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王吩咐了,所以嘉葉不得不每天都到御前去。安當然不滿意,但也沒有辦法。
關於被“鞭打”的事,幾乎已傳遍宮廷的各個角落,不過,這主要歸功於那些懷抱同情心的夫人和小姐們。所以,如今不管嘉葉走到哪裡,都會有人看他,小聲談論他。尤其是那些女士們,她們看他的眼神很奇怪,說不上來是同情還是什麼,這令他非常尷尬。
巖當然不在乎,他從來都是想到什麼就是什麼,而且還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現在已經認爲嘉葉就是烏蘿椰了,不過,他還想再確定一下。
他把總侍長叫到跟前說:“烏蘿椰小時候,你應該見過吧。”
見映點頭,說:“是,屬下一直侍奉您左右,怎麼能沒見過呢?”
巖說:“那他身上的胎記,你應該也知道吧。”
見映小心翼翼地說:“是啊……”
巖往椅子裡靠了靠,說:“你覺得那玩意能造假嗎?”
見映笑起來,說:“屬下感覺造不了假。”
巖點點頭說:“那你覺得嘉葉身上的,是真的嗎?”
見映趕緊跪了下來,說:“屬下怎麼想都無所謂,主要是您怎麼想。”
巖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是真的……”
見映低下頭,認爲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巖想了一會,不禁笑着說:“嘉葉剛來的時候,真是又傻又呆,現在成熟多了……”
見映低着頭,他覺得王只是在自言自語,所以沒有答話。
巖擡頭看看他,說:“叫他進來,我要讓他看樣東西!”
見映點頭,退出去讓嘉葉走進來。
巖把嘉葉叫到跟前,拍着一個八音盒,對他說:“這裡面存了紫瀑的記憶。紫瀑,你應該知道吧?”
嘉葉微鞠一躬,恭敬地說道:“是,卑職進宮第一天就已經記下了,她是前任王后,也就是公主殿下的生母。”
巖冷笑一聲,轉過身用手擺弄着那個八音盒,他打開蓋子,聽了一會音樂,然後又蓋上了,說:“妄我一直那樣信任她,還以爲她是個善良的好女人!結果沒想到,她竟是害我最苦的……”
嘉葉低着頭,不敢答話,靜靜地聽王發牢騷。
巖拍拍盒蓋,說:“女人,想達到目的,真得是不擇手段!唉!人心難測啊!”說着轉過來,抱着雙臂靠在桌子上。“這裡有關於你的事,也有關於塔地羅的事。”說完停頓了片刻,“盒子裡的記憶我都已經看過了,你拿去處理掉吧。”
嘉葉說:“這盒子不是一直由公主殿下保管的麼?要不要送還給公主呢?”
巖說:“隨你的便吧,反正我已經交給你了!拿走吧,我不想再看見它!”
嘉葉說了聲“是”,然後躬着身,把八音盒拿起來,退着走到門口,出了王的房間。
見映輕聲問:“怎麼了?”
嘉葉說:“陛下讓我把盒子送到哈帝娜殿下那裡去。”
見映點頭,說:“快去吧。”
嘉葉朝他施了禮,便離開御書房。
他託着盒子走在走廊上,非常糾結,他在想:“要不要看看裡面的記憶呢?這可是莎之前的那位王后留下的記憶,裡面一定有關於露西夫人的事。一直都是聽說露西夫人的事,但卻從沒看過她的樣子,而在紫瀑殿下的眼中,那位夫人又是什麼樣子呢?”
