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是德昌號的掌櫃集合地痞流氓打傷了你爹爹?而且是爲了那些烏骨雞?”夜沫挑眉,淡淡的開口詢問問道。
“是啊,是啊!就是他們,他們來了便想要出很便宜的買走。我們不同意,他們便強搶,真是太過分了。而且他們不但搶走了小雞仔,還將維護小雞的爹爹打成重傷。”
綠柳拼命捶胸,纔將嘴中塞滿的美食嚥下,然後氣憤的說道。只是說着說着,眼眶又紅了。
看着綠柳現在的吃相便可以看出她已經很久沒有吃好飯了。不難想象,自從周生病倒後,家中只剩下綠柳與馮氏。爲了給周生治病,家中能拿去當的東西都當了。要不然,這傻丫頭也不會想到要賣掉自己。
離洛看着夜沫慢慢變冷的眼神,不動聲色的替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放到了二人面前。
德昌號是個連鎖商號,盤踞在附近幾個縣城中,算是這裡小有名氣的商號。
夜沫看着離洛遞來的杯子出神,指尖不知覺的摩挲着杯沿。
這筆賬,豈能因爲周生的康復而了結?
“那,那個,謝謝離公子!”綠柳看着面前的清茶,不好意思的抓腮,直到現在,她看見離洛仍然會臉紅。
醉仙樓不愧爲笛縣最有名的酒樓。
連神仙吃了都會陷入沉醉的酒樓,果然是名不虛傳。色香味俱全不說,還很有特色。這家店中十道菜中有七道都含有酒精,導致夜沫的筷子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這個白灼蝦,做的不錯,裡面沒有酒精,可以多吃些。”離洛用銀筷夾起一隻蝦,放入夜沫碗中。
“你很清楚這裡的菜色?”夜沫淺嘗一口,蝦肉鮮美切勁道,咬起來口感十足。“這店,不會也是你開的吧?”
“不才,正是在下!”離洛微笑,不緊不慢的說道。笑容中沒有得意和炫耀,只有自然和閒適。
夜沫挑眉,沒再說話。
離洛的產業,真是遍佈大江南北。隨便走進一家店,他便是幕後大老闆。
“咿……!離公子,這家店是你的啊!那豈不是這頓飯不要錢?”綠柳眨巴眨巴眼睛,嘴角處還沾着一些油污。
“嗯,不要錢,綠柳姑娘隨便吃。”離洛微笑,說罷,還將綠柳吃的最多的醉夢豆腐往她面前推了推。
“我,我不是什麼姑娘啦!我只是小姐的丫鬟,小姐心疼我才讓我上桌與她一同吃飯的。小姐一直待我都是極好的。現在,現在離公子也對我這麼好,我都不知道如何感激你了。”綠柳嘟囔着嘴,羞怯的看着離洛與夜沫。
“綠柳姑娘不要客氣,多吃些東西便是給離某最大的感激。”離洛淺笑,又將一盤八寶玉米遞了過去。
“這樣啊?謝,謝謝,離公子。”綠柳結結巴巴的,猶豫了一刻接着道:“那,我一會能不能帶些回去給孃親。”,言語間還小心翼翼的看向夜沫,似乎是怕提出這樣的要求會給自家小姐丟人一般。
夜沫垂眸,看向離洛,淡淡開口:“洛……”
這丫頭,即使拿到了賣身契,爲什麼依然逃不出奴隸思想的枷鎖?
看來以後還得多多教育她。
只是她話還未說完,離洛溫和的聲音變響起:“我早已命人送上了一些精美吃食去貴府,還有適合大病初癒病人吃的調理稀粥,素清軟點。”
說完,微笑看向夜沫,一派優雅。
他,確實想的很周到。
二人視線相接,似乎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默契。
只可惜,這種時刻似乎一定會被打斷一般,旁邊傳來了綠柳抽抽嗒嗒的聲音。
“嗚,嗚,離公子真是太好了。又溫柔,有體貼,小姐能遇上這樣的公子真是太好了。我,我綠柳,覺得好高興哦。”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嗚咽中傳出,聽的夜沫眉頭髮緊。
這丫頭怎麼又開始這些有的沒的……
這次相遇,她似乎比以前更愛哭了。
“離公子,你一定要好好對我家小姐啊!”
這話說出口,猶如一個長輩在送出嫁的女兒一般。
“綠柳!”夜沫表情變得很怪異。
這丫頭,不會是吃醉了吧?
臉色微紅,雙眼迷離,果然!
這醉仙樓的菜酒量不好的人真不能多吃。
“放心,我會的。”離洛輕笑,對綠柳說道,還不忘看向夜沫。
“不要陪這丫頭瘋,她醉了。”夜沫淡淡說道,將手中的茶杯遞到綠柳嘴邊,讓她喝下。
“其實,我也醉了。”離洛白皙的手墊着下巴,看向夜沫。眼光如波,溫柔如潮,就這樣安靜的看着她。
“……”夜沫挑眉,質疑的看着她。
“酒不醉人人自醉。”離洛輕輕搖頭,將手中茶水喝下,又爲夜沫夾了一筷子不含酒的高湯菜心。
夜沫看着碗中的菜,淡淡道:“你豈是醉了?你是墨香附身了?”
