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克魯平原有無數強壯的年輕人等着您的徵召。”倫丁-里根離開指揮所便再也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傾瀉而出,“六個兵團的地精士兵除了成全那位地精副官的個人野心之外,我沒有看到什麼地方對王國有利。”
“你覺得什麼事情猜對王國有利?”培迪反問。
“至少不會是組建六個地精兵團!”倫丁-里根就這麼直白的回答。
“在帝國皇權沒有崩壞之前,你知道爲什麼大陸所有人都在畏懼帝國嗎?”培迪側着頭帶着微笑看着他的叔叔,“是帝國強大的武力嗎?”
“不,是帝國深入人心的統治權。”培迪自問自答。
倫丁-里根一怔,作爲一位臣子他無法理解國王這句話的含義。
“帝國爲什麼會崩潰?”培迪望着灰濛濛的天空,“因爲五年前的獸人戰爭嗎?”他搖了搖頭再次自問自答,“不,是十八年前的即位戰爭…那場戰爭不僅讓我們尊敬的勞博特皇帝讓成功加冕爲帝,也讓帝國所有人都明白帝國的皇帝並沒有那麼神聖。”
“我不是很明白。”倫丁-里根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地精根本不可信,況且六個月後我們的戰爭早已經結束。”
“我不需要信任他們,我們從來都是各取所需…不是嗎?”培迪聳聳肩。
國王這一句話反問,讓倫丁-里根下意識停下腳步,也讓周圍所有人也都下意識的低下頭以表露自己卑謙的地位。
“而且六個月之後將有一場更大的戰爭在等着我們。”培迪留下了這句話帶着秘書長狼瑪以及大法師莉亞登上一棟高層建築。
兩個小時前,才重新奪回北部城區不到一天的敵軍已經從城區迅速撤退,退回城牆組建防線。
“這麼掙扎下去有什麼意義?”培迪喃喃自語。
“潘妮殿下和她的追隨者們很清楚這場戰爭失敗之後將面臨的局面,當他們擁抱黑暗的時候,就把自己所有的後路都切斷了。”莉亞中肯的評價了一句,“他們除了抵抗到底,已沒有其他選擇。”
培迪低語道:“也就是說這場戰爭在最後時刻可能會打得很激烈。”
…
7月26日,連日的陰雨總算停下,烈日高掛的蘇克城再次變得炎熱。
南城門外,一隊有騎士和貴族組成的儀仗隊整齊的站在城門兩邊,儀仗隊前方的倫丁-里根穿着一身禮服眺望遠方,臉上帶着極具公式化的微笑。
他們前方的官路的地平線上,一支鮮衣怒馬的軍隊正在緩緩開進,迎風招展的戰旗最前方是特瓦克高地的安迪-巴萊特公爵和卡莫克汗國的裡巴洛親王。
安迪巴萊特和裡巴洛特在三天前接到培迪的信件後,立刻帶着爲數不多的軍隊南下,並在昨天晚上抵達蘇克城外,卻因爲宵禁而被王國軍隊拒絕在城門外。
今天早上五點,當他們正在休息的時候又被國王的使者叫醒。
“我們爲什麼要遵守那份國王令。”安迪-巴萊特望着城牆上那一排巨熊戰旗,“該死的,他們打擾了我的美夢。”
“夢始終只能是夢。”裡巴洛輕輕撫着坐騎脖子處厚實的鬃毛,用平淡的語氣說道:“按照我們之前的協議,如今我們隸屬於同盟軍,而培迪國王是我們的統帥。”
“那他就應該以同盟軍的名義下達命令,而不是那封該死的國王令。”
“你覺得培迪國王在侮辱你?”
“我只是實話實說。”安迪聳聳肩看着裡巴洛,“你就一點不介意?”
“我該怎麼介意?”
