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迪和德拉希爾的交談並沒有如同與唐萊特談話那般急切,他靜靜的聽完精靈將軍的話,默然走到巴戟的遺體旁邊,看着老獸人逐漸蒼白的臉上殘留的那副堅定的表情,腦海中本能的想起老獸人往日的樣子。
“你的王國內部不光有人在反對你,更有無數人在支持你,有許多人願意爲你的事業而獻出一切。”德拉希爾站在國王的對方,望着靜靜躺在國王披風下的巴戟,“這些人都是值得你信任的。”
“我從不懷疑我的大臣,從來沒有懷疑…”培迪極力強調着他的想法,接着他看着巴戟的遺體帶着些許冷意說道:“但有一些人我不會…”他的話戛然而止,停頓半響後繼續,“巴戟爵士不會靜悄悄的走,我會讓那些人跪在衆神的大殿裡向我的朋友道歉,訴說他們的罪行!”
“衆神或許會原諒他們,但我不會,我永遠不會原諒這些人,他們…不值得原諒。”培迪這句話表明着他的決心,但也像是在發泄他忍受許久的憤怒。
“你是國王,整個王國都會聽從你的意志。”德拉希爾不會去在乎那些人的生命,在他的眼裡克魯城那些所謂的貴族根本無足輕重,他真正在乎的是眼前這位國王的想法和意志。
“我喜歡你這句話。”培迪突然笑了出聲。
德拉希爾聳聳肩,“我可不是在誇讚你,我是想讓你明白,艾蘭大陸東部大片地區生活的有序生命,會因爲你一句話而改變命運,你…”
“我很清楚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培迪打斷德拉希爾的話,他現在不想聽大道理。
被打斷的德拉希爾豁達的攤攤手,培迪沉默兩三秒後說道:“剛纔…你感受到那股力量了嗎?”
“當然!”德拉希爾臉上的笑意在說出這兩個字後立刻收攏,“那是一種與有序生命完全對立的力量,不應該存在的力量,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力量,我…甚至沒有在任何記載中讀到過這樣的力量。”
“那就是‘混亂之序’的力量!”
“你確定?”
“我甚至與她對過話!”
德拉希爾顯得很吃驚,他愣了好一會兒後才說道:“根據費爾德領駐軍傳來的情報,費羅拉的力量依舊存在於卡倫領。”
“這並不奇怪,有人爲她的力量提供了空間節點。”培迪想到自己的秘書長奧特伍德,眼眸中的殺意便毫不保留的向外傾瀉,“這種力量打擊方式早在兩百年前就有魔法師提出來,並在五十年前就實驗成功過,只是…沒有如費羅拉動用的這股力量強大而已。”
“奧特伍德給我下的毒很特別,它不僅可以腐蝕我的內臟,還能短暫的影響我的思緒,剝奪我對聖力的控制…”培迪回想起中毒之後的表現眉毛不知覺皺着,“那是一種非常難受的感覺,我再也不想來一次。”
“但你依舊挺了過來,而且完全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這就是聖力的神奇之處,當你與這種力量建立某種形關係之後,她就會全心全力爲你服務。”
“我可不打算信仰神聖力量。”德拉希爾故意玩笑的笑出聲,但他的玩笑過後緊接着便露出嚴肅的表情,“你剛纔說過,費羅拉在與你交談?”
“她告訴了我一些事情…一些與你們記錄的歷史完全不同的事情。”
德拉希爾詢問道:“她是不是說這個大陸原本應該是死亡的樂園,是我們改變世界的生存形態,並把他們封印?”
