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葉坐在書房裡看些閒散的信件,一個御前侍走進來稟報說:“哈帝娜殿下求見。”
嘉葉搓了搓鼻骨,舒緩一下神經說:“讓她進來吧。”
御前侍點頭退出,而後哈帝娜走進來。她託着一個大托盤,上面放着湯碗和湯罐。
嘉葉衝她笑笑,她先輕輕行禮,而後輕飄飄走到嘉葉桌前,一邊放下托盤一邊說:“我給您燉了些湯,可能不太合您的口味,但卻是熱的。”
嘉葉笑了笑,說:“有勞了。”
哈帝娜繞過桌子,來到他身邊,說:“您不嚐嚐嗎?是熱的,我剛燉的。”說着就準備替他舀湯。
嘉葉攤攤手,說:“先放着吧,我回頭喝。”
哈帝娜說:“湯要趁熱喝纔好啊,放涼了就不好喝了。”
嘉葉不想令她傷心,便婉轉地解釋說:“我這會不餓,早上的食物還沒有消化,肚子還有點撐。”
哈帝娜露出笑容,說:“那好,那就等會再喝吧。”說完圍着桌子,看看桌上的文件說:“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嘉葉攤攤手,說:“沒有什麼要幫的,連我現在都很閒呢,謝謝。”
哈帝娜笑着說:“我想在這裡看着您,可以嗎?應該不會影響到您吧?”
嘉葉說:“還是替我去陪陪安吧,她最近心情不好。”
哈帝娜紅着臉,點點頭,而後極不情願地行了禮,準備離開。
嘉葉看看她,覺得有些事必須跟她說清楚,於是又叫住她,說:“哈帝娜。”
她趕緊轉身,笑盈盈地望着他。
嘉葉尷尬地笑了笑,說:“以後燉湯這種事,你就不必親自做了,交給廚房就可以了。”
哈帝娜再也沉不住氣了,說:“您難道連妹妹的關心也不肯接受麼?”
嘉葉說:“你能記住這一點就好了!記得,我是你哥哥,而且只能是你哥哥!”說完攤攤手,不再講話。
哈帝娜站了一會,氣憤地跑開了。
安渾渾噩噩地跑回宮,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
她趴在牀上大哭,泉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並悄聲對她說:“在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千萬不要向別人透露!就是哈帝娜殿下也不要說!不僅不要說,也儘量不要往這方面想,不然的話……”
可是話音還沒落,哈帝娜就跑來找她了,泉趕緊勸住安,並對哈帝娜解釋說:“殿下心情不太好,您可得見諒!”
哈帝娜問:“她怎麼了?”
泉說:“也沒什麼,還不是因爲前幾天那事。”
安直起身,擦了擦眼淚,一邊搖搖頭,一邊說:“我沒事……”
哈帝娜握住她的手,安搖搖頭,突然又捂住臉,過了一會才說:“你應該認識嘉葉很久了吧?”
哈帝娜說:“當然了,從他到御前來,也有四五十年了吧。怎麼了?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安問:“那你認識的嘉葉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哈帝娜說:“哥哥他……應該是個很重感情,又很戀舊的人吧……一旦愛上一個女人,就會非常執着,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說完看看安。
安點頭,心裡很難受,她不禁想起他以前的那個女朋友,想起哈帝娜跟她說的關於他們的那段戀情,於是激動地說:“哦,是個很戀舊的人啊……”
泉始終站在安旁邊,竭力想替她掩飾一下,但因爲她內心太激動,所以思想還是像氣味一樣溢出來,而哈帝娜分明是察覺到了。
泉說:“哈帝娜殿下,請好好勸勸安殿下吧,她現在完全被困擾住了……”
哈帝娜握住安的手,又看看泉說:“就讓我們這對同病相憐的人互相安慰吧。”
泉擔心地點點頭,然後退到一邊。哈帝娜拉起安,慢慢走到陽臺上,她陪着她在那看了一會風景,心情總算平靜了一些。
哈帝娜悄聲對安說:“知道嗎?你的心思是很容易被看透,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不像我們,懂得如何掩飾。”
安問:“是嗎?我還不知道呢。那我要怎麼掩飾呢?”
哈帝娜說:“最簡單的辦法嘛,就是在別人要看你的眼睛時候,移開視線。還有,就是在別人想看你思想的時候,儘量想些別的事,這樣就可能擾亂對方了。”
安笑,問:“幹嗎要告訴我這個呢?”
哈帝娜說:“因爲我怕你會受到傷害!對了,我有一條鏈子,”說着從脖子上解下來,快速地遞給安,說:“悄悄戴在身上,這樣就可以掩飾自己的思想了,而不被壞人窺視了。”
安問:“這是什麼?”
哈帝娜說:“這是屏石項鍊。”
安問:“什麼屏石項鍊?”
