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見映失去兒子,非常悲慟,再加上內務院事務繁雜,壓力極大,要不是咬牙頂着,早就支撐不下去了。蒼臺看在眼裡,也非常心疼,他從小就特別喜歡這個叔叔,儘管不是親叔叔,但卻比親叔叔還親,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他比自己的父親還更像父親。

他從紫瀑地區回來,立即來到內務院,並小聲對見映說:“我已經把您的信交給陛下了。”

見映點頭,說:“辛苦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但蒼臺沒有走,而是輕輕蹲下來,望着這位叔叔,說:“陛下已經準我進入內務院了,我現在已經是一名執事了。”

見映說:“很好!等會去領制服,從今天起就正式開始工作吧!”說着強打精神衝他笑了笑。

蒼檯面帶悲傷地說:“我知道您很痛心,我父親聽說了也很難過……但是……”說着輕輕跪了下來,並握住對方的手安慰着說:“您別忘了您還有一個兒子。”

見映聽了非常感動,顫抖着摸了摸他的頭,說:“是啊,我是還有一個兒子!”

轉過天來,蒼臺照舊把一罐鮮奶送到了王的行宮,並悄悄把一個記憶盒子遞給了王。

王故作詫異地問:“這是誰的記憶盒子?”

蒼臺說:“這是您落在家裡的盒子,見映大人說讓您妥善保管。”

“哦,這樣啊?”

“是的!見映大人是這樣說的!”

王點點頭,說:“知道了,您辛苦了。”

蒼臺輕輕鞠躬施禮,說:“您言重了。”

王笑着說:“別忘了向您父親問候一聲,他看到您這身制服,一定很高興!”

“是。”蒼臺行了禮,退了出去。

王看看左右,說:“你們也退下吧,我想休息一會。”

倒夜點頭,讓大家都離開了房間。

這其實是哈姆的記憶盒子,王已經看過了,那還是上次對哈姆用刑時獲取的。王拿着小盒子琢磨了一會,然後按動按鈕,讓那段記憶再現出來。記憶是按時間的先後排列的,所以最先看到的,反而是最後輸入的記憶。

只見,兩個半透明的身影顯現出來,一個是哈姆,另一個是嘉葉。

哈姆憤怒地說:“你這個盜用嘉葉身體的賊!你的目的是什麼?”

嘉葉說:“我是用了他的身體,但卻是按照他的意願去做的!他說靠他一個人的力量無法完成!而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完成他的心願!”

哈姆冷笑,說:“誰會相信這種鬼話?”

嘉葉說:“不管你信不信,這都是事實!”

“難道他的願望就是當王嗎?”

“不!他是想見到自己的父親!”

哈姆咆哮着說:“那他爲什麼不自己來!你這殺人犯!你殺死了真正的嘉葉!”

“我沒有!這只是饋贈!我沒有殺人!”嘉葉也吼了起來。

哈姆說:“我真想殺了你!你給我滾出來,離開他的身體!我可不忍心再傷害嘉葉的身體了!”

嘉葉說:“是嗎?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你真不忍心傷害他嗎?”

哈姆說:“對!”

嘉葉問:“不可能!你不是一直很恨他嗎?不然,爲什麼在他的身上烙上一個永遠也消不掉的印記呢?”

哈姆搖着頭,悲傷地說:“那不是恨,而是愛……他其實也是我的兒子……”

嘉葉冷笑,說:“你還真是厚顏無恥啊!就算我不是嘉葉本人,也知道他的父親是誰!”

哈姆說:“他當然不知道,因爲就連他的母親也不知道!我沒有和他母親有身體上的接觸,但是,我希望我的血液能在她體內流淌,所以我把我的靈魂放到了她的身體裡!而她所孕育的孩子,雖然是巖的骨血,卻有我的靈魂!”

第二段記憶,因爲時間比較久遠,已經有點退色了,淡淡的白色人影在房間裡遊蕩,有點悲傷,也有點耐人尋味。這要追溯到七十多年前,當時嘉葉還沒有出生,因爲哈姆也才第一次見到露西。

只見哈姆氣沖沖回到自己的住處,越想越委屈,他捂着臉,使勁搓揉着被打痛的地方。

他不停地在心裡暗罵着說:“父親真是鬼迷心竅了!真是鬼迷心竅了!”