優雅如仙的離洛也會如同墨香一般無賴調侃?
想到墨香,想到那日的山澗,想到那飄絮般的墨色身影,心底又是一緊。
雖記得他那日墜崖前在沫館說的話,卻覺得此事有蹊蹺,因與離洛無關。
“那便不要吃菜了,多喝點茶,清醒清醒。”說完,將整整一壺上好的雀舌擺在了他的面前。
“德昌號你預備如何?”離洛接過茶壺,爲自己添上一杯新茶,問道。
“自然是以牙還牙,不然呢?”夜沫吃着離洛夾來的菜心,清甜爽脆,又有高湯的濃香。
“夜大夫宅心仁厚,我以爲你會原諒他。”
“原諒他?那是閻王的事,我所要做的事,便是送他去見閻王。”夜沫挑眉,平淡的說道。
這次她真的怒了。
人都有底線,怪只能怪德昌號的人觸碰了她的底線,碰了不該碰之人。
“可需要幫忙?”離洛問道,手指輕抵下巴。
“隨便。”夜沫淡淡說道,毫不在意。
三日後。
奢華至極的畫舫,鑲寶嵌玉,微微盪漾在笛縣外的流溪河上,格外顯眼。
畫舫之上,歌舞昇平。身段曼妙的舞姬爭相鬥豔,若百花齊放;如同仙樂的絲竹之音,不絕於耳。
餐桌上,酒是三十年窖藏極品女兒紅,瓜果蔬菜皆是非當下能採摘的反季節蔬果,菜更是精緻絕美,色香味俱全的珍稀佳餚。
這樣的宴席,不可謂不大手筆。
“王老闆,隨便用,不必客氣,這場宴席全當感激你救下我的沫兒。”離洛淺笑,溫柔的看向一邊坐着的夜沫,輕抿一口美酒。
“離老闆客氣了。在下對離老闆的事早有耳聞,卻沒想到離老闆竟然來了笛縣這個偏遠小縣城,傳聞離老闆風姿絕倫,今日一見過不其啊。能遇見離老闆,是在下的福氣。”
說這話的人便是德昌當家王德昌。
王德昌年約四十,正當壯年,爲人精明。他眼睛有神,卻常有算計之色。微黃的臉上留着山羊鬍,右眉上一公分處長着一顆黑痣。此刻,他身着灰褐色長袍,金絲腰帶束腰,看上去很精神。
“王老闆客氣了。”
“不,不。在下早就聽聞離老闆雖年輕有爲,卻尚未娶妻,不知這位沫姑娘是……”王德昌出言問道。
看似不經意,實則是試探。
試探離洛的真假,也試探夜沫在離洛身邊的價值。
離洛淺笑,一把將夜沫帶入懷中,與他貼近。纖長的手指,將一枚翡翠馬奶葡萄點如她的口中。
夜沫皺起眉頭,一張小臉全部被貼在了離洛胸口,呼吸有些困難。
她素手指針,將一枚銀針貼於指尖,抵向離洛後腰。指力極輕,剛剛劃破他的肌膚,示意他不要過分。
離洛貼近她耳邊,悄然道:“你若是再如此僵硬,一定會被看穿,報復之事也就……”
夜沫微楞,收起指尖的銀針,卻依舊不爽。
她爲什麼要扮作離洛的寵姬,爲什麼要被他調戲。
按照自己最初的計劃,直接將王德昌扎個半年內半身不遂,就當報仇了。
可他卻說,像王德昌這種唯利是圖的商人,這樣做不能讓他真正感覺到絕望。真正要他命的,便是他的家產,若是讓他的家產在他手中失去,那麼纔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戲都演了一半了,現在反悔也沒用了,只能作罷。任由離洛占上一心半點的便宜,就當抵上這些日子來的虧欠。
既然是演戲,自己也不能示弱,演當然要演像一點。
一雙玉臂主動攀上了離洛的頸脖,側過頭露出一個鼻尖。
溫熱的氣息,在彼此中間傳遞,覆過去的耳,正好聽見他沉重有力的心跳。
尖俏的鼻尖,微微上妝的臉,看上去少了往日的清減秀麗,多了一絲天然的瑰麗。
“王老闆,何以說出這樣的話?男女之間的關係,那種若即若離的微妙豈是夫妻能代替的。若真是被娶回家去,只怕纔是大煞風景。沫兒不過幾日,便會成爲那守在家中的黃臉婆。王老闆是過來人,難道不懂這其中的道理。”
夜沫淡淡說着,故意見語調放緩,帶着幾許曖昧之音。
女人對男人的吸引力除了容貌與身材外,更致命的應該是風情。
“哈哈哈,離老闆,這沫姑娘真是難得一見的妙人啊!也難怪離老闆如此上心。”王德昌大笑道。
“那是自然,對我來說沫兒就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獅子,越是靠近越是危險,越是叛離越是撩起人想要征服的慾望。只可惜,現在我對沫兒,還不夠重要啊。”離洛淺笑,一臉無奈的道,看向夜沫的眼神越發深情。
“哈哈,哈哈。那離公子可要加把勁,奪得美人歡心啊。”
“那是自然,王老闆,來乾杯。”
“來。”
畫舫中一片和樂融融,卻不只衆人心中,各有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