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卡瓦爾堡好像比任何時候都要喧鬧,天還沒亮整個城堡便彷彿進入夏季蟬鳴鳥叫的時節。
艾琳菲兒靠在牀頭,望着空曠的房間,寬闊的大牀另一邊原本丈夫躺着的地方什麼都沒有。
“哎!”
嘆息中盡是無奈。
昨天晚上,培迪又是徹夜未歸,女傭回報說他在前廳辦公室裡待了一夜。
艾琳菲兒昨天晚上睡得並不好,接二連三的夢境讓她醒來後渾渾噩噩。至於夢的內容,醒來的時候就忘得一乾二淨,但眼角的淚痕和依舊心悸的感覺讓她知道,那些夢並不好。
“蹬蹬蹬”
赤着的腳踩在厚實的地毯上,艾琳菲兒慢慢靠近了窗沿。
又是一年過去,花園中的兩顆古老的榕樹落下的枯葉鋪滿整個花園,艾琳菲兒非常喜歡落葉鋪滿地面的感覺,所以這些枯葉得以保存。
隨着時間的推移,城堡的吵鬧聲越來越大,艾琳菲兒知道,這些聲音是外庭校場裡的那些年輕騎士。
沒完沒了的吵鬧讓艾琳菲兒心煩不已,她伸出右手勾畫出一個有些複雜的法陣,當法陣成形的瞬間她整個人消失在房間內同時,身影出現在枯黃的花園內。
“咯吱…咯吱…”
艾琳菲兒的慢慢行走在花園的小道上,秋葉在她的腳下發出令人心情愉悅的脆響。
周圍的女傭們見到女主人突然出現,連忙停止交談並走過來行禮。
但艾琳菲兒此刻卻不同往日的平易近人,她甚至連看都不看向她行禮的女傭。她靜靜站在花園兩顆榕樹中間,任由秋季涼風吹拂她的身體,目光有些呆滯的望着半空偶爾會落下的枯葉。
她這樣站了很久…
秋季的薄霧隨着時間的流失逐漸消失,遠處山巒疊影在晨曦中慢慢變得清晰,初生的旭日慢慢升起,帶來了一絲暖意,幾隻在榕樹間停歇的鳥兒清脆的叫着飛出了院子。
最近以來,艾琳菲兒的心境總是不能平靜下來,公爵夫人的頭銜和從來沒有過的城堡生活促使着她改變以前的愛好和生活習慣,各種眼花繚亂的宴會和茶會讓她應接不暇。
貴族間甜言蜜語和虛情假意讓她疲憊不堪,她討厭這種生活!
其實,她比培迪更害怕即將到來的加冕!
因爲那意味着她的丈夫陪伴她的時間會變得越來越少。她很清楚,家庭對於一個國王來說一文不值。她害怕丈夫對她的愛意會逐漸消失,就像她父親對待她母親那樣。
發自內心的恐懼差點讓她崩潰,
無助的她就像在狂風暴雨中行進的一葉小舟般惶惶不安。
她有的時候非常期望自己能夠成爲騎士小說中無所不能的王后,幫助愛他的國王管理國家,擊退想要顛覆她丈夫統治的黑暗力量。
但現實和小說不一樣,
她外面堅強,但內心卻無比的脆弱。
‘有什麼能夠讓我變得更強大!’