出於好奇,也出於使命感,他決定看一看,於是他走進一間沒人的房間,關上門開啓了記憶的盒子。
原來,那次“地陷”的確是紫瀑策劃的,她派人制造了混亂,並讓人偷走了烏蘿椰,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她指使的。而滄瀑起初並不知情,後來聽說女兒有麻煩,爲了保全她和哈姆的前程,便獻身承擔了全部罪過。也就是說,露西夫人的死和烏蘿椰的丟失,都與紫瀑有間接或直接的關係。
嘉葉不禁在想,難怪陛下會這樣失望和痛恨,原來傷害他最深的人就是他曾經最信任的女人。嘉葉很驚訝,他接着往下看,又看到當年者杉夫人的事情,這才知道,就連者杉夫人的死也與紫瀑有關。
記憶中有這樣幾組畫面。
第一段畫面:紫瀑聽說者杉夫人給王生下一個兒子,不禁大爲惱怒,所以她決定報復。她不露聲色,不僅沒有流露出嫉妒,還裝得很寬容大度。她去探望者杉夫人,陪她說話聊天,對她關懷備至,這令者杉夫人非常感動。因爲當時的者杉夫人,處境並不好,她雖然生下了王的孩子,但王卻怕遭人非議,始終不肯承認這個事實,而她自己的丈夫則因蒙受羞辱,一氣之下搬到了軍營不再與她相見。所以,者杉夫人一個人守着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待在家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也就是這樣,紫瀑取得了者杉的信任,併成爲她的朋友。
第二段:紫瀑又去看望者杉,還帶了好多營養品,者杉很高興,請她坐在自己身邊。紫瀑說想抱抱孩子,者杉便欣然答應了。
紫瀑說:“孩子還沒取名字,您想好起什麼沒有?”
者杉很難過,因爲她原本是希望孩子的父親來取的,但現在,孩子的父親根本不承認這個孩子,更不可能給他取名字,於是嘆了口氣,輕輕搖搖頭。
紫瀑笑着安慰者杉,說:“要不,就叫‘塔地羅’吧?我覺得挺好聽的,而且還有‘信任’的寓意在裡頭。”
者杉點點頭,說:“我也覺得挺好的,那就叫‘塔地羅’吧!”
第三段:者杉不大舒服,紫瀑來看望她,並抱着她的孩子哄他入睡,可是塔地羅不知怎麼了,就是不肯睡,還一個勁鬧人。
者杉被折騰得很煩,便氣着說:“快把他扔出去!我的頭都快炸了!這個可恨的傢伙!要不是他,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地步!”說着竟失控地痛哭起來。
紫瀑抱着孩子,坐下來安慰者杉。她注視了者杉一會,腦子裡浮現出一個邪惡的念頭,於是對者杉說:“這也不能怪孩子啊,還不是咱們大人的過錯,孩子是無辜的!”說着假意撫摸者杉的頭髮。
者杉漸漸平靜下來,有氣無力地歪倒在牀榻上,默默地落淚,委屈地說:“我該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啊?現在,誰都不理我……這孩子要他有什麼用?”
紫瀑繼續勸着說:“孩子是無辜的!”說着低頭看了一眼塔地羅,微笑着摸摸他的小臉,說:“多可愛的孩子啊!將來一定很漂亮!一定非常像他的母親!”
者杉看看她,哭得更傷心了,說:“像我有什麼用?陛下這麼討厭我!”
紫瀑沉默了,而後故意逗着塔地羅說:“多好的孩子啊!咱們多漂亮啊!將來一定能長得非常英俊迷人,到時候,還怕父親不喜歡我們?”然後又嘆了口氣,說:“再苦,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咱們總得想個辦法,一定要保全孩子!”說完又低下頭逗着他說:“我們要快快長,等父親不生氣了就立咱們作王子,日後再努力,說不定還能立咱們當王儲呢!”
者杉看着他們,沒有出聲,但不久後便自殺了……
嘉葉看完後,心情很沉重,他收好盒子,決定把它送還給哈帝娜。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哈帝娜珍視的母親的遺物。他稍稍整理一下衣飾,然後託着盒子來到公主的宮殿。
他來到宮殿門外,很客氣地對公主的殿前侍說:“陛下讓卑職把這個盒子送還給公主殿下。”
殿前侍笑着說:“是您啊,嘉葉大人!公主在裡面,您可以進去。不過您先稍等一下,我去通報一下。”
嘉葉趕緊叫住她,笑着說:“不必了吧,卑職不方便到公主的宮裡面去,況且陛下還等着卑職回話呢。”
殿前侍點頭,說:“那好吧。”說完,接了命子轉身進了宮。
嘉葉也轉身往回走,剛走沒多遠,哈帝娜就追出來。
哈帝娜叫住他說:“嘉葉大人,請等一等!”
嘉葉轉身,朝他恭敬地施了禮,說:“殿下,請不要這樣稱呼卑職,卑職受不起!”
