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家沒有垃圾桶。”郝東說道。
“不可能,難道是被帶走了?”田春達沉吟着,問林峰,“你說死者家你都搜索過了,廚房搜索過沒有?”
“她家廚房都不開火,我沒搜,沒意義。”林峰說道。田春達快步走到了廚房,挨個拉開櫥櫃。果真,在最下方一角的櫥櫃裡,擺着一個垃圾桶。
“看到沒?死者生前非常愛乾淨,所以甚至都不讓垃圾桶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裡,而是在櫥櫃裡做了一個垃圾區。”田春達說,“這不就是死者的垃圾桶嗎?”
“垃圾桶有什麼好看的?”郝東問道。
“相當好看。”此時田春達已經成竹在胸,於是說道,“你看垃圾桶裡,有外賣的餐盒,有很多剩下的蛋炒飯和菜。現在你們結合一下現場情況,知道怎麼回事了吧?”
林峰若有所悟,但郝東還是一臉茫然。
“走,我們去找向海洋,一邊看監控,一邊等理化結果。”田春達拉着林峰和郝東,乘上了返回刑偵支隊的汽車。
11
“向海洋,你之前重點看的,是死者死亡時間前後的監控對嗎?”田春達問向海洋。
向海洋點了點頭,說:“是啊,死者是八九點鐘死亡的,所以我看的,主要是晚上七點到十點之間的錄像。”
“現在你把電梯裡的錄像,調整到晚上六點一刻,開始看。”田春達坐在大屏幕前面的椅子上,說道。
向海洋一邊默唸着時間,一邊很快調整到了這一時間點,開始快播。
“死者是六點鐘點了外賣,按照道理,外賣應該在六點二十到六點四十之間送到。”田春達說,“重點要看外賣員,好,六點二十二,這兒有一個外賣員,看看他在幾樓下的。”
“23樓。”向海洋將畫面定格,然後將電梯按鍵部分放大,說道。此時,他眼睛一亮,雖然他並不知道田春在想什麼,但是既然田春達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一定會有相應的意義所在。
“好!仔細看看他在電梯裡的動作。”田春達說。
向海洋一幀一幀地播放着電梯裡的畫面,其實乍一眼看上去,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外賣員,正常到再正常不過地去送外賣。可是這樣一幀一幀地播放,刑警們還是看出了端倪。
在乘坐電梯的一分多鐘裡,外賣員兩次將手中的餐盒拎了起來,似乎是用鼻子嗅了嗅。動作很輕微,但是此時在刑警們的眼中,充滿了疑點。
“你說是外賣員乾的?”向海洋問道,“可是,張副局長都說了那種可能性很小啊。而且,這是六點多鐘的時候,既然死者只點了這一次外賣,那麼她八點多的時候,沒有點外賣又怎麼會給外賣員開門呢?”
