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花蝶去信陽途中,先去了小丹村。因爲他要投奔結拜兄弟鄧偉,想起鄧偉生辰已近,空手前去,不好相見。早巳聞得小丹村劉鄉宦家有寶珠燈,價值連城。莫若盜了此燈,獻與鄧偉,一來祝壽,二來有些光彩。這全是小人待小人的想法,可他不知道此燈有許多的蹊蹺。
採花蝶二更離了河神廟,一直奔到小丹村,以爲馬到成功,伸手就可拿來。誰知到了村中佛樓之上,見寶燈內注清油,明晃晃亮如白晝。卻有一根鎖鏈,上邊檁上有環,穿過去,將這一頭兒壓在香爐的腿下。細細端詳,須將香爐挪開,方能提住鎖鏈,取下寶燈。他便挽袖掖衣,來至供桌之前,舒開雙手,攥住爐耳,運動氣力,往上一舉。只聽吱地一聲,這香爐竟跑入佛龕去了。爐下桌子上卻露出一個窟窿,系寶燈的鏈子也跑上房柁去了。採花蝶暗說:“奇怪!”正在發呆,從桌上窟窿之內探出兩把撓鉤,團團將他兩膀扣住。採花蝶一見,不由得着急。兩膀才待掙扎,又聽下面“吱吱吱吱”連聲響亮,覺得撓鉤約有千斤沉重,往下一勒,花賊再也不能支持,兩手一鬆,把兩膀扣了個結實。他此時是手兒扶着,脖兒伸着,嘴兒拱着,身兒探着,腰兒哈着,臀兒蹶着,腿兒躬着,腳後跟兒蹺着,膝蓋兒合着,真是一副呆傻樣兒。
採花蝶心中正在着急,只聽下面“譁啷”!“譁啷”鈴鐺亂響。早有人嚷道:“佛樓上有了賊了!”從樓梯上來了五六個人,手提繩索,先把採花蝶按住。然後主管拿着鑰匙,從佛桌旁邊入了簧,“吱噔吱噔一”擰,隨擰隨鬆,將撓鉤解下。衆人七手八腳把採花蝶捆住了,推擁下樓。
主管吩咐道:“夜已深了,明早再回員外罷。你等拿賊有功,俱各有賞。剛纔是誰的更班兒?”
有二人說道:“是我們倆的。”主管一看,是汪明、吳升,便道:“很好。就把此賊押在更樓之上,你們好好看守。明早我單回員外,加倍賞你們兩個。”又吩咐幫拿之人道:“你們一同送至更樓,仍按次序走更巡邏,務要小心。”衆人答應,俱奔東北更樓上,安置妥當,各自按撥走更去了。
原來劉鄉宦莊院極大,四角俱有更樓。每樓上更夫四名,輪流巡更,周而復始。如今汪明、吳升拿賊有功,免其坐更,叫他二人看賊。他二人興興頭頭,心中歡喜。看着採花蝶道:“看他年輕輕的,什麼幹不得,偏要做賊,還要偷寶燈。那個燈也是你偷的?爲那個燈,我們員外費了多少心機,好容易安上消息,你就想偷去咧!”正在說話,忽聽下面叫道:“主管叫你們去一個人呢!”吳升道:“這必是先賞咱們點酒兒吃食。好兄弟,你辛苦辛苦,去一趟罷。”
汪明道:“我去。你好生看着他。”回身便下樓去了。吳升在上面,忽聽“噗咚”一聲,便問道:“怎麼咧?栽倒咧!沒喝就醉……”話未說完,卻見上來一人。凹面黃腮,穿着一身黑衣,手持鋼刀。吳升要嚷,只聽“咔嚓”,頭已落地。那人“忽”地一聲,跳將上來,道:“朋友,俺乃病太歲張華。奉了鄧偉大哥之命,前來接應。不想你已入圈套,所以俺來救你。”說罷,挑開繩索,將採花蝶背在身上,逃往鄧家堡鄧偉那裡去了。
及至走更人巡邏到此,見更樓下面躺着一人,執燈一照,卻是汪明被人殺死。不由大吃一驚,連忙報與主管。主管前來看視,便問:“吳升呢”更夫說:“想是在更樓上面呢。”一疊連聲喚道:“吳升!吳升!”沒有人答應。大家說:“上去看看。”一看,罷咧!見吳升真是“無生”了:頭在一處,屍在一處。炕上挑的繩索不少,賊已不知去向。主管看了這番光景,才着了慌了,也顧不得夜深,連忙報與員外去了。員外聞聽,急起來看,又細問了一番。方知道已先在佛樓上拿住一賊,因夜深未敢稟報。員外痛加斥責,說此事怎能不報;縱然不報,也該派人四下搜尋一回,更樓上多添些人看守,不該如此粗心誤事。主管十分後悔,伏首認錯。
