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超黑夜除鬼 鄉親白日感恩
輪到葉萬鬆回家探親了。他告別衆位兄弟姐妹,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初更將半。葉萬鬆走進一座城鎮。
他走進一座酒鋪。一身黑衣,書生打扮,左手提着一隻蛟皮長袋。裡面裝着他的寶劍。
葉萬鬆放下手裡的蛟皮長袋,屁股剛落到板凳上,一個跑堂的夥計已急步走了過來招呼:“大爺,您是吃酒還是喝茶?還是……”
葉萬鬆語音淡漠地截口道:“茶。”
跑堂的夥計哈腰點頭:“您請少坐會兒,小的馬上就給你泡上來。”
夥計剛轉身走去,門口那擋風軟簾兒又是一掀,進來一個精壯少年。
這精壯少年上身穿着件灰布大棉襖,下身穿着一雙青布棉套褲,腳上則是一雙短筒黃皮靴,腰間扎着一根寬板帶,頭上戴頂皮風帽,圓圓的臉孔,黑裡透紅,大眼睛,鼻直脣厚,一臉忠厚老實之相。
他擡起手來在嘴邊哈了哈,目光骨碌碌地向四面張望了一下,立刻朝右邊兩個青衣漢子的一桌走了過去。
那兩個青衣漢子一個四方臉,左頰上有着一條寸多長的刀疤,名叫吳四海,一個濃眉虯鬚,名叫蘇必達,年紀都在三十五六上下。
吳四海一見精壯少年朝他們走了過去,眉頭不由頓時微一皺。
但是蘇必達卻向少年精壯漢子招呼:“小馬兒,好幾天沒見着你了,上哪兒去了?”
精壯少年小馬兒咧嘴一笑:“蘇大哥,我出了趟遠門,剛回來。”
口裡說着,身子已在吳四海和蘇必達那一桌的橫頭,一屁股坐了下去。
吳四海一聽小馬兒說是出了趟遠門剛回來,雙目立時一亮,連忙問:“這趟遠門怎麼樣?賺了多少?”
小馬兒擡起一隻手比了比,嘻嘻一笑,“沒有多少,只不過這個數目而已。”話鋒一頓,轉頭朝一個跑堂的夥計招招手,說:“阿順哥,請替我拿杯筷來。”
吳四海眉頭又皺了皺,道:“一趟遠門只賺了五錢銀子,怎麼這麼少?”
小馬兒搖頭咧嘴嘻嘻一笑道:“吳四哥,不止五錢哩。”
吳四海雙目再次一亮,道:“是五兩麼?”
小馬兒又搖頭咧嘴嘻嘻一笑道:“不是,是五十兩!”
吳四海忽地一笑道:“小馬兒,你又在吹牛了。”
小馬兒臉色一正道:“吳四哥,是真的,這回我小馬兒可決未吹牛!”
吳四海目光一凝,仍是一副不信的神氣,道:“那你就拿出來給我瞧瞧。”
小馬兒一點頭道:“這當然可以。”
說着便擡手往懷裡伸入,但是倏又縮了出來,眨眨大眼睛,搖搖頭道:“吳四哥,我小馬兒可沒有那麼傻!”
吳四海不由愕然道:“小馬兒,這話怎麼說?”
小馬兒得意地咧嘴一笑,道:“吳四哥,我突然想起了句俗話。”
吳四海問道:“什麼俗話?”
小馬兒道:“財不露白。”
吳四海雙眼忽地一瞪,道:“怎麼,你難道還怕我吳四哥搶你的?”
小馬兒搖搖頭道:“那倒不是。”語聲一頓又起,道:“我小馬兒又不是不知道你吳四哥的爲人,這點銀子怎會看在你吳四哥的眼裡,你吳四哥又怎會……”
吳四海翻翻眼睛打斷道:“你既然知道,那……”
小馬兒笑笑道:“吳四哥,我並不是不放心你,而是……”
這時,夥計阿順拿來杯筷,小馬兒語音立刻一停,閉口不言,伸手便要去拿桌上的酒壺倒酒。
可是吳四海卻一把按住了小馬兒的手,搖頭道:“不行,把話說清楚了才準喝酒。”
小馬兒大眼睛轉了轉,突然把上身朝吳四海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吳四哥,這裡人多眼雜,我一拿出來露了白,落入別人的眼裡,萬一……”語聲一頓,咧嘴笑了笑,道:“吳四哥,請放手,讓我先喝一杯。”
吳四海想了想,放開了手,道:“這麼說,你是怕別人動你的了?”
小馬兒一面點着頭,一面拿起酒壺替自己倒了個滿杯,毫不客氣的舉起酒杯,一仰脖子喝乾了一杯酒。
吳四海忽然翻了翻眼睛,道:“小馬兒,你的膽子也太小了,在這城裡城外一帶,我吳四海有點不相信誰有那個膽量敢動你一根汗毛!”
