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枝邪近來異常悲慟,二兒子賀魯耶和三兒子多洛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他茶飯不思,精神不振,整日整日地唉嘆落淚,所以纔沒多久,就顯得蒼老了許多。他年紀大了,經不起任何大的變故,尤其是這種生死離別,更是令他肝腸寸斷。他哀嘆自己命苦,居然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情緒和意志也都消沉到了極點。如今,他已經根深蒂固地認爲,這一切的一切全是由可恨的嘉葉造成的,所以非常憎恨嘉葉,但卻從不曾想過自己寶貝兒子的過錯。

自從藤溪拜訪過安之後,安就再也無法平靜了。雖然她一再告誡自己說不要相信,但心裡卻起了微妙的變化,尤其是對哈帝娜的看法,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以前,安是那麼信任哈帝娜,又是那麼珍視她們之間的那份友誼。現在,安才突然明白,原來她一直是居心不良,心懷叵測的,所以竟有種被欺騙的感覺。而一想到她其實一直在不懷好意地從中挑撥,惡語中傷,就覺得十分可惡。

“唉,我也真夠蠢的!”安憤恨地罵起自己,並懊惱自己所做過的種種傻事。“我真是個傻瓜!怎麼就那麼相信她呢?啊——!”安氣憤自己的遲鈍,忍不住摔出幾個靠墊泄憤,然後倒在牀上痛哭起來。

“我真傻!泉還一直跟我說,不要太信她,可我居然還埋怨泉……”

過了好一會,安總算稍稍平靜下來,但心裡仍舊非常沉重,因爲她對藤溪的話也只是半信半疑。她雖然相信了關於哈帝娜的那番評價,可是卻無法相信對於嘉葉的肯定,亦或是說,因爲先前遭受了太多的打擊,而使她不敢再相信了。

她仰面朝天地躺着,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燈。風吹進屋子,窗簾隨之擺動,而吊燈上的掛穗也跟着輕輕晃動,併發出清脆的響動,十分悅耳。風中混和着嫩葉和花瓣的清香,沁人心脾。而安滿腦子卻是嘉葉的身影,而且想得出神。

這時,一個僕人走進來,輕聲說:“殿下,該吃安胎藥了。”

安看了她一眼,然後懶懶地坐起來。她伸出手,接過一個很精緻的小杯子,一飲而進,並擦擦嘴說:“哎?我問你啊,我們血櫻是不是正和你們打仗?”

僕人笑笑說:“小人只是個內侍僕人,從不關心國事的!”

安說:“就算再不關心,打沒打仗總該知道吧?這麼大的事,不應該是家喻戶曉的嗎?”

僕人說:“小人身份低微,很多事情都弄不清楚,所以也不敢亂說。”

安聽了,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心想:“估計是鷹止螺交待過要對我保密,所以我甭想從她們嘴裡問出實話。”正想着,一個內侍走了進來。

他行禮後對安說:“殿下,王后殿下請您到她的宮裡去一下。”

安喃喃道:“王后?”她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還以爲這個王后是指的藤溪,但想了想,才弄清,原來應該是鷹止螺的母親纔對。“哦……”安敲敲自己的嘴脣,卻沒往下說。

內侍故意揚揚頭,意思是:“您是去還是不去?給我一個準信啊,我好去回話。”

可是就在這時,只聽外面亂轟轟的,緊接着另一個內侍跑進來,慌慌張張地說:“王后殿下已經到了!”

旋林站在陽臺上,望着遠處出神。這是位於血櫻帝都富人區的1號別墅,風景如畫,美麗怡人。只是有些時候,風景是否合意也要因心情而定,而此刻的旋林就一點也不覺得這座莊園有什麼長處。

自從嘉葉御駕親征,他就一直悶悶不樂,憂心忡忡,甚至比那些有兒子奔赴前線的母親還要心情沉重。其實他一直不贊同嘉葉親征,可是嘉葉既已打定主意,誰也動搖不了,他沒辦法,只得緘默了。

這幾天,他尤爲煩悶,也可能是受周圍大環境的影響,因爲近期戰事緊張,而時局與時事也成爲人們時刻談論的話題,再加上岳母糖引夫人的精神衰弱越發嚴重,整日整日地唉聲嘆氣,很難讓人振作。

他轉回身,走進房間,看到桌上還有一大瓶沒喝完的酒,突然有種想要痛飲一番的衝動,但一個人喝又沒意思,便想到了岳父,於是抓起酒瓶,走出房間。

今天因爲女人們都外出了,所以整座別墅顯得格外清靜。

“不過也好,省得她們嘮叨。”旋林想到這,不由得加快腳步。他來到岳父的書房,輕輕敲敲門,得到允許後便走了進去。

他放下酒瓶,笑着說:“爸爸,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在一起喝一杯了吧?”

