊,我剛剛和莊赫雲聯繫了一下,她已經籌好了贖金,正在返回醫學院的途中。”
“好的。”田春達掛斷了手機。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招呼郝東道,“走吧,回指揮中心!”
2
走廊裡響起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隨即便聽見等在門外的學生們紛紛恭稱:“莊老師。”其間還有一個女孩夾雜着叫了聲:“柯老師。”
“指頭在哪兒呢?”有個女人開口問道。當她說話的時候,雖然嗓門不大,但其他人的聲音一下子全被壓了下去。
“收在冰箱裡了。”田春達聽出回答的人是楊哲明。
問話的女人不再多言。“嗒嗒嗒”的鞋跟聲再次響起,向着會議室入口處而來。
田春達知道問話的人就是莊赫雲,他在屋內眯起了眼睛,等待着這個所謂“很犟”的女人。
不算漂亮,但具備一種高級知識分子特有的高雅氣質——這就是田春達對莊赫雲的第一印象。這個女人穿了一身墨綠色的呢子套裝,小臂上挎着一隻女士坤包,坤包的款式很簡潔,但一看就知道是價值不菲的名牌正品。
女人穿的皮鞋鞋跟不算高,發出那樣“噠噠噠”的聲音說明她走路時的力道很足。進屋之後,她在門邊略微停頓了一會兒,目光則迅捷地在屋內掃了一圈。最終她的視線停留在田春達身上,但她並沒有主動說什麼,只是先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在入座的過程中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把坤包放在自己面前,雙手環繞形成一種保護的姿態。
雖然滿面愁容,但她的精氣神並沒有散去。就像是一棵大樹,就算是秋風凜冽、枝殘葉隕,但那堅強的樹幹依然挺拔不倒。
莊赫雲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身後還跟着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那男子身材高大,相貌平平且不修邊幅。他穿着一件敞懷的夾克,裡面的襯衫釦子也解開了好幾顆。就算這樣他還是滿頭大汗,就好像剛剛從運動場上下來似的。
“哎呀,渴死了,有水沒有?”男子徑直走到會議桌邊,抓起一個茶杯就喝,也不管這杯水是否已有其他主人。一氣喝完之後,他滿足地咂了咂嘴,口中卻道,“這茶不怎麼樣,也就能解解渴。”
屋子裡的人本來都在關注莊赫雲的,但很快大家的視線便被這男子吸引過去。後者這時纔回過味來,“咦”地一聲問道:“這麼多人?你們都是誰啊?”
綁架案須保密偵查,所以田春達等人都沒有穿警服。要說男子看不出他們的身份也正常,但這樣的問話就實屬有些不禮貌了。莊赫雲感覺到了尷尬的氣氛,便在中間解釋了一句:“他們是警察。”
“哦,是警察。”男子拉出一張椅子坐在了莊赫雲身邊,同時嘀嘀咕咕地說道,“警察怎麼不去探案,全都閒坐在這裡⋯⋯”
就算是田春達這樣的涵養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一旁的郝東更是直截了當地叱問道:“你是誰?”
又是莊赫雲搶着回答說:“這位是我們人民醫院病理科的主任,葛守章。”
病理科的主任,說起來也是有點頭臉的人物呢,怎麼卻是這樣一副不正經的尊容?郝東這麼想着,口氣略略緩和了一些:“我們警方正在辦案,對於無關人員,還請你先回避一下。”
“無關人員?”葛守章對這話非常不滿,他梗着脖子嚷嚷起來,“我怎麼會是無關人員!?”
莊赫雲再次接過話茬:“葛主任和我是多年的好友,專門趕過來幫忙的。我希望他能留下來陪我。”說這話的時候她一直注視着田春達,很顯然這個女人已經判斷出後者在這幫警察中的地位。
田春達斟酌片刻,最終衝葛守章點了點頭:“好吧,你可以留下,但你要遵守紀律。”
莊赫雲也轉過頭來囑咐:“別亂說話。”
葛守章抱着雙臂,身體往椅背上一靠,果然不說話了。
“我是市局刑警支隊隊長田春達,這是我的助手郝東。案子現在由我負責。”田春達簡單地做了個自我介紹,隨後便開始詢問,“你籌集贖金去了?”
莊赫雲“嗯”了一聲,從坤包裡掏出一個紅色的小布袋放在桌上:“按照對方的要求,已經買了十五顆大鑽石,總價達到了一百萬元。”見田春達等人的表情有些驚訝,她緊接着又解釋說,“我自己可拿不出那麼多現金,多虧有葛主任幫忙——他幾乎把所有的積蓄都借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