小馬兒連忙點頭笑說道:“那是當然,在這城裡城外一帶,誰個不知道你吳四哥,誰個不知道我小馬兒是你吳四哥和蘇大哥的兄弟,自然沒有人敢動我……”
吳四海揚眉一笑道:“小馬兒,你明白這就好,誰要是不長眼睛,敢動你小馬兒一根汗毛,我吳四海要不揪下他的腦袋來當夜壺用,我就不叫吳四海。”
小馬兒咧嘴一笑道:“吳四哥,我小馬兒非常相信,有了你吳四哥這句話,在這城裡城外一帶,更沒有人敢動我了,不過……”語聲微微一頓,眨了眨大眼睛,接着說道:“這隻能對這城裡城外知道你吳四哥的人來說,如是外地來的那些個不知道你是吳四哥的人來說,那可就難說了,要是他們動了我,走了,不知道他們的姓名又不知道他們的來歷,你吳四哥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到哪裡去找他們去?”
吳四海眨了眨眼睛,說道:“小馬兒,你這種顧慮倒是很有點道理。”語聲一轉,接道:“今天這頓酒賬算你的,由你請客,該沒有問題吧!”
小馬兒胸膛一挺,毫不猶豫地道:“這當然沒有問題,不過……”
吳四海目光一凝,道:“小馬兒,既然沒有問題,那你還有什麼‘不過’可說的?”
小馬兒沒有接他的話,眼睛卻轉望着蘇必達問道:“蘇大哥,你和吳四哥今天由誰請客,都說好了沒有?”
蘇必達點了點頭,道:“吳四海請客。”語鋒一頓,望着小馬兒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小馬兒笑了笑,又轉向吳四海笑說道:“吳四哥,今天你和蘇大哥既然已經說好了是由你請客,那就還是由你會賬吧,改天,我再請你和蘇大哥好了。”
吳四海雙眼倏地一瞪,道:“小馬兒,你又想耍花槍麼?”
小馬兒臉色一正,道:“吳四哥,我這決不是耍花槍!”
吳四海道:“那你爲什麼要改天才請我和蘇大哥?”
小馬兒一本正經地說:“我自然有理由!”
吳四海問:“你有什麼理由?”
小馬兒忽然嘻嘻一笑,問:“吳四哥,你要聽新鮮稀奇事兒不要?”
吳四海問:“什麼新鮮稀奇事兒?”
小馬兒說:“要聽,你今天就不能要我小馬兒請客。”
吳四海眉毛微微一揚:“要你請客,你就不說那什麼新鮮稀奇事兒了,是不是?”
“不錯。”小馬兒一點頭:“吳四哥,那事兒可新鮮稀奇極了,我小馬兒決不說一句假話,如不是親眼所見,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相信真有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
這話,引起了吳四海的好奇心,不由目光一凝,問:“小馬兒,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馬兒眨眨大眼睛:“吳四哥,你可是要聽?”
吳四海兩眼一瞪,:“廢話,不要聽,我還會問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小馬兒說:“這麼說,你吳四哥也不要我請客了?”
吳四海一拍桌子:“只要你說的真是新鮮稀奇事兒,今天決不要你請客就是。”
小馬兒點頭一笑,又拿起酒壺替自己斟滿酒杯,幹了一杯之後,咂了咂厚嘴脣,這才望着吳四海笑問:“吳四哥,你知道我這趟出門是去了什麼地方麼?”
吳四海搖頭:“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小馬兒道:“我去了邙山。”
吳四海兩眼一翻:“邙山那地方滿山墳墓,鬼氣森森,你去那裡做什麼,找魂去了?”
小馬兒大眼睛忽地一瞪:“吳四哥,你怎麼罵我,我不說了。”
吳四海雙眉一挑,“小馬兒,你敢!”
小馬兒那黑裡透紅的臉兒一揚:“不說就是不說,我小馬兒可沒有什不敢的!”
吳四海怒道:“小馬兒,你敢再說一句不說,今天我就打扁了你!”
小馬兒倔強地揚脖:“你打好了,你打扁了我也不說!”
吳四海突然一聲冷笑:“小馬兒,這可是你自找苦吃,怨不得我吳四哥欺負你!”說着倏然擡手按向小馬兒的肩胛,小馬兒肩胛連忙一歪躲避,但是吳四海的一隻手掌卻依然不偏不斜地按在他的肩胛上,揚聲一笑:“小馬兒,你要是能夠躲開了我這一手,你也就用不着靠着你那輛破車瘦馬吃飯了!”聲調一落又起,問:“怎麼樣?小馬兒,你說是不說?”
小馬兒頭一昂,眼睛一瞪:“我偏就是不說!”
吳四海嘿嘿一聲冷笑:“你不說,我就捏碎了你的肩骨!”
小馬兒倔強道:“我不在乎!”
吳四海冷笑:“那我就看看你小馬兒多有種,骨頭有多硬!”
按着小馬兒的手掌微一用力,小馬兒立刻疼的齜了牙,咧了嘴,額上也冒出了汗。但是他卻仍然倔強地咬着牙,連哼也沒有哼一聲。
這情形,看得葉萬鬆眼中異采不由一閃,暗道:“好倔強的個性……”
蘇必達在旁看不過去了,眉頭皺了皺開了口:“吳四弟,可以了!”
吳四海一搖頭,“蘇大哥,你別管,今天我非要他……”
突地,一聲嬌叱響起:“放手,吳四海!”
門口軟簾兒一掀,走進了一位手提馬鞭的黑衣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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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