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縣,是一個距離帝都很遠的南方小縣,卻離血蓮谷不遠。它雖然只是一個小縣城,繁華和富庶確是其他縣城望塵莫及的。
踏入其中,乍看之下,還以爲來到了第二個帝都。
這裡風景宜人,依山傍湖,是滄國出了名的風景區,許多有錢的富商巨賈或是朝中重臣都會選擇在這裡建上一出別院。也正是如此,所以富庶之人衆多,生意往來就更多,是賺錢聚金的好地方。
有錢人,只要有一個名號噱頭,想要他們一擲千金根本就是輕而易舉。要比從窮人手裡扣除養兒育女,省吃儉用的飯錢,簡單的多。
而這裡最最有名不是美食,也不是華服,竟然是花街柳巷。而其中,最最有名的地方便是“醉迷閣”。的確,燈紅酒綠、附庸風雅、軟玉溫香、也正是那些有錢人才享受的起,奢侈的起的物什。
他們駕車奔波了一日的時間,到達這裡已是漆黑的夜色。也正因爲是夜沫,這裡的花街柳巷都已開始營業。整條大街顯得燈火輝煌,恍若白晝。
夜沫打量着左右,一臉淡然。她一襲白色長衫正走在繁華熱鬧的街道上,初春的夜晚還是有些寒冷的。紗帽,長衫,讓她看起來有些像江湖上的隱士俠客。若是再配上一把寶劍,掛於腰間,那麼便更加傳神。
影寒接到離洛的書信便出谷辦事去了,一來一回也就兩天的時間,而綠柳則和他一起去了,說是看看爹孃。小紫苑倒是個機靈鬼,它因爲垂涎影寒的手藝,也跟着去了。畢竟爲人看病,不是什麼好差事。
走前,綠柳再三強調的跟她說:“千萬不要逞強啊小姐,要是在遇見什麼瘟疫,災難之類的,一定要等我們回來在商量。”
……她能說這丫頭是個烏鴉嘴嗎?!想到這裡,夜沫嘴角微彎,不管如何綠柳是關心她纔會這麼說。被人關心惦念的感覺……好像暖暖的。
一路走不停,一路罵不停。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跟她一起的火蓮。就連這次問診,都是火蓮死拖着她來的。
“傷風敗俗!……”
“不知廉恥!……”
“你爹孃怎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
“……”
火蓮一色淡紫色長衫,上好的綢布所制。腰間別着一塊白瑩通透的羊脂白玉,頭頂是素色發冠,嵌着一些細碎的珍珠。看起來雅緻清爽,卻也不失貴氣。這身行頭,也是出了蓮谷以後剛剛置辦的家當。
此刻的他耳根一片棗紅,不知是害羞還是生氣。嘴裡死命的咒罵,眼睛眯起目不斜視的往前走。不時趕走那些攀纏而來的浪蝶流鶯,還不忘大罵人家一頓。
青樓女子大多不只矜持爲何物,被罵了不怒反笑,甚至扭動自己婀娜的身姿,意圖讓他多看自己一眼。或許是火蓮這樣的男子太過新鮮,那些女子竟然爭相前來一試。就好像誰能夠降服他,便是自己的本事一般。
只可惜,都被那雙毫不留情的嘴,罵得五體投地。
閣樓裡的女子,大多袒露出一大片白皙,薄紗一般的裙子下,兩條姣好溫軟的大腿若隱若現。她們時不時嬌聲瀝瀝的喚着“大爺,大爺,……”
更有甚者時不時的柔胰輕拂,直接摟上客人的脖子。
就在這喧鬧卻也算安寧的大街上,忽然傳出淒厲的吼叫。
“你們放開,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竟然,竟然敢如此對我……”一個頭發散亂的女子,只穿着一身單薄的褻衣,從最最有名的醉迷閣裡衝了出來。白衣,散發,再加上淒厲的喊叫就像是電視機裡爬出來的貞子。只是貞子似乎要比她可愛一點,至少不會這樣言語囂張、吵吵鬧鬧。
幾個既是打手又是護衛的幾名男子也跟了出來,他們穿着統一,都是藍灰相見的圓領僕役服。那幾名男子大多身形健碩,只是微微跑了幾步就將女子抓了回來,甚至提在手上,如同提溜着一隻小雞一般。
女子被提起,雙腳不停亂蹬,那張不饒然的小嘴卻不停的咒罵着:“你們,你們放開我!你信不信,信不信,我讓我爹爹拆了你這間醉迷閣!”
也就是這樣的吵鬧,讓衆多的人都駐足而立,拭目以待的看着將要上演的好戲。
儘管受制於人,卻依然不肯服軟,這點倒是跟身邊的某人很像。夜沫淡淡的看向身邊的火蓮,而火蓮好卻死不死、驚訝萬分、興奮無比的飆了出一句:“這,這就是傳說中的逼良爲娼啊!”