劉鄉宦無奈,只得據實稟報:如何拿獲採花蝶,如何派人看守,如何更夫被殺、大盜逃脫的情節,一一寫明,報到縣內。此事一吵嚷,誰人不知,哪個不曉。李小虎也就聽到了傳聞,便決定去鄧家堡尋找採花蝶。
到了次日,李小虎仍化作道家打扮,提了算命招子,拿上漁鼓簡板,竟奔鄧家堡而來。
中午李小虎在一路邊飯店吃飯,聽得飯店內有議論,一人說“聽說鄧家堡鄧偉家又添了新寶。”另一人問:“是什麼新寶?”回答說:“新獲得了書香樓丟失的藏書。”另一人問:“這書值錢麼?”回答:“聽說很是值錢。”李小虎聽了這話,心想看來這鄧家堡是一定要去了。就爲了追回藏書,也值得去一趟。
這日正是鄧偉生日。李小虎來到門前,踱來踱去。恰好鄧偉送出一人來,卻是病太歲張華。因昨夜救了採花蝶,聽採花蝶說,近來霸王莊馬強與襄陽王交好,極其親密,意欲邀同鄧偉前去。鄧偉聽了,滿心歡喜,就叫採花蝶寫了一封書信,特差張華前去投遞。不想採花蝶也送出來,一眼瞧見李小虎,不由心內一動,便道:“鄧大哥,把那道士叫進來,我有話說。”鄧偉即吩咐家人,把那道士帶進來。
李小虎跟着家丁進了門。見廳上鄧偉、採花蝶二人上坐。採花蝶不等鄧偉吩咐,便叫家人快把那道士帶來。鄧偉卻不知何意。
李小虎進入屋內,放下招子、漁鼓板兒,從從容容的稽首,道:“小道有禮了。不知施主喚進小道有何吩咐?”
採花蝶說:“我且問你,你姓什麼?”
李小虎道:“小道姓張。”採花蝶說:“你是自小兒出家,還是半路兒呢?還是故意假扮道家的樣子,要訪什麼事呢?實實說來。快講!快講!”
鄧偉在旁聽了,不明就裡,便道:“賢弟,你這卻是爲何?”
採花蝶道:“大哥有所不知。只因在松嶺觀小弟被人暗算,險些兒喪了性命。當時在月光之下,看不真切,但見對手身材長大,腳步卻靈便,相貌也與這道士相仿。故此小弟倒要盤問盤問他。”說畢,回頭對李小虎道:“你到是說呀,爲何遲疑呢?”
李小虎見採花蝶說出真病,暗道:“小子真好眼力,果然不錯。倒要留神!”又說道:“二位施主攀話,小道如何敢插言說話呢?小道原因家寒,無法生活,半路出家,仗着算命弄幾個錢吃飯。”
採花蝶道:“你可認得我麼?”
李小虎假意笑道:“小道剛到寶莊,如何認得施主?”
採花蝶冷笑道:“俺的性命險些兒被你暗算,你還說不認得呢!”站起身來進屋內,不多時,手內提着一把枯藤鞭子來,至李小虎身邊喝道:“你敢不說實話麼?”
李小虎知他要拷打,暗道:“小子,你這皮鞭諒也打不動太爺。別看你太爺一身乾肉,你打來試試,怕你小子啃不動的。”這正是藝高人膽大。李小虎不慌不忙地答道:“實是半路出家的,施主何必追問呢?”
採花蝶聽了,不由氣往上撞,將手一揚,“唰唰唰唰”就是幾鞭子。
李小虎故意的“唉喲”道,“施主這是爲何?平空把小道叫進宅來,不分青紅皁白就亂打起來。我乃出家之人,這是什麼道理?唉喲!這是從哪裡說起?”
鄧偉在旁看不過眼,向前攔住道:“賢弟,不可,不可!”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