山枕說:“哎喲,可不是麼?自從開始打仗……唉,我這人本來就閒不住,現在整天無所事事,感覺屁股都要坐方了!唉,真恨不得跟丘光和風十圍他們一塊到前線去!”說着搓搓手。

旋林說:“我都坐不住,何況是你了?”

“是啊是啊!這好久不拿武器,手都癢癢的!”

旋林嘆了一口氣說:“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最近心跳得厲害。不僅擔心大哥二哥,還特別擔心陛下!尤其是這兩天,唉,心裡好像揣了只跳蝸!”

山枕拍拍女婿,說:“這大概是因爲你和陛下心心相通吧。”

旋林搓着下巴,點點頭,說:“有道理!”

山枕接着說:“別看只是小時候替過他,但你們的命運已經連在一起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怪事出現了,原先放在桌上的那瓶酒突然裂開了,而暗紅色的酒液則順着桌面流淌下來,像血一樣染紅了地毯……

安顯得有些侷促,因爲她還不曾和鷹止螺的母親打過交道,不知道她是個怎麼樣的人,但從平日裡僕人侍女的談話中又隱約瞭解到一點。總之,在安的印象中,那是個很霸道厲害的女人。

這時,房門被左右分開,緊接着一個氣勢洶洶的貴婦走了進來。這是個既嚴肅又傲慢的女人,她頭頂王冠,身穿一件華麗的拖擺長裙,珠光寶氣,就連手裡纂着的小扇子也鑲滿了寶石。安站了起來,並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裙,就好像她已經被她那氣勢嚇壞了,變得手足無措了。而原先站在房間裡的內侍和僕人則早早地躲到了一邊。

“你就是那個女人?”王后態度粗暴,語氣生硬地問。

安沒有說話,她看得出,這位母親就是專程來找茬的,因爲就連空氣中,都已經迸射出火花了。

“我在問你!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女人?”王后又說了一遍,因爲很生氣,所以語氣也更僵硬無禮了。

安仍沒有說話,她不喜歡對方的態度,所以不願開口。

“真無禮!還從沒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王后說着向前逼了一步。

安這才忍無可忍地說:“您一進來就大吵大嚷,我一句話也沒說,您居然還說我無禮?真是荒唐!”哪知,這句話竟引來了一記重重的耳光。安不堪忍受,摔倒在地,眼淚頓時就出來了,她掙扎着想站起來,卻發現已經動不了了。

王后瞪着她,點指着罵道:“你以爲你在跟誰講話?這可不是血櫻!這裡可沒人寵你!”說着呼喝左右,讓人把安架起來。

安先是被意念控制住手腳,現在又被侍衛按住,根本動彈不得,她強忍着淚水,倔強地咬着牙,而心裡卻異常委屈。

王后說:“我告訴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這禍害,害死了我兩個兒子!而現在,就連我最小的兒子也奔赴戰場了!你這禍害!還我兒子!”她越說越激動,竟撲上來掐住了安的脖子。“還我兒子!你這毒婦!還我兒子!”

安痛苦地掙扎着,但都無濟於事。不過就在這時,藤溪突然衝了進來,她跪撲在王后腳下,苦苦哀求起來。

“母親大人,求求您啦!看在鷹止螺的份上,也看在她肚子裡孩子的份上,您就饒過她吧!”

王后這才鬆了手,但卻惡狠狠地說:“如果我的這個兒子再有任何閃失,我就把你大卸八塊!”說完咬牙切齒地帶人走了。

安癱倒在地,藤溪趕緊摟住她。

“沒事了,沒事了!”

安滿臉淚水,心裡無限委屈,但卻又異常高興,所以又笑又哭,就好像瘋了一樣。

藤溪摟住她,儘量讓她平靜下來,然後安慰着說:“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安說:“不,我好高興……你跟我說嘉葉爲我開戰,我還不信,但現在我信了……這是事實了……”

“您這是怎麼了?是被母后嚇壞了嗎?不要緊,不要緊,已經沒事了!母后她脾氣不好,但卻是個好人,她說那些話,也只是氣話,不會是真的……”

“不,我一點也不生她的氣,相反,我好高興啊藤溪,她讓我相信了嘉葉,相信了他爲我打仗的事實!”

