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傍晚,二人終於趕到了長江邊上,遠望長江浩瀚無垠,波濤滾滾,猶是壯觀。
二人看那江邊船隻,雖是繁華熱鬧,卻並無客船,皆是漁民捕漁所用,正在徘徊,卻見江心一艘大船乘風破浪而來,那些漁船乍見來船,紛紛讓避。
大船一路無阻,泊在岸邊,船上搭起跳板,不一會兒,數名精壯的漢子魚貫而出,分立兩廂,中間一中年男子皮膚黝黑,頭扎玉帶,下得船來直奔笑雪風兩人走了過來。
那漢子行至跟前抱拳施禮道:“三水幫幫主‘江海蛟龍’於天化早聞笑大俠威名,如雷貫耳,今知笑大俠到了我三水幫地界特來相請,還望笑大俠賞個薄面到船上一敘。”
說完又向着杜曉蘭道:“華山三子名滿江湖,早聞人和劍不僅武功高強而且貌美如花,今日一見果然天生麗質,姑娘難得來到長江地界,也請杜姑娘上船,如果二位需要去哪裡,我於天化效勞便是。”
說完向着二人又施一禮,二人互望一眼,見人家如此盛情,而且也正需要船隻渡他們北上,如此一來倒省得在此耽擱,便由江海蛟龍引着上了大船。
擡頭望去,但見船身寬大,朱漆闌干,絨花門簾,雕粱飛檐,氣派非凡,不僅暗忖道:“難怪漁民們對三水幫如此懼怕,只看這排場就豪華奢侈已極,卻不知是正是邪,我與他們並無恩怨,當不至於有不軌之舉。”
想到這裡也不再猶豫徑直跟着於天化進了船艙,艙內已挑起燈籠,燈光輝映之下,