她每天都在向全知全能的女神祈禱,期望得到女神的指引。
“親愛的。”
猛然間,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這個聲音讓艾琳菲兒從自己的思想海洋中清醒過來,逐漸清晰的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印入了她的眼簾。
“我在想些事情,花園內清新的空氣以及活躍的元素力量,能夠讓我獲得最佳狀態。”她臉上不知覺的浮現出笑容。
每一次見到丈夫時她,都忍不住把笑意掛在臉上。
“你的樣子看上去可不是最佳狀態。”培迪說話之間快步走近,把艾琳菲兒攬在懷中,用一雙溫暖的打手輕輕觸摸着艾琳菲兒冰涼的臉頰。
艾琳菲兒只感覺自己瞬間被一團火包裹着,比太陽照射在身體上更微暖的感覺讓她的身體一度沉迷。
“很抱歉。”培迪輕聲道歉。
“什麼?”艾琳菲兒一怔,“你爲什麼要道歉。”
“關於加冕的事情,我只能說很抱歉。”培迪輕輕把妻子臉上的凌亂的細絲撥開,“我知道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但我們都別無選擇。”他清楚法師的的教育和貴族教育完全是兩回事,他更清楚讓一位魔法教授級別的魔法師,天天待在城堡裡和一羣貴婦聊天喝茶簡直就是受罪。
“加冕爲王后,可是克魯領所有女孩兒夢寐以求的事情。”艾琳菲兒臉貼在培迪的胸口,“你放心,我會努力成爲一名合格的王后。”
“母親剛纔找我談了些事情。”培迪低語道:“她給我談了她的年輕時候的事情…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你想要說什麼?”艾琳菲兒直勾勾望着丈夫。
“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是我的妻子,我是國王,但也是你的丈夫,我會愛惜我的王國,更會尊重我的家庭。”言罷,培迪輕輕吻在艾琳菲兒的嘴脣上,然後擡頭認真望着妻子,有些扭捏的說道:“我…恩,我愛你,艾琳菲兒”
艾琳菲兒聽到丈夫最後一句話後,碧藍色的眼眸就好像瞬間便大了不少,臉上笑意更是抑制不住的向外流露,眉宇間因爲興奮而變得潮紅,她下意識的反手抱住丈夫的脖子,主動吻上了丈夫的嘴脣。
兩人訂婚、相處、結婚,這一切就好像都是被人預先安排好的舞臺劇一樣沒有絲毫激情可言。
剛纔那句‘我愛你’,是培迪對艾琳菲兒說過第一句。
一種難以形容的甜蜜感覺瞬間填充艾琳菲兒的心口,滿心的幸福剎那間便驅散了她心中積累的陰霾。
兩人相吻十多秒後艾琳菲兒鬆開丈夫深情的說道:“我也愛你,親愛的。”,然後又滿心期待望着培迪,她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彷彿在告訴培迪:再說一次。
在艾琳菲兒滿懷期待的眼神中,培迪再次扭捏的低聲說道:“我愛你。”
艾琳菲兒被培迪此刻的樣子逗得“咯咯”笑個不停。
“在說一次。”
“說什麼?”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
“……我愛你。”
…
對於培迪的加冕,其實克魯領有一部分人持有不同的意見,他們認爲王位的加冕是在相仿舊帝國的舊制。換句話說就是,他們在害怕培迪加冕之後會放棄改革,恢復舊帝國的制度。
但培迪並不打算解釋,因爲他的權利來自他自己,而非別人的饋贈。
大陸歷1217年,10月29日上午九點,
培迪在卡瓦爾堡儀仗隊和騎士衛隊的護衛下,和他的妻子艾琳菲兒乘坐由八匹純白色戰馬牽引的巨型馬車緩緩駛出卡瓦爾奧大門,在其身後是衆多大學士、教堂主教、貴族代表以及有名望的魔法師依次排列。
未來的四個小時,培迪將帶領他的這些支持者們從卡瓦爾堡出發,按照既定的路線在城市饒一個大圈後在回到卡瓦爾堡。
馬車上的培迪身上穿着克魯領特有的短袖禮服,胸前象徵着戰功的勳章依次排列,背上披着印有巨熊圖案的暗紅色披風,手中舉着象徵正義和公平的正義之手權杖。
克魯領人特有的軍樂《燃燒的天空》在儀仗隊的演奏下響起,莊嚴而神聖的隊伍準時開拔…
豔麗的花瓣在少女們的拋灑下在隊伍前行的時候慢慢落下,緊接着便是響徹天際的歡呼聲從市民的口中奔涌而出。
…
當培迪手臂揮舞得要快脫臼的時候,同時耳膜“嗡嗡”直響的時,龐大的隊伍終於完成了漫長的遊行。
培迪和艾琳菲兒帶着貴族和各方代表依次進入卡瓦爾堡大廳,並在衆人的注視下向走向最深處高階之上王座。
王座新打造的,用精鋼澆灌而成,其表面塗抹着一層紫金粉,背部和扶手處雕刻有克魯領從建立到現在立國的重要歷史畫面。
王座旁邊有一個小型的祭臺,上面放着一頂金色的王冠和一頂銀色王冠。
與帝國舊制不同,培迪並不是有各方代表爲他帶上王冠,而是由他自己爲自己加冕,這顯示他的王權出自於他自身,而非別人賦予。
接着,便是加冕最後的一個環節,宣告國號和宣讀加冕誓言。
“各位!”培迪的目光首先看向最前方的父親,對方身上也穿着象徵着國王的禮服和披風,但沒有王冠。
他的目光只是在父親身上一掃而過,隨後便看向其他人…
第一排有戴西里-龐博侯爵、茜拉-馬恩爵士、埃德溫-菲林爵士、畢普爵士、漢妮娜男爵以及角落的老獸人巴戟等重臣;
第二排的是地方貴族代表和城市教堂的幾位主教,如傑伯克-頓納、傑克夫-博格以及穿着領主服代替父親的昆娜-馬恩等等;
後面的還有克魯領學府的學士代表、商人代表、法師代表、各個工會代表、各大行會會長以及各個城市的市民代表。
“從今天開始,你們可以稱呼自己爲克魯里亞王國國民。”
“克魯里亞王國萬歲!”