“你猜得很準。”培迪挑了挑眉。
“在高等精靈的世界裡,可以允許任何學說的存在,有一部分人曾提出過這樣的說法。”德拉希爾解釋道:“我們有一部書籍中記載着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它記錄着不死軍團最早的形成方式,並不是依靠生者的血液和屍體由元靈人制作出來,而是依靠一個名爲‘血源’的巨大湖泊而自然生成。”
“那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湖泊,湖水如生者的鮮血,傳言她纔是這個世界的本源,但最後…”德拉希爾搖了搖頭,“抱歉,我的信仰不允許我繼續想象那樣的畫面,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命人爲你取來那本書籍的副本。”
培迪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們重新對我們的敵人做一個評估…畢竟,我們的對面正駐紮着一整支不死軍團,還有一座鮮血淋淋的‘死亡要塞’,我可不想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出現如剛纔那樣的意外。”
“十天後,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三天,你只有三天的時間。”培迪很討厭精靈總是喜歡把時間拖得很長,“還有…”沒等德拉希爾回答,培迪有繼續吩咐:“還有…恩…這次刺殺不可能僅僅依靠奧特伍德就可以成功的,唐萊特的目標太大,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所以…你急急忙忙的把唐萊特局長打發走,就是爲了吸引別人的目光…”德拉希爾語言中顯露着不滿,但語氣卻非常的隨和,“然後再把後面最困難的事情交給我?不過…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爲了躺在這裡的巴戟爵士,我會全力以赴。”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培迪無法像其他大臣那樣對德拉希爾強制性的命令,對方的承諾對於他來說非常難得,畢竟現在發生的事情是王國的內部問題,並非對外戰爭事項。
“王國內部的穩定,也是未來戰爭必不可少的條件。”德拉希爾再一次看着安靜躺着的巴戟,這一次他帶着莊重而嚴肅的表情,“我會在三天之內了與第一將軍進行一次遠距離通話,並協助唐萊特局長查辦這次刺殺事件…我只希望不要因爲這次刺殺,而影響我們對不死軍團的戰爭。”
培迪輕笑道:“警察局曾經在克魯城內至少破獲十起有計劃的刺殺事件,你以爲我會被這次刺殺嚇着?”
“希望這次事件結束之後,你能夠專心的對待與不死軍團的戰爭。”
“每一場戰爭我都是非常認真的。”培迪強調着,“因爲每一場戰爭背後,都是無數個家庭!”
“哈哈,我知道…你是一位偉大的國王。”德拉希爾開了一個不像玩笑的玩笑,“那麼,尊敬的國王陛下,您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吩咐我的嗎?”
“暫時先這樣吧。”培迪此刻手中掌握的信息有限,雖然心中有其他的想法,但他不會這麼急急忙忙的表現出來。
“那麼,請允許我退下。”精靈將軍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浪費時間。
“出去的時候,讓我的叔叔倫丁-里根將軍進來。”
…
王帳的頂部依舊沒有被修復,這是培迪故意爲之,因爲他需要用頭頂冰涼的寒意來驅散他內心火熱的憤怒,更是提醒自己剛纔所發生的一切。
在寒風呼嘯中,培迪座靠在火盆旁邊,剛纔忙碌的侍從和護衛已經不見蹤影。
倫丁-里根小心翼翼的走進營帳,此刻的他在面對國王的時候顯得無比的小心,小心到不與國王正面對視。
“坐吧。”培迪指着火盆左邊的一個位置。
“我親愛的叔叔,是什麼讓變得這麼小心翼翼?”培迪說着話便側過身在他身後略顯潮溼的櫃架翻找了幾下,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雪茄。
“女神保佑它沒有被這該死的天氣給浸溼。”培迪熟練的拆開煙盒,“地精的工藝就是厲害,外面的溼氣能夠擠出水來,但裡面卻非常乾燥。”
“他們這麼好的技術,現在不也歸王國嗎?”倫丁-里根讚美道:“您的光輝已經覆蓋到克利克拉羣島,無數的地精技工在您的光輝照耀下聚集在克魯城,爲王國帶來了最優秀的技術。”
“哈哈!”儘管培迪知道自己叔叔話語中帶着誇張的成分,但這些話聽着就是讓人忍不住心情愉悅,“你對我的誇讚,可以堪比整個王國民衆對我的肯定。”
“我可代表不了整個王國的民衆。”倫丁-里根聽到國王的形容眼皮不受控制的一直跳,極力否認的同時誇張的搖着頭,並故意露出一種恰到好處的惶恐。
叔叔的惶恐表情讓培迪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但這樣的笑容持續僅僅兩秒,而後便是讓人從心底發寒的冷意,“有人想要刺殺我,你覺得會是誰?”