“恩…”安迪不知道該怎麼這句話,他尷尬的轉過頭看了看前方的迎接隊伍,沉默兩秒後轉移了話題,“我聽說培迪-里根邀請了石坎酋長,他…會來嗎?”問完他又加了一句,“是你們發動的戰爭讓蘇克城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我無法代替汗王做出決定。”裡巴洛聳聳肩避開這個比較敏感的話題。
這時,城牆方向樂隊已經在開始奏樂,是一種安迪-巴萊特從來沒有聽過的曲子。他沒有在與裡巴洛對話,因爲他此刻的目光已經被蘇克城徹底吸引。
十多年前,他獨自一人在家族騎士隊護送下進入這座城市。
那時的記憶對於安迪-巴萊特來說已經很模糊,他只記得當時的蘇克城很冷,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冷,以至於讓他剛進入蘇克城不久便得了一場大病。
他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表哥培迪-里根。
之後,他所有的記憶裡都裝着里根家族的三兄妹,他們在蘇克城內度過了很長一段愉快的時光。
那確實是一段愉快的時光,在那一段時間裡他們什麼都不用想。
但一切都在五年前發生了改變。
五年前,他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曾以爲自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但命運總是不可預測。
昔日裡每天嬉戲打鬧坐在一起喝茶的兄妹,如今也只能兵戎相見。
“這就是蘇克城?”巴里洛環視蘇克城城牆,以及城牆外面連綿的建築和遠處若隱若現的磨坊和水塔。
“這就是蘇克城!”安迪-巴萊特迴應一句後加緊馬腹向城門口疾馳,他耳邊風聲“呼呲”而過,眼中蘇克城的城牆越來越近。
“昂”在儀仗隊前,安迪-巴萊特使勁拉住馬繮,戰馬嘶叫間揚起馬蹄。“哈哈!”豪放的笑聲在馬蹄落地時與儀仗隊演奏的音樂的交織在一起,彰顯着安迪此刻愉快的心情。
“巴萊特公爵。”倫丁-里根上前不卑不亢的上前行禮,“陛下在裡面等着你。”
安迪沒有下馬,他雙手撐着馬背上看了倫丁-里根一眼,然後回頭看了看後面的裡巴洛,“我們的獸人朋友還沒到呢。”言罷,他故意閉上了雙眼。
在長達五六分鐘尷尬的等待之後,裡巴洛才帶着龐大的隊伍抵達城門口。這位獸人親王比安迪有禮貌得多,他先是下馬與倫丁-里根致意,然後兩人又說了一大堆客氣的語言。
“我們該入城了吧?”安迪受不了兩人的相互恭維,他打馬上前走出兩步,戰馬與城牆下的士兵幾乎貼在一起時他才停下。
“當然,不能讓陛下等得太久。”倫丁-里根絲毫沒有不悅,他保持着笑容對裡巴洛親王說道:“殿下,蘇克城的人民爲你們準備了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我建議你騎着風狼入城,也好讓蘇克城的人民更加直觀的看到你,讓他們感覺到你的友誼。”
‘狗屁的友誼!’安迪-巴萊特心中腹誹一句。
“這是我的榮幸。”裡巴洛親王笑着迴應。
倫丁-里根這時對着身後的儀仗隊揮了揮手,排列整齊的騎士們立刻在軍樂的伴奏中有序的向兩邊散開,爲進城的隊伍提供一條寬闊的通行道路。
“那麼,兩位…請…”倫丁-里根騎上早已準備好的戰馬爲兩人引路。
在裡巴洛親王的滿心期待以及安迪-巴萊特的腹誹中,由一半高地草原輕騎兵和一半獸人狼騎兵組成的怪異隊伍緩緩進入蘇克城。
穿越過陰暗的城門過道,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逐漸變得清晰。
夏季中央大街的上午,太陽光線依舊是那麼的刺眼,這是安迪的第一個反應,撲面而來的熱浪讓他後背滲出一層細汗。
“蘇克城的夏季還是這麼熱。”
安迪-巴萊特下意識的虛眯着眼擡頭望了望高掛的烈日,耳邊呼嘯的歡呼聲又讓他低下頭,視線之內滿是灑落的鮮花,清淡的香味和市民的汗臭混合在一起,讓他有些發愣。
五年前,他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是多麼的卑微,但當他重新進入這座城市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爲他歡呼。
…
獅堡,尤妮斯大廳。
帝國時期的執政大廳,城邦時期的議會大廳,不過聯邦國的城市議會沒有設置在這裡,因此這個美麗的大廳在過去兩年裡幾乎無人問津。
象徵着帝國統治權的黃金王座早已不知去向,但帕特維德大公的雕像和洛克大帝的雕像任然在。
潘妮就站在這兩尊雕像前,望着他們眺望遠方的爽呀,耳邊充斥着外城市民無盡的歡呼。
“大人,您考慮好了嗎?”葛蘭從旁邊陰暗的角落裡走出。
“你是認爲我徹底輸了,是嗎?”潘妮依舊看着兩尊雕像,目光不曾有一絲的轉移。
“如果您在半年前接受我們,也許這場戰爭還能夠挽回,但如今同盟軍已經兵臨城下。”葛蘭聳聳肩,“除非召喚遠古神靈,否則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獲勝。”
“那就說說你那所謂的召喚儀式。”潘妮收回目光看向旁邊的葛蘭。
“很簡單的原理,理論上是可以實現的,而且…這不是召喚儀式,只是一個常規的魔法。”葛蘭帶着微笑解釋:“利用足夠強大的靈魂力量,製作出一種足以毀滅一支軍團的強大魔像,它可以幫助您奪回蘇克城。”
“靈魂的集合體,你確定你能控制得住它嗎?”