說這話的時候,竟然還瞪大了雙眼,似乎感到很新奇,有趣。
她跟火蓮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雖然都是大夫,卻沒有行醫濟世,普度衆生的慈善之心。他們只救自己想救之人,或者是認爲該救之人。
不過面前的這個“貞子”顯然不計算在內。而且那個女子似乎非常張狂,聽她的話就像那些仗勢欺人、無良無德的富家千金,實在不像值得幫助的弱勢之人。感覺就像救了她不僅得不到她的感恩,還會臭罵你一頓一般。
“我實話告訴你,我是鎮南大將軍白鴻的女兒,是將軍府的千金小姐。我勸你們最好識趣一點早點放了我!否則,我會告訴我爹爹,讓你們全部不得好死。”披頭沙發的孤魂野鬼大聲喊道,氣勢依然囂張。
白鴻的女兒?夜沫聽見這裡,原本正要邁出的腳步又頓了頓,回頭仔細看向那個被拎在手裡的貞子女,就連身旁的火蓮也微微駐足。
當然不可能是自己,也不可能是那個素未蒙面嫁作人婦的大姐,那麼她就是……白菁!
難怪,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夜沫不由的皺起秀眉,白菁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還淪落到這種地方。
一個年約三十歲的女子邁着輕盈的步子緩緩而出,雖是徐娘半老,確是風韻猶存。她五官端正,右手託着一隻纖細的金煙桿,輕緩的遞向豔麗勾魂的紅脣。眼角用金色的描筆,揮出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
她緩緩啓口,一陣繚繞的煙霧從她的嘴中升騰而出,猶如一隻張牙舞爪的蛟龍。
“將軍小姐?哼。”她的聲音帶着一點鼻音,卻最是銷魂嗜骨,若是普通的風流男子,光是看見她的風情聽見她的聲音,骨頭都能酥掉半截。
先是一句鄙夷的音調脫口而出,繼而說道:“進了我醉迷閣,簽了這賣身契,就是我醉迷閣的姑娘。我花娘管你是將軍小姐也好,是天皇老子也罷,一樣對待。”
既然她說出這樣的話,那麼她的身份便呼之欲出。她就是這醉迷閣的媽媽,名爲花娘,也就是傳說中的老鴇。只是,比夜沫腦海中扭着肥腰,揮着手絹,一臉豔俗的中年老婆子要漂亮的多。
花娘又輕啄一口煙,眼波一轉,繼續說道:“不過……將軍小姐正好,這圍觀的衆位,可有人願意一嘗這將軍小姐的滋味的?”
幾個色中惡鬼聽見女子說如是說道,立刻叫起了價格。
“我出五十兩!”
“一百兩!”
“一百一十兩。”
“……”
許是出價不夠高,花娘顯得非常不滿意,一擡手,一個眼神示下。
一名護衛順着白菁褻衣的領口,撕拉而下,露出她淺粉繡花的肚兜。另一名護衛,抓住白菁的腦袋,對着衆人,露出她的俏麗的容顏。
花娘悠然看口,語調曖昧:“大家可看好了,這身段,這樣貌,還是一個雛兒。百八十兩的,你們還好意思喊嗎?價高者,今夜便是她的第一位恩客。”她將“雛兒”兩字咬得很重,勾起在場男子的興趣。
一瞬間,原本低迷的競價者都像打了雞血一般,瘋狂的喊起價來。
“我出三百兩。”
“四百兩。”
“五百兩。”
“……”
“三千兩!”
現場一片譁然。三千兩買一個姑娘一夜春宵,不可謂不奢侈。
開價者,是也個一個左擁右抱,體肥如豬,滿臉油光的男子大喊出聲。他眼小如豆,卻閃着淫光,色迷迷的看着白菁。
白菁被狠狠的拽着頭髮,發出難受的嗚咽聲。眼瞅着,這男人要染指她的身子,她恨不得去死。卻又沒有勇氣咬舌,剛想要發話咒罵,就被旁邊的一個護衛用手絹塞住了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真正的害怕,嗚嗚的哭泣起來。
她跟着情郎馮公子逃婚而出,卻沒想過情郎搖身一變成禽獸,不但卷光了她的所有財產,還將她賣入了這煙花之地。直到現在她才知道,禽獸爲何一路上如同正人君子一般,讓她心生期冀,原來就是爲了將她賣個好價錢。
賣入青樓本就可恥,現在還被人這樣當街叫賣,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這價格,已經是高的離譜了,就算是醉迷閣的當家花魁曼兒,一夜也就這個數而已。眼看着這名嬌俏的女子今晚就會歸於這名肥豬男的情況下,衆人紛紛議論起來,或是惋惜,或是不甘;或是調侃,或是垂涎。
還有一些青樓女子,捂帕而笑,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三千零一兩!”
夜沫淡淡叫出聲,周圍的目光全部投了過來,一致的看向她。她雖然故意壓低聲音,卻依然清冷淡然,有些飄渺出塵的感覺,讓人覺得舒服。
站在她身旁的火蓮,扭過頭,難以置信的看着夜沫的紗帽,卻看不見她的表情。
她要救她?如果沒有猜錯,她應該就是綠柳口中多次陷害她,又討人厭的白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