問得很突兀,但這個問題本身卻不突兀。
“陛下,我從不關注王國內部事務,從十五年前我參軍後,就再也沒有與克魯城中任何的利益集團聯繫過,在這十五年的裡我甚至沒有參加過除卡瓦爾堡宴會之外的聚會,我的假期全部都是與我的家人度過的。”倫丁-里根非常嚴肅的闡明着自己的立場。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你。”培迪遞出雪茄的同時露出一副溫和的笑容,安撫叔叔略顯激動的情緒。
“知道我爲什麼會中毒嗎?”培迪問出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倫丁-里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爲他根本無法回答,培迪認真的盯着他的叔叔看了半響,對着門口喊道:“喬恩爵士!”
“陛下!”國王護衛隊長威利-喬恩走進帳篷行了一個騎士禮。
“告訴我的叔叔,今天晚上爲什麼會發生這一切。”培迪指着他的叔叔吩咐着。
“是,陛下…”威利-喬恩的回答沒有任何的遲疑,一雙漆黑的雙眸轉動之間,和倫丁-里根投來的疑惑目光對視。
“早在半個月前,陛下便收到情報揭示王帳內有敵人的密探以及…一份模糊的刺殺計劃,情報的來源是原艾魯克領軍情二處米妮騎士,同時戴裡克-丹尼爵士也從後勤處證實了這一情報。”
威利爵士說到此處停下組織着語言,而倫丁-里根聽到對方話語中米妮騎士、戴裡克-丹尼以及後勤處這三個關鍵詞,手腳彷彿被人拽入冰窟窿中冷的不住的顫抖。
倫丁-里根向火盆靠攏的時候,威利-喬恩又繼續說道:“我們並不清楚誰是密探,所以在暗中放鬆了王帳周圍的管理,並暗中監管所有在管理鬆懈下的違規者…而事實上,在如此鬆懈的管理下,僅有兩人沒有違規,一人就是秘書長奧特伍德,另一人就是剛剛抵達營區的唐萊特騎士。”
威利-喬恩說道此處的時候又突然停下,不過這一次他並不是因爲要思考用詞,而是因爲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是王帳的人,而唐萊特騎士被國王緊急召喚而來,那麼…他的目的呢?
倫丁-里根聽到這裡已經瞭解了大致過程,他在威利-喬恩停下的時候接話道:“唐萊特騎士抵達營區還不足兩天,所以他基本上可以排除,而奧特伍德秘書長…”他說道這裡也突然停下,因爲他發現接下來的話並不適合由他說出來。
“你先下去吧。”培迪阻止威利-喬恩想要繼續的話,使勁的吸食了兩口雪茄,在威利-喬恩行禮退下之後說道:“我對身邊的每個人都充滿了信任,我甚至在最後一刻都在向女神祈禱,希望這是一個錯誤的情報。”
“但女神給我開了一個玩笑,他不禁讓我驗證了之前的猜測,還給我一個更意外的驚喜!”培迪此刻被自己吐出的煙霧包圍着,一張臉在盆火的映射下顯得格外的陰沉而可怖。
“我小瞧那些躲在暗處的老鼠,之前我以爲他們只是不滿足我的改革,所以…我可以給他們時間讓他們慢慢了解我,我殺了許多人,我知道這裡面有許多無辜者…所以我容忍他們一而再的對我王權發起挑戰。”培迪時而激動顯露出他的怒火,時而平靜得可怕,“但我的容忍與寬恕卻換來的不是和平,而是無盡的爭鬥。”
培迪擡起頭看着空蕩蕩的營帳頂部,“他們居然和死亡的力量串聯,和蘇克平原的勢力聯合在一起,來對付他們的國王!”他咬着牙忍着胸口中那難以宣泄的殺意,“不死軍團和蘇克平原的勢力不光是我的敵人,更是整個王國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