“我們可以修改它的記憶,讓他絕對服從您命令。”
潘妮沉默了幾秒,“我需要考慮。”
“希望不要太久,因爲您兄長應該馬上就會發動總攻,普通的魔像和強化士兵無法抵擋太久。”葛蘭此刻樣子就像旅店中侍者般卑微。
“明天這個時候我給你答覆。”潘妮揮了揮手。
葛蘭低笑着向門口退卻,對迎面走進來的卡蓮-西博堆上滿臉的笑意,但卡蓮-西博卻沒有給他好臉色。
“總長。”卡蓮-西博徑直走到潘妮身邊,她是聽從傳喚而來。
“我的兄長會在什麼時候開始進攻?”潘妮問。
“不是明天早上,就是後天。”卡蓮-西博停頓片刻,“只可惜幾天前那次反擊,如果可以圍殲第五集團軍,併成功突襲中央大街側翼…”
“是挺可惜的。”潘妮嘴裡說着可惜,但臉上卻並沒有露出太大的波瀾,她現在就像一位經歷過所有人情世故的老太太般平靜。
沒等卡蓮-西博繼續說話,潘妮又問道:“你覺得我們有成功的希望嗎?”語氣依舊平靜,彷彿這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希望不大。”卡蓮-西博如實回答。
“你說…那羣法師的目的是什麼?”潘妮再問。
卡蓮-西博一怔後反應過來總長口中的‘那羣法師’是誰,“以他們手裡的力量,完全可以控制我們,然後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所以…他們根本不用考慮我們,但他們卻並沒有這麼做。”她皺了皺眉,“這不符合基本邏輯。”
“雖然我並不喜歡這些玩弄靈魂的傢伙,但他們確實是在幫助我們。”卡蓮-西博繼續說道:“而且,現在也只有他們會幫助我們…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未來,你我可能會被無數人唾罵。”潘妮低笑了一聲。
“失敗者都會被人唾罵,這與失敗者所做的事情毫無關係。”
“哈哈!”潘妮突然大笑,她笑得很開心,“你說得沒錯,失敗者原本就是要被唾罵的,無關他們所做的事情。”
這時,外城區的歡呼聲猛然間拔高。
…
中央大街同盟軍指揮部門口培迪一身國王禮服,手中握着的雙手劍豎在身前,旁邊站着來自王國、法師塔、費爾德領、諾瑪堡、科倫要塞的將軍們。
安迪-巴萊特和裡巴洛早已離開坐騎,他們在倫丁-里根的牽引下邁着小步。在雙方距離不到十米的時候,安迪-巴萊特突然加快腳步越過在前面引路的倫丁-里根。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表哥。”安迪-巴萊特快步上前之後原本想要和表哥來一個擁抱,但當他發現表哥身前豎着的那把長劍後只能微笑着致意。
“安迪,很高興能夠在這裡見到你。”培迪也微笑着迴應表弟的熱情。
當安迪-巴萊特還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後面倫丁-里根和裡巴洛已經上前,“陛下。”倫丁-里根對培迪施以臣子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