他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於是坐到窗邊,看着遠處的景緻發呆。待稍稍冷靜以後,他卻不怎麼想父親,而是頻頻想起那個叫露西的女人,她的確非常可愛。

他還是第一次接觸人類,他越想就越覺得她特別,越想就越癡迷。到傍晚時候,他居然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地被她迷住了。

他變得狂躁不安,因爲心裡難以剋制地想要見她,他跑出房間,在走廊裡遊蕩,希望能遇到她,但她沒有出現。他回到房間,繼續來回踱步,抓了一個僕人打聽那位夫人的事,雖然只是隻言片語,但卻聽得入迷。那一夜,他幾乎沒怎麼睡,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她,而半醒半睡的時候,便開始胡思亂想。

第二天,他母親來看他,發現他有點心神不寧,便關心地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後來,他母親察覺了,明白兒子的心思,便非常嚴肅地警告他,讓他不要玩火,可他根本聽不進去。

這天,他又渾渾噩噩地走進花園,他想再看看她,因爲對他而言,她渾身都是迷。可是他沒有見着。他聽說,她生病在牀,於是忍不住想去探望。他去見父親,並請求父親原諒,但眼睛卻在尋找那女人的身影。他父親發覺了,非常生氣,喝他退下。

哈姆開始嫉妒自己的父親,並開始指責父親不該佔有一個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女人。巖對他十分反感,兩人越鬧越僵,再後來,便反目了。

露西生下孩子,身上果真有個嘉葉樹葉形的胎記,所以他暗中把那個孩子叫作嘉葉,因爲“嘉葉”是他用靈魂刻在那孩子身上的名字。

巖當然清楚這個胎記意味着什麼,所以一直非常痛恨“嘉葉”這個詞。而當露西說要給兒子起名爲嘉葉時,巖當即大發雷霆。

後來,嘉葉在混亂中丟失,哈姆認爲是父親的錯,便氣沖沖地跑去責怪他。

他說:“他可是你的兒子!就算他身上有我的記號,你也不能對他下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的兒子?是你故意把他弄丟的是不是?你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是不是?”

巖憤怒地說:“混蛋!對我兒子做了那樣的事,還敢來指責我?”

哈姆說:“他也是我的兒子!我是因爲愛才那樣做!”

巖怒不可遏,大喝着說:“滾!給我滾!”

哈姆也吼着說:“你個禽獸!你弄丟了你的兒子!”

兩人互不相讓,動了手,打得不可開交,巖差一點就把他殺了。

但是露西出現了,她苦苦哀求着說:“陛下,求你了,我不想看到你們父子互相傷害。”

巖這才停下來,他沒有殺哈姆,卻將他驅逐了。

哈姆自從被驅逐,便到處遊蕩,一晃就是十幾年,但他沒有閒着,而是一直尋找丟失的嘉葉。後來,他聽說嘉葉的丟失和母親紫瀑有關,所以對母親十分失望,他知道誤會了父親,但仍舊不肯原諒他。他恨透了自己的父親,沒有一刻不詛咒他,他還把一切責任都歸咎到他身上。他甚至認爲,母親的惡行,也是被父親逼的。

又過了很長時間,他終於在血櫻集地區找到了嘉葉,而那孩子也確實不再叫烏蘿椰了。他感到很欣慰,他認爲自己戰勝了巖,因爲就連那孩子自己也願意用嘉葉這個名字了。

當時,嘉葉和一個叫血櫻集的少年生活在一起,他們相依爲命,過得很清苦。他沒有打擾他們,而是靜靜地守護着他們。

後來,他離開了一陣子,因爲他又想去那個長滿鳳爪莉的地方看看了。在那裡,他總能想起露西的笑容。

可是,等他返回血櫻集時,他卻發現那個叫血櫻集的少年已經死了,而嘉葉則離開了。

他很懊惱,認爲自己弄丟了自己的孩子,於是到處尋找,又過了好多年,他發現了他的行蹤,而那時他已經進宮,作了一名宮廷僕人。

但哈姆察覺到,此時的嘉葉已經不是彼時的嘉葉了,他雖然還是嘉葉的樣貌,但卻沒有嘉葉的氣息,而且眼神和筆跡也都不一樣了。

哈姆在暗中觀察他很久,越發疑心了,於是他返回血櫻集,找到了埋葬那少年的地方,他仔細查看了那少年的屍體,發現屍體上有靈魂外移的痕跡,所以他斷定是那少年殺了嘉葉,並佔用了他的身體。

他又回到帝都,潛入王宮,觀察“嘉葉”的一舉一動,他認爲他就是盜賊,他就是盜走嘉葉身體的賊。於是他躲到他的住處,等他回來。

那一晚,不知情的“嘉葉”走進來,被他堵住。

他問他:“你把真正的嘉葉怎麼了?”

血櫻集愣住了,他沒認出他就是留在胎記記憶中的那個男人,因爲他已經和當年爬上孤峰時的樣貌很不一樣了。

血櫻集以爲他是嘉葉早年的朋友,便坦誠地說:“哥哥他已經死了。”

哪知這話竟激怒了哈姆,哈姆向血櫻集發起攻擊,血櫻集躲閃不及,中了哈姆的招術。血櫻集以爲自己肯定會受重傷,但卻發現自己只是被震飛了,而同樣被震飛的哈姆反倒深受重傷。

血櫻集不知道是什麼道理,但能感到那傢伙是被他自己發出的氣反彈至傷的。血櫻集意識到這個不速之客是個威脅,因爲迫切想要完成嘉葉的心願,所以就趁哈姆昏迷,將他囚禁,並用結界封鎖了閣樓,任何人都不可能察覺到那個闖入者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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