“對啊,這不可能啊。”林峰說道。
“你看,你看,這個外賣員出了電梯,二十秒就回到這部電梯裡了。”向海洋指着還在播放的視頻說道,“你要是說你死亡時間推斷得不對,這點時間,他也沒法作案啊。”
“死亡時間不會錯。”田春達說,“而且死者八點多還在打電話呢。”
“是啊,那這個外賣員再回來,也敲不開門啊。”向海洋說道。
“這其中的關鍵,我還沒有想明白。”田春達說,“也不需要想明白,現在只需要等候理化檢驗結果出來,我們就可以給上級反饋情況了。”
“偵查人員已經根據死者APP裡的訂單,對送貨的外賣員進行盯梢了。”林峰說,“如果我們確定是這個外賣員作案,就可以立即下手抓捕。”
“可是,證據真的夠嗎?”向海洋問道。
“先彆着急,你把八點多鐘那個去25樓的外賣員的影像調出來對比一下。”田春達說道。
向海洋點頭應允,很快就提取出兩個男子的側面影像。雖然戴着頭盔,看不清眉目,但是從衣物和頭盔的一些細節特徵上可以看出,這很有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即便是同一個人,在同一棟樓裡送外賣,也不算是異常情況啊。”向海洋說道。
田春達見向海洋滿心疑竇,於是把他的推論給向海洋從頭到尾地解釋了一遍。
根據屍體檢驗和現場勘查的結果,唯一可以得出的推論就是,現場有外人進入,死者被外人捂壓口部,引發了她的基礎疾病而死亡。雖然監控不能確定這個外人是誰,雖然現場的跡象表明這不是一起侵財、性侵的案件,但是並不能排除激情殺人的可能性。畢竟兇手捂壓口部的動作並不十分嚴重,死者的身上也沒有嚴重的抵抗傷。
既然是激情殺人,那麼就不能用“作案一定會用很長時間”的思維來看待這個案子。
這個案子的疑點,並不是作案動機,而是現場的狗爲什麼會昏迷。之前大家都懷疑是中毒,因爲中毒纔會導致某個密閉空間內的所有生物都昏迷甚至死亡。可是死者體內的情況排除了中毒。至此,大家都認爲人和狗並不是中毒。可是,這是一個邏輯問題,人排除了中毒,就一定也要排除狗是中毒嗎?顯然是不對的。另一個疑點,就是死者明明點了外賣,胃內卻是空虛的。
復勘現場的時候,我們發現了客廳的一個侷限性部位,有被打掃的痕跡,而隱藏的垃圾桶裡,有剩下的外賣。綜合上述的疑點,基本就可以得出一個邏輯推論。
穆曉梅點了外賣,而外賣送到後,穆曉梅準備拿去放在客廳茶几上時,不小心掉落到了地上。既然掉落到了地上,穆曉梅 就不會去吃了。而在此時,狗會不顧一切地過來吃。把狗趕走後,穆曉梅會把客廳打掃一遍,然後把垃圾扔進垃圾桶裡。因爲外賣裡有油,所以給我們留下了線索。
既然外賣員送外賣到她家之後,二十秒就離開了,肯定不會是外賣掉落在地上而引發的爭執殺人。但如果狗真的是中毒了,那麼這就不是單純的見色起意之類的事情了,而是一個有預謀的殺人過程。因爲外賣本身不是給狗吃的,而是給人吃的。
“你剛纔說是激情殺人,怎麼這會兒又變成有預謀了?”郝東問道。
“預謀肯定是有預謀,但是激情也確實是激情。”田春 達故作神秘地說道,“三個小時後,看理化結果,然後要通過審訊才能知道詳情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這三個小時,刑警們像是等了整整一夜。在郝東的鼾聲中,田春達接到了技術鑑定室的電話,確定狗的血液內、外賣餐盒以及剩餘食物內,檢出艾司唑侖(一種安眠鎮靜類的藥物)的成分,而狗的飯盆則是正常的。
這個結論,證實了田春達的推論。
在接到田春達的命令後,偵查員立即對外賣員許星光采取了強制措施,通宵審訊後,在第二天一早,獲得了突破。
根據許星光的交代,他經常會給這片公寓樓送外賣。一週前,他接到了這個小區2303房的外賣訂單。來送外賣的時候,他發現這個漂亮的女白領,家中甚是整潔,猜想一定有不少值錢的財物。當時穆曉梅正忙着接電話,接過外賣後,對許星光說讓他幫忙關門,然後自己坐到沙發上繼續打電話了。因爲事發突然,許星光倒是沒有什麼非分之想。此事也就算是過去了。
非常巧合的是,事發當天晚上六點多鐘,許星光又接到了這棟樓2303的外賣訂單。以許星光的說法,這是上天給他的一個發一筆小財的機會,他一定不能錯過。因爲許星光長期失眠,恰好當天又去醫院開了幾片艾司唑侖放在電動車裡,於是他在送外賣之前,在食物裡摻入了這些安眠藥。以他的想法,是想讓穆曉梅吃完飯後,儘快入睡,這樣他就可以乘機去家裡偷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