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壓和利用是兩個概念，如果把這些遺傳性突變人類與受外界影響產生的突變人類看成是荒地上的野稻子，我所要做的就是在整理好的耕地中儘量把野稻子培育成可以控制產量，具有可操縱性的優良稻種。”樓哲嗤笑道：“以你這種級別的炮灰，怎麼可能知道太多東西，就算是國安與國保的那幾位老大，所能接觸到的層面也不過是他們該知道的，外表的和諧不代表內在的軟弱，國家的隱藏實力到底是什麼程度，恐怕全世界也只有最高層的那二位知道。”
“請繼續。”對於科學技術瞭解不多的劉昊，並不打算問一些膚淺的問題。
“簡略講，所有動物的起源都來自於突變，當一種生物種羣達到某個數量臨界點，再加上週圍環境的影響，就會有數量衆多的突變體產生，即便該種羣遭到毀滅性打擊，往往這些突變體的遺傳基因穩定後，還會以新的適應形態生存下去，變成鳥類的恐龍就是最好的例子之一。”
能在手握鬆壓器的情況下用幾句話闡述清楚自己的研究理論，劉昊對於樓哲的評價只有一點，這傢伙就是一個掌握着超高學識的瘋子，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劉昊並不擔心樓哲是在說謊，一個高級研究員出身的騙子或許可以詐騙大多數銀行，但是，在專業方面就算他想說謊，劉昊也能從對方語言的非正常中斷看出很明顯的破綻。或許是劉昊表面上顯示出的關注表情讓樓哲感受到了講課的興奮，恰到好處地刺激到這個瘋子傾訴的慾望，那些專業理論就如同開閘的洪水，滔滔不絕地傾訴而出。必須承認樓哲是一位很好的講師，可以用簡練的話語將某些高深理論講解成通俗易懂的概念。
從開始講述到停止，樓哲只用不了不到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四分之一個小時。
劉昊對於突變人類的理解進入了一個完全嶄新的境界。
生物的進化受到自然環境的影響，這已經是學術界的定論，但是，生物的進化到底是受到什麼樣的自然環境影響，是在相對較長的時間段內發生單體逐一變異，還是在相對較短的時間段內進行多體同步變異，這些細節方面的事情卻是衆說紛紜，沒有正確的答案。
樓哲的理論很簡單。
地球磁場。
樓哲的研究認爲，生物進化的因素除了自身數量衆多，可以產生數量足夠的突變個體這個基本條件之外，最關鍵的就是地球磁場增強減弱乃至磁極倒轉這種規律性的運動刺激到生物的基因，使之產生突變！他所舉出的例子很簡單，地球磁場在最近七千年以來，一直處於逐漸減弱的狀態，而正是這七千年時間，人類文明得到了飛速發展。或許衆多學者對於文明進程有着各種解釋，樓哲結合自己的推論，堅信人類羣體爲了適應即將到來的磁極減弱進而倒轉而產生了數量衆多的突變人類，正是這些突變人類中的某些個體在有意無意中加快了人類文明的發展！
用樓哲的話來講，以十多億人作爲人口統計基數的華夏國，所產生的統計數據應該是最準確的。無論從數學模型還是統計數字上，都可以看出，隨着時間的推移，磁場減弱進而造成磁極倒轉逐漸臨近，突變人類的數量也呈現相應的上升趨勢。
曾經讓施偉苦惱不已的突變人類突然增多問題，在樓哲這裡找到了理論上的解釋，至於實際中該如何解決，如果按照樓哲的理論來看，除非調查隊有能力制止磁極減弱並倒轉，否則，還是乖乖地抓人抓到死爲止吧。
“我所要做的，就是通過實驗模擬出不同時期不同強度的地磁環境，作用於哺乳類動物的胚胎上，查看其能否產生突變，產生突變後能否繼續存活，按照這個理論推斷下去，最終我會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地突變刺激方法，甚至可以通過不同強度的磁場刺激已經停止發育的成年人，讓他們按照設計要求變成所需要的突變人類！”
“除了能隨心所欲地製造突變人類，提高軍力之外，實驗一旦成功，還可以在醫療方面產生巨大的影響，試想一下，通過磁場刺激提高骨折患者的癒合速度，治療再生障礙性貧血甚至是堅固牙牀防止牙齒脫落！只要熟練運用磁場刺激的方法，哪怕是逆轉突變現象，將那些對社會有危害性的突變能力象消磁一樣從人體中消除，也不是不可能的！”
樓哲此刻的語氣已經充滿了自豪的味道，劉昊卻知道該如何把握機會，突然插話問道：“既然你的研究進展順利，爲什麼還躲到這麼個荒僻的地方來？”
