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你跟小郭的事兒吧。”田春達微笑,她已經在葉露的筆錄中看過這一點。
祖麗有點不好意思:“是啊,這次住院,是我跟小郭兩個人辦的,瞞着阿姨和媽媽。”
“我想,如果是你媽媽安排,肯定就不會住普通病房了。”田春達笑說。
祖麗呵呵兩聲:“現在病房很緊張,就這個普通病房,還是小郭託他一個同學找熟人才住進來的,VIP病房沒有院長簽字,根本就輪不到。我媽倒是有這個本事,可我也不稀罕。我覺得普通病房更好,我還能交到朋友呢。”
“朋友?你說的是海珠?”田春達微笑。
“是啊,她又溫柔又善良,像個善解人意的大姐姐,還有馬阿姨,她讓我想起了媽媽。嗯,當然,她比我媽媽的脾氣可好太多了。”
“你平時很少交朋友麼?”
“我上大學的時候是走讀生,我媽跟阿姨盯得又緊,她們整天對照我的課程表,要求我一下課就回家,我要是稍微晚一點,阿姨馬上會打我電話,要麼乾脆去找我……她們就像是看犯人似地看着我。所以啊,我大學四年,基本都是獨來獨往,跟同學都很陌生……”
田春達笑:“看來,你工作後,家裡對你的監管鬆一點了?”
“嗯,我出了學校就進了寫字樓。我的工作也是媽媽託她朋友給我安排的。她終於承認我長大了,不管我交朋友的事了……可是,在公司裡,想交朋友並不容易,大家互相提防,職場如戰場……”祖麗嘆了一聲氣:“我再也交不到貼心的好朋友。”
“你跟小郭是上班後認識的吧?”
“嗯,他是我們的一個供應商的商務代表。他的業務主要是跟我們部門聯繫,一來二去就熟了。”祖麗笑了一下。
“你媽媽不喜歡他?”
祖麗撇撇嘴:“我媽媽要求太高,她一直想讓我在她圈定的範圍內找男友。”
“她圈定的範圍是什麼範圍?”田春達閒聊似的笑問。
祖麗聳聳肩:“還不是她的那些朋友的兒子,要麼是劍橋生,要麼是某某企業家的繼承人。她本來安排我要相親的,知道我有了小郭,惱死了。過年的時候,跟我吵鬧了一大場。”
“小郭知道你媽媽反對你們嗎?”
“是啊,我讓小郭見過我媽一面,我沒有說跟他是什麼關係,可這老太太精明得要命,一下子就嗅出了味道,她當時就給了小郭臉色看……”祖麗嘆氣:“我媽就是這麼勢利的人,她爲了要我們分手,還減掉了我的生活費。她說,小郭都是爲了我的錢,她讓我看看,要是沒了錢,他還會對我這麼殷勤熱心麼……哼,小郭纔不是那種人,他對我一直都很好。嗯,應該是媽媽反對後,更好了……”
“嗯,父母的反對,總是推進年輕人感情和關係的最有力的增強劑。”田春達笑說。
兩個人聊了兩句後,開始了正題。
說到了馬阿姨的意外死亡,祖麗說:“誰想到,會有這種恐怖的事情。想一想我都覺得後怕——”
田春達:“後怕什麼?”
“想一想,曾有個兇手進了我們病房,在我們睡夢中殺人。如果他再多做點什麼,我們可是毫無抵抗能力……多可怕,我們像是跟死神擦肩而過。” 祖麗誇張地說。
田春達說:“我想,兇手目的性很強,也許並不是那種毫無來由殺人的變態殺人狂。”
祖麗懷疑地:“馬阿姨那麼好的人,又是個老太太,有被謀殺的理由麼?”
“起碼兇手有。”
祖麗忽然想起來:“對了,那個鄒龍,他很可疑。你知道,就是馬阿姨那個侄子。”
這是田春達第一次從這幾個病人口中聽到明確的懷疑對象:“這話怎麼講?”