“培迪陛下萬歲!”
歡呼聲持續整整五分鐘,
而後培迪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開始宣讀誓言:
“衆神見證,我將維護克魯里亞王國領地的完整;尊重國家並使人尊重國家法律、宗教信仰、權利平等、公民自由…”
再次響起掌聲和歡呼打斷了培迪的誓言,
又是五分鐘後,當聲音逐漸消退後培迪繼續宣誓:
“我會保護公民的財產不受侵害;只會依法徵稅;維護國家軍團榮譽;只爲克魯里亞王國國民的利益、幸福和榮譽而統治!”
“克魯領人的第一位國王加冕即位了!”戴西里-龐博出列站在培迪左手邊的臺階下,高舉雙手興奮的大喊道:“國王陛下萬歲!”
軍樂再次奏響,大廳內無數人應和,大廳外校場上的騎士和士兵們也在高喊,幾秒後,暮色廣場聲聚集的無數民衆也在高喊。
整個克魯城都在高喊:“國王陛下萬歲!”
培迪在衆人的歡呼中,把另外一個王冠帶到了艾琳菲兒的頭上,爲他的妻子加冕。
“王后陛下萬歲!”
持續的歡呼聲進行了整整十分鐘,
每個人都興奮得面紅耳赤,無數人把嗓子都喊啞了。
當所有人累得不行的時候,培迪宣佈慶典正式開始。
提前準備好的烤肉和美酒端進大廳,當香氣開始四散之時,‘咕咕’的叫聲頓時此起彼伏。
這些人是真餓了,他們爲了參加加冕儀式,他們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禁食以防止遊行的時候想上廁所。
於是,連續的暴飲暴食持續了整整一個下午。
當天邊黑下來的時候,作爲王國首相的戴西里-龐博恭恭敬敬的走上臺階,恭謙的低着頭行禮道:“王國陛下、王后陛下。”說着,他像是變魔術一般從衣袖中翻出一個精緻的紫木盒子。
喝的迷迷糊糊的培迪突然反應了過來,是到了衆人獻禮的時候。
這種禮儀是人類遊牧時期形成的,怕麻煩的培迪本來打算在他的加冕儀式上廢除掉這一環節,但貴族們不同意。
艾琳菲兒代替培迪手下禮物,培迪抽出腰間的佩劍輕輕的敲在戴西里-龐博的腦袋上…當培迪放下佩劍的時候,老侯爵滿懷感激的慢慢退下。
接下來是茜拉-馬恩,她獻出的是一副鎧甲,這幅鎧甲是她在赫瑞恩堡戰役中的戰利品,居說是兩百年前里根家族的先祖賞賜給洛克頓家族最好的一副鎧甲。
培迪看着鐵箱子中的鎧甲問道:“你真捨得?”
“我相信整個王國只有陛下才有資格收藏它!”
“這是你第一次恭維我。”培迪不由得發出了爽朗的笑意,在艾琳菲兒上前接收禮物的時候,他親自站起身把箱子端起來放到後面的禮品間。
當茜拉-馬恩退下後,艾琳菲兒在培迪耳邊低語道:“你好像對茜拉爵士的恭維很開心。”
“因爲她從不恭維別人。”培迪聳聳肩。
第三位上來的是埃德溫-菲林,他的禮物是兩套由西邊海域跳跳鳥羽毛織成的禮服,據有防水和抗魔性。培迪對此不敢興趣,但艾琳菲兒很喜歡,因爲這是情侶裝。
接着上來的是漢妮娜男爵,
而後,又是畢普爵士、丹門-格林男爵等重臣…
十多分鐘後,
傑伯克-頓納子爵帶着謙遜而恭敬的態度走上臺階單膝跪倒在培迪跟前,“陛下,頓納家族願意獻出哈倫斯堡的一切以支持您的大業。”
說着,他雙手捧着一份用羊皮紙書寫的精美文書舉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