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二天,袁小琴對陸夢華說:“我實在拿古書記沒辦法,他不近女色,刀槍不入。”
陸夢華說:“實在不行,只好我親自出馬了。”
星期天,古立新上午去醫院照看妻子,中午回家拿回換洗的衣物。進了家門,袁小琴正在準備午飯,這時門鈴響了,古立新開門一看,是一個穿着時髦,長相嫵媚的女人。古立新有些驚訝地問:“你找誰呀?”
陸夢華笑說:“我是小琴的表姐,來看看她。”
古立新聽她這樣說,就把她讓進了客廳。
古立新讓陸夢華坐在沙發上,又給她拿了罐飲料,笑對她說:“你這小表妹很能幹,幫了我家的大忙了。”
陸夢華說:“那就好。”又笑說:“古書記誇我這小表妹,我這當表姐的臉上也有光呀。”她又從提包中拿出一個大塑料袋,裡面裝着一隻大烤鴨,還熱着呢。又拿出一瓶名酒。
古立新說:“你來就來麼,怎麼還帶這些東西?”
陸夢華說:“我第一次到你家,總不能空手來吧?再說,我也要在你家吃午飯的,這烤鴨我也要吃的,這酒我也要喝的。”
袁小琴過來說:“你拿了這麼大的烤鴨,我就少做兩個菜了。”
古立新說:“你表姐第一次來,你還是多做兩個好菜。”
陸夢華說:“就我們三個人吃,不要做多了,多了就浪費了。”
吃飯時陸夢華一個勁給古立新夾菜,又不斷熱情勸酒,說古書記你最近辛苦,多吃些好吃的補補。”
古立新說:“你來我家是客人,應該我照顧你纔對。”
陸夢華笑說:“我是女人,應該侍候男人。我又是你領導下的市民,應該照顧領導麼。”
古立新笑說:“你這是舊觀念,現在提倡男女平等麼。我也是公務員,應該爲百姓服務麼。”說着他爲陸夢華夾了塊烤鴨。
陸夢華笑說:“古書記真是愛民、親民呀。”
三個人說說笑笑,古立新一放鬆,吃了不少,也喝了不少。吃完飯,他感到頭很暈,說,“我頭暈,酒喝多了。”
袁小琴扶他到臥室躺下了,又給他送來一杯冰鎮飲料。他喝下後很快就沉沉睡着了。原來是陸夢華在冰鎮飲料裡偷偷下了催眠藥。
陸夢華把古立新衣服脫光,又讓袁小琴也脫光衣服跟他摟在一起。自己拿着照相機給他們照了不少放蕩姿勢的照片。
幾天後的晚上,陸夢華又來到古立新的家,把那些照片給古立新看。古立新陰沉着臉看完後,對陸夢華說:“你搞這些照片想達到什麼目的?”
陸夢華說:“我們只是希望和古書記交個朋友,以後遇到什麼事希望古書記給以關照。”她又媚笑着說:“只要古書記答應,不但袁小琴是您的,我也是您的,隨時聽候古書記的調遣。”
古立新沒有看陸夢華,板着臉說:“我要是不答應呢?”
陸夢華收起了笑容,說:“如果古書記不給面子,那這些照片泄露出去,恐怕古書記在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古立新冷冷地說:“你利誘不成又威脅我?”陸華說:“小女子哪敢威脅大書記,我只是說點實話而已。”
古立新冷笑:“我在紀檢委工作二十多年了,被威脅、利誘也不只一次了。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可以把照片泄露出去,可事實總會查清楚,你要不怕犯罪坐牢,你就幹。”
陸夢華覺得這塊硬骨頭啃不下來,訕訕地走了。
15
聽了陸夢華的報告,穆少春有些佩服古立新了,在我黨還有如此堅不可摧的鋼鐵戰士,我穆某是自愧不如呀。
晚上,他躺在牀上又拿古立新和自己做了對比。唉,同在官場,同爲高級幹部,古立新能拒腐蝕永不沾,自己卻成了腐敗分子。自己是怎麼走向腐敗之路的呢?回想起來,自己的貪腐觀念是在火車上形成的。那次與父親乘火車外出……
那是在1984年,自己和父親一起回山區老家探親。
父親是軍分區司令員,正師級幹部。因爲回老家,他穿了一身普通的便服。
雖然是軍分區的司令員,可父親家裡生活並不富裕。因爲有五個孩子,妻子又體弱多病,經常吃藥、住院,還要往老家給父母寄錢。所以父親住進了四人的軟臥包箱,因爲他有探親假,按級別住進軟臥可以報銷。而自己這個學生只能坐硬坐,爲了省錢。
火車開動了,自己暫時坐在父親的包廂裡。
這時自己聽到門外響起了大咧咧的聲音:“我想要一個空包廂,再加一千行不? ”── 粗嘎而霸道的男聲。
“沒有空包廂。這個包廂只住一個老頭,是人最少的包廂了”── 很柔和的女聲。
“能不能把他請出去?我多掏錢。一千五也行。”
“這我可辦不到。你進去跟他商量吧。”
“列車長你幫幫忙嘛。”──又一個嬌嘀嘀的女聲。
“不行,這個忙我幫不了。你們進去吧。我不再往裡安排人了,行了吧?”