樓哲的神色瞬間由病態的潮紅變成了暗灰，低聲說道：“常年接觸高磁環境，我的身體發身了癌變，我不想死，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進行突變人類的人體實驗，爲了保證效果，必須抓緊時間先從胚胎實驗開始，如果能在十六到十八個月內摸索出行之有效地磁場刺激法，或者彌補好那條殘缺的公式，第一個進行體質增強實驗的就是我自己。”
“人體實驗實際上是不允許的，對吧？所以你要潛逃，自行研究。”劉昊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淡一些，心裡卻好像着了火，憤怒的感覺怎麼也控制不住。“殘缺的公式是什麼？”
“我剛纔提到了公式？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總之，胚胎與嬰幼兒的實驗確實是不允許的，如果按照原先的實驗路線，我只能用猴子或猩猩的胚胎做實驗，然後直接在死囚身上驗證胚胎實驗效果。姚春蓉不是第一個移植變異胚胎的孕婦，在你們找到我之前，我已經收集了十多個死體與兩個活體進行研究，而且還成功製造出一個有趣地怪物，就關在地下室內。”樓哲慘笑着說到這裡，就好像這句話能說出來他就可以贖罪一樣，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跑光了，看他的樣子是在努力不讓自己癱軟在地，道：“我知道自己瘋了，可是我控制不住，我不斷的告訴自己，那些胚胎與嬰兒不過是小白老鼠，不過是實驗品，不過是我製造出來的，他們的生命屬於我，理所應當爲我做出奉獻！可是，我每天還是睡不好，只能靠僞裝掩飾身心地疲憊！更別提激素治療給我帶來的身體變化！你看看我，還是個男人嗎？！”
即便十分違心，劉昊還是用贊同的語氣說道：“我理解，爲了活命，仁義道德都要丟在一邊。”
“可惜，老天爺沒有給我完成實驗的時間，我只能確認自己找到了刺激胚胎突變的方法，卻來不及確認如何讓一個成人產生突變。你們又在這個時候出現！我知道，作爲一名高級知識分子，我不應該迷信！可是，這都是命，對不對？這都是命！”樓哲的精神明顯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時而軟弱時而激憤。
劉昊的機會來了，從剛纔的情況推斷，大段講述後樓哲已經十分疲勞，剛剛的短暫癱軟就是證據，只要等對方過了這小段精神昂奮期，接下來的沮喪期就會比較長，正是催眠的大好時機。
洪森地再次呼叫也是恰到好處，“我們在房屋外圍剛剛投放了監聽器，聽起來樓哲的精神狀態正處於大起大落的階段，你是不是要開始催眠了？確認的話只需要敲打兩次身後的牆壁就可以！”
劉昊依言敲打兩下，他面前的樓哲絲毫沒有發現情況正在悄悄轉變，還在那裡揮舞着雙手。
“確認催眠起作用之前全力敲牆，我們會投放神經麻醉劑！”洪森的話音剛落，情況卻起了變化，昂奮狀態的樓哲忽然噴出了大量的鮮血，撲倒在地！
劉昊根本來不及敲牆，因爲他眼睜睜地看着樓哲手中握着鬆壓裝置在空中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自己面前。幾乎就在鬆壓裝置落地的下一秒，從監聽器與熱感應儀上發覺情況不秒的洪森當機立斷地命令道：“衝進去！”
時間彷彿在一瞬間靜止了。
剎那間，劉昊大吼一聲，“炸彈爆炸！”緊接着以自己都想不到的最快速度向地窖撲去！劉昊清楚，洪森他們肯定穿着或者攜帶了簡易防護服，活下來的機率比自己大多了。等到劉昊手忙腳亂地打開地窖入口，他才意識到起爆時間早已經過去，爆炸壓根就沒有發生。
屋外越來越近的紛亂腳步聲與樓哲的呻吟聲打破了小屋內的寂靜，研究員努力擡起頭，裂開嘴，露出沾滿鮮血的牙齒笑道：“能把你們這些特殊部門的精英都騙了，我很高興，屋子周圍沒有什麼炸彈，那個裝置根本沒用。”
劉昊有些懊惱地將那塊破爛塑料布丟在一邊，來到樓哲身邊，蹲下身將其翻轉過來，問道：“鎮子裡的炸彈除了我們發現的那個之外，也都不存在，對吧？”
樓哲的表情終於恢復了平靜，或許在突如其來地死亡面前，這位恐懼死亡因而變成瘋子的科學家終於接受了現實，努力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那只是個心理騙術罷了，我瞭解你們，不可能冒險。”
話說到這裡，樓哲的目光落在已經沒有圖像的監視屏幕上，眼睛突然睜得很大，十分驚恐地問道：“停，停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