哈帝娜卻笑笑說:“剛纔只唯跟我說,您過來送記憶的盒子。”
嘉葉點頭,說了聲“是”。
她笑着說:“那爲什麼不進來坐坐?我正一個人煩悶呢,難得有人過來。”
嘉葉輕鞠一躬說:“卑職怕不方便!而且,陛下還在那邊等着回話呢,卑職不敢耽誤了。”
哈帝娜說:“喝一杯茶,應該也不會耽誤什麼吧?還是,嘉葉大人不肯賞光……”
嘉葉輕輕鞠躬,陪笑着說:“卑職不敢。不過,如果殿下不嫌棄,等哪天卑職不當班了,一定請您喝茶,就算對今天的賠罪了!”
哈帝娜很高興,說:“真的嗎?您可要說話算數!”
嘉葉說:“當然,一定算數!”
哈帝娜滿臉陶醉地望着他,說:“那我等您的消息!”
嘉葉再次輕鞠一躬,然後便告退了。
哈帝娜一直站着目送着他,直到他拐下樓梯看不見爲止。她跑回宮,興高采烈地對自己的殿前侍說:“只唯,你說,嘉葉大人說要請我喝茶,會算數嗎?”
殿前侍說:“當然會!嘉葉大人守信用,可是名聲在外呢!”
哈帝娜笑着望向天花板,癡癡地說:“嘉葉大人是我見過的最具有魅力的人了!”然後又有些黯然,拉着只唯問:“那他的那位妻子怎麼辦呢?我要和她成爲朋友麼?”
只唯說:“當然要成爲朋友!這樣,您才能成爲嘉葉大人的朋友啊!”
哈帝娜點點頭,說:“是啊,父親大人把她賜給他,他又不能拒絕……不過我聽說,她人挺好的!我是應該去認識一下她,就算是爲了嘉葉大人的這份友誼,我也要和她成爲朋友!”
另一邊,嘉葉走在走廊上,不想卻遇到幾位貴族小姐,他趕緊躬身施禮,微笑致意。但小姐們可不是看他鞠躬的,於是把他團團圍住。
一位小姐說:“嘉葉大人,您好過分!自從作了御前侍,對我們的態度就完全變了!”
嘉葉笑着說:“哪有啊?卑職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
另一位小姐嚷着說:“還說沒有呢!以前還能經常見到您,現在連您的影子都見不着了!是不是躲着我們?”
嘉葉被弄得哭笑不得,說:“卑職沒有要躲啊!”
一位小姐說:“那爲什麼老也見不着您?”
嘉葉坦誠地說:“最近有點忙,每天都要到御前侍奉,沒有太多閒散的時間。”
小姐們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所以不肯放過他。
第一位小姐接着說:“什麼嘛!別以爲我們什麼都不懂,您又不是總侍長,怎麼會天天當班?”
其他小姐也附和着說:“就是!您就騙人吧!”
又有人說:“哼!娶了個人類,就變得愛說謊了!真是可恥!”
另一個也插嘴說:“就是!您不覺得難爲情嗎?”
嘉葉說:“我沒有說謊啊!”
小姐們不聽他辯駁,你一言她一語,不停地圍攻他,他招架不住,又逃不走,還不能生氣,保持笑容,否則就會有違男子漢的風度。後來,他乾脆不辯駁了,任憑女孩們數落髮泄。
不過最後,大家還是被他迷人的笑容軟化了。
有人哭了,說:“您自從有了妻子,眼裡就再也容不下我們了!可是,請您不要忘了,最先獲得您的友誼的,可是我們!可是,您現在卻不珍視這份友誼了!是您!是您自己親手毀掉了我們的友誼!”
嘉葉笑着說:“我一直很珍視這份友誼啊。好了,別哭了,我是真得在忙工作,不信,諸位可以去問總侍長。”說完,從懷裡掏出手絹,遞給那位落淚的小姐。
那位小姐如獲至寶,也顧不上其他小姐妹的嫉妒了,於是破涕而笑。
嘉葉向大家保證說:“我是不會忘記小姐們的友誼的,而且真心希望這份友誼能夠長久,這是卑職的榮幸。”說完微微鞠躬,小姐們則向他屈膝還禮,之後他便走開了。
但他不知道,他剛離開,這個小聯盟就分崩瓦解了,而得到手絹的那位小姐,無疑成爲衆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