房門開了,那男人走了進來,後面跟着那個嬌娘們。父親用背對着他們,好象沒感覺。自己也沒正眼瞧他們。
這對男女在包廂裡坐了一會兒,就坐到走廊裡的椅子上,看車窗外的風景。包廂門沒有關嚴,車廂內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車廂裡那老頭看穿着像個老農民。”女的說。
“老農民住不進這軟臥包廂。”男的說。
“那他是什麼人?土頭土腦的。”女的說。
“八成是個離休老八路。能住進這軟臥包廂裡的,都得夠級。”男的說。
“咱們夠級嗎?”女的笑說。
“咱們沒級,可有錢。”男的也笑了。
“看來我是跟財主住在一起了。”父親對自己小聲說。
他又說:“我就是因爲恨財主才參加八路軍的。我這一生不知殺了幾個惡霸財主,可現在,卻和財主睡在一間包房裡。還有那次住院,與我同屋的也是一個大款。現如今有錢人可真不少。哼,說是高幹病房,可只要有錢不管是什麼人都能住進來。還有軟臥車箱,原來是夠級別才能進來,可現在也是花大錢就能進來。孃的,什麼事!別的人不是不能住進來,但我寧願住進來的是個老農,而不是財主。”
父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戎馬一生,養成了他空閒就能睡着覺的習慣。
午餐時間到了。那對男女買了燒雞,買了魚罐頭、蛇罐頭、買了酒,什麼好吃買什麼,什麼貴買什麼。父親掃了一眼他們豐盛的餐桌,他級別不低,可生活不富裕,這些東西他不能買,沒錢奢侈。
食品的香氣陣陣飄了過來,父親不動聲色地從旅行袋中拿出兩盒方便麪,讓自己去衝開水泡麪。
“老先生,午飯就吃這個?”嬌滴滴的女人指着方便麪問。
父親皺了皺兩道劍眉,“嗯”了一聲。
“吃些雞肉吧,還有罐頭……”,男的把佳餚美味向我們這邊推了推。
“不,我腸胃不好,吃不了葷腥。”父親搖搖頭,繼續吃方便麪。
自己也低頭吃方便麪。自己一向爭強好勝。在學習、體育各方面都是學校的尖子。可現在卻覺得自己有些擡不起頭來。自己心想,自己以後不但要地位上出人頭地,在生活上也要高質量,讓人看着羨慕。不能像父親這樣,地位不低,可生活上卻很窮酸,難免讓人看不起。
吃完了飯,對面的男人說話了:“老先生,抽顆煙吧?”他滿嘴酒氣的遞過一支中華煙。
“你就叫我老兵吧,老先生我聽着彆扭。”父親說,但沒有接煙。
“好,就叫老兵。老兵,抽顆煙。”男人再次把“大中華”遞了過來。
我有這個。父親從襯衫口袋裡掏出自己抽的煙。
“你這煙才一元來錢,太次了。抽我這個,一顆比你這一盒都貴。”男人說。
“我抽慣這個了,別的煙再好我抽不慣。”父親說。
“嘿,你這老兵還真有個兵脾氣,不抽拉倒,我省下了。”男人把煙拿了回去。
自己這時又有低人一等的感覺。父親是軍分區司令員,自己是大學生,爲什麼要低人一等?自己心裡憤憤不平。
“老兵,你哪年參的軍?女的又問話了。”
“39年。”
“嘿,真是老資格了。現在起碼也是個師級幹部了吧?”男的又說話了。
“老兵,一個永遠的老兵。”父親說。
“你客氣,哪有當這麼多年兵的?要真是個兵,你也不能住這個包廂裡。”
“你們不也住進來了麼?”父親冷冷地說。
“我們,資歷是沒有,可有錢。錢比資格還好使。你有資格,可你抽那次煙,我呢,抽‘大中華’。”
“你喝多了,少說兩句吧。”女的勸男的。
“我是喝多了,就說句醉話,當了那麼些年兵,流汗流血,到頭來還抽這損煙,窩囊不窩囊?”
孃的!自己想罵人了。可父親卻不動聲色。自己也只好憋着不吭聲了。
自己憋氣走了出去,坐到走廊的小椅子上,望着窗外飛速閃過的原野。心裡想,自己以後不但要事業上出人頭地,也要賺大錢,過高檔生活,不能讓那些市井小人、暴發戶看不起。
就是從那時起,要有錢,不但地位要出人頭地,生活也要出人頭地的念頭在自己心裡紮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