哈帝娜說:“屏石是一種可以屏蔽思想的石頭,戴在身上,可以保護自己的思想不被看透。”
深夜裡,須澤打開了王寢宮裡的結界,這些保護屏障的開關,只有衛士長自己才知道。
嘉葉使用法術,直接來到地底牢房,親信衛兵打開關押塔地羅的牢門,讓王走了進去。
塔地羅看是嘉葉,不禁有點驚訝,問:“您是來殺我的嗎?”
嘉葉笑說:“殺您還用我親自來嗎?”
塔地羅笑了笑,請嘉葉坐下。
“實在沒什麼好招待您的,您就將就一下吧。”
嘉葉說:“如果只是爲了喝茶,我也不到這來了。”
塔地羅又笑,兩人隨意坐下。
嘉葉開誠佈公地說:“父親曾經讓我看了一個記憶的盒子,是關於您生母的事,不過現在在哈帝娜那裡。那是紫瀑殿下的記憶……”
“哦。”
嘉葉接着說:“我很抱歉地告訴您,您所尊敬的紫瀑殿下,恐怕與您生母的死脫不開干係……”
塔地羅苦笑着點點頭,說:“我早就知道了。”
嘉葉聽了非常驚訝,問:“您早就知道?者杉夫人去世的時候,您應該還是個嬰兒吧。而那段記憶,就連父親都一直不知道呢。”
塔地羅看看嘉葉,不禁苦澀地笑笑,說:“我早就知道,因爲,我母親把她臨死前的那段記憶存進了我的身體……我就是我母親的記憶盒子……”
嘉葉非常震驚,同時也非常困惑,於是問:“那麼,自然您知道,爲什麼還要一直隱忍着紫瀑殿下呢?爲什麼還要把她當作母親一樣侍奉呢?我還以爲您不知情……原來,是我多事了!”說完站起身。
塔地羅笑起來,嘉葉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話說,便停下來等着。
塔地羅也站起身,說:“你們怎麼可能體會我的心情呢?她勸我母親保全我有什麼不對?我母親生下我,本來就是個錯誤!她以爲給王生個孩子,就能一步登天了?她想錯了!她不僅得不到她想要的,還失去了一切!她的所作所爲,給我和我周圍的人都帶來了無盡的痛苦!而我的存在,也永遠是一種恥辱!”塔地羅說着走到牢門旁,狠狠地捶打牆壁。
“從我出生那天起,就註定是多餘的!父親不喜歡我,周圍的人瞧不起我,可是這是我的錯嗎?如果明知道這是個錯誤,爲什麼當初還要生我呢?如果父親根本沒打算承擔這份責任,爲什麼要讓我母親懷上我呢?就算我母親騙他喝了藥,但如果父親不情願,又何必揹着自己的妻子招惹別的女人呢?一個男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究竟需要多長時間?從與我母親接觸、偷情,再到有了我,他難道都不曾悔過?還是在他的意識裡,根本就沒有愧疚。自私又自大的他,總是認爲別人會寬容他!就算做了再大的錯事,也不用負責任!”
“但是,他錯了,他受到了譴責!他很氣憤,於是就遷怒於我,把錯誤都歸罪到我頭上!他從來就沒關心過我,也從來沒顧及過我的感受!可是紫瀑殿下不一樣,她包容了我,而且撫養了我。我不管她有什麼目的,也不在乎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只知道,她是我的一切,而且只要她高興,還可以給予更多!她和父親不一樣,她讓我感到了溫暖,讓我感受到了親情!所以,我愛她,我把他當作母親去侍奉!”
“我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也許你們認爲是可恥的,但我卻是真誠的!當所有人都圍着你轉的時候,我卻在邊關,當全天下都聽說你丟失的消息時,卻已沒人記得我這個名字。在我眼裡,只有紫瀑殿下,也只有她,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不想爭什麼王位,我只希望她也同樣喜歡我……”
“我想做到最好,只爲博她一笑。因爲我是個養子,如果不努力討母親歡心,連那僅有的愛也得不到。就是因爲知道不是親生的,纔會更加小心謹慎,纔會更加謙和溫順!你,一定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吧?”
嘉葉沒有打斷他,而是聽他傾訴,而後說:“我能明白……那種想要得到愛的感覺,我能明白……”
是啊,他當然明白,因爲他對巖,不就是這個樣嗎?他渴望這種親情,也渴望得到父愛,所以才願意陪伴在他身旁,不管對方怎樣不好,都會不離不棄。
嘉葉問:“您還有什麼願望嗎?”
塔地羅說:“我只想再見見紫瀑殿下,或是再見見哥哥哈姆……”
嘉葉點點頭,說:“您會實現願望的。”說完便離開了牢房。
門外早有人接應,於是,王仍使用瞬間轉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而後,衛士長重新開啓防護屏,這一切都在秘密中進行,沒有任何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