在血櫻樹形城堡軍政院所在的樓層內,不管是辦事員還是官員,都非常忙碌,然而就在此刻,卻有一個比任何人都更焦急匆忙的身影跑了進來,因爲太急太快,便不停地與走廊上的人相撞,但那人已顧不上禮節,而是徑直朝軍政大臣的辦公室而去。

他闖進池杉大人的辦公室,發現那裡正在進行一個小型的軍事會議,於是遲疑着停在門口,開始大口大口地喘粗氣。

辦公室裡的人起初都嚇了一跳,甚至有人不高興地說:“外頭的辦事員都是幹什麼吃的?怎麼放人闖進來,也不攔一下?”

不過等看清來人是誰,大家也就默不語了。只見那人彎着腰,一手按着胸口,一手高舉在頭上,好像在說:“稍等,讓我先喘口氣,我有話要說。”

“旋林殿下?”軍政大臣池杉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走了過來。“您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嗎?”

旋林這才直起身,喘着氣說:“求您了!讓我去前線吧!我要陪在陛下身邊!求您了!派我去吧!”

池杉笑了笑,一邊拉過旋林,一邊對大家說:“你們先繼續,我過一會就回來。”說着和旋林來到隔壁一間小會客廳,並讓人拿了些飲料來。

“來,先喝點水吧!”池杉親切地坐到他身旁,可能是受了陛下的影響,所以他也非常喜歡這個年輕人。“是從家裡跑過來的吧?來,先喝點水歇歇吧。”

旋林迫不及待地說:“求您了,讓我去吧!就算幫不上忙,只要陪在陛下身邊也行啊!要不然整天爲他提心吊膽的,我真得受不了啦!”

池杉笑着說:“我理解,我理解!因爲太擔心親人了,所以才特別緊張,這個我能理解!”

“您能理解就好了,我還怕您不同意我去呢!”

池杉說:“我是不會同意您去的!”

“啊?”旋林站了起來。

池杉點點頭。

“不不不!我求您了,讓我去吧!”旋林懇求着。

池杉笑着看着他,並站了起來。“陛下特別交待過我的,他希望您能留在家裡。”

“不,我要去!我要去!求您了!我不能再這樣傻等下去了,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我要到前線去!您知道嗎?我這幾天一直作惡夢,就在剛纔,剛纔——一個好好的酒瓶居然自己裂開了,這太不吉利了!”旋林說着說着險些落了淚,但又怕被對方看到了笑話,所以極力強忍着。

池杉看着這個精力充沛、活潑好動的年輕人,不禁在想:“要說,旋林的五官與陛下的倒不是很像,不過神態卻極像,這大概是他刻意去模仿的緣故吧。可是話又說回來了,若是陛下,應該不會有這樣的神情吧,更不會輕易在別人面前落淚!就算是再大的痛苦,陛下也會隱忍於心,不露聲色。唉,說到底,陛下實在太可憐了,過早地擔負起這些重任,又整日爲國事操勞,這一切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確實太過沉重了,而他又是那樣負有責任感,以至於再苦再難也不肯服輸、忍辱負重,全都只爲了那一句承諾。可以說,他以前所做的,全都是爲了實現別人的願望,唯有現今這一次,才真正是爲了他自己,然而卻又揹負惡名,真是可悲啊。”但轉念又一想:“陛下能爲自己心愛的女人出兵,也算是敢愛敢恨,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他第一次向世人吐露心聲。”想到這,多少也安慰了些。

“陛下當初要御駕親征,我就不贊同!早知道現在這麼擔心他,我當初就一定要阻止!”旋林嚷着說。

池杉笑,說:“這是陛下第一次按自己的意願行事,而不是顧及旁人的!是他自己的心願,所以他要御駕親征,我們應該理解!”

旋林聽了有點困惑,因爲他並不清楚關於血櫻集的那段隱情。“理解是可以啊,但您也得理解我啊!我必須到前線去!”

池杉笑着拍拍他的肩,說:“陛下說,您現在的任務就是安心地待在家裡等待孩子出生,其他的什麼也不許做!”

“可是清芬赤懷孕還不到一年呢!讓我等到孩子出生,那豈不是至少要等兩年?”

池杉笑着點點頭,說:“那就等兩年吧!”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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