“我記得馬阿姨出事的那個晚上,他到我們病房來了兩次。不是馬阿姨的女兒曲曉美提起了離婚的事情麼,他好像很不爽。等曲曉美走了,他還來探他姑姑的口氣,說什麼古董什麼的……我覺得當時馬阿姨不太高興,搪塞了幾句,說這事以後再說吧。她說曲曉美的事情現在比他的事急。反正,這個鄒龍走的時候,臉色鐵青,氣哼哼的。當天晚上就出事了——他難道不可疑嗎?”
“你聽到他們提古董的事情了?在曲曉美走之後?”
“對,那個時候快九點了吧,葉露和郝仁在鬧彆扭,我和小郭不自在,我們就躲開他們,到病房窗戶那邊去了。就在馬阿姨的病牀邊,聽到一點鄒龍和馬阿姨的談話。當時小郭還跟我咬耳朵,說這個侄子難怪這麼殷勤,原來還別有緣故……”
祖麗撇撇嘴,目露鄙夷。
田春達記下了祖麗的話。
他又問:“祖麗,案發那晚你可覺察過什麼異常情況?”
“我在醫院每天晚上都吃安眠藥,就是有針頭扎我,我也醒不了。”祖麗笑嘻嘻地說。
祖麗這個奇怪的比喻,讓田春達特別地看了她一眼——馬阿姨靜脈注射氰-化鉀的死亡方式,警方仍在保密中,並未公佈。
田春達若無其事地問:“你吃安眠藥睡覺的時候,有針頭扎過你嗎?”
“這話是我阿姨說的啦——去年有一次我發燒,吃了安眠藥後睡覺。半夜阿姨來看我,發現我燒得特別高,她本要帶我去醫院的,可怎麼搖都不醒,只好打電話給診所,叫了夜間值班的醫生上門打針,阿姨說,那針頭扎進去了,我還睡得爛熟,哼也沒有哼,她說,當時醫生都笑了。”
祖麗跟田春達說着自己的趣事,且笑且說,很活潑的樣子。
田春達問:“你那天夜裡有沒有去洗手間?”
“我晚上從來不去洗手間,都是清早解決問題。”祖麗笑呵呵的。
“病房裡其他人呢?”
“呃,我不清楚,睡熟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哎。”
田春達露出失望的神色。
祖麗:“對不起,我不能給你提供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其實……我的牀是距離馬阿姨最遠的,我想,當晚什麼情況,也許海珠更清楚一點,嗯,葉露抱怨過在醫院總睡不好,她睡覺很輕,容易驚醒。也許,她也會聽到什麼……還有趙明呢,趙明不是那晚的值班護士嗎?”
她向田春達建議道。
田春達嘆口氣:“嗯,大家那晚都睡得比較熟。除了葉露聽到洗手間抽水馬桶響了三次外,並不能提供什麼情況。”
祖麗有些奇怪:“抽水馬桶?哦,那肯定是海珠起來了。她剛住進來的第二天,我聽葉露抱怨過,說這個新來的病人晚上喜歡去洗手間,影響了她休息什麼的……不過,這是個人習慣,跟馬阿姨的意外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田春達看着她:“是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奇怪的是,葉露說她聽到抽水馬桶響了至少三次,區海珠卻很確定地表示,她那晚就去了二次洗手間。你和馬華芸吃了安眠藥,睡得熟,不可能去洗手間。葉露又說自己沒有起夜的習慣……馬桶總歸不能自己響……”
祖麗睜大眼睛:“一定是那個葉露在誇張吧,我覺得海珠肯定不會撒謊。葉露看上去清高,其實也是個很俗氣的女子,小市民氣重,喜歡誇張別人帶給自己的麻煩。”
田春達微微點頭:“嗯,也許吧。”
祖麗笑:“你們警察真是細緻哦,連上幾次洗手間都要調查麼?”
“一間病室的病人,筆錄有出入的地方,我們都需要重點核對。”田春達看看錶:“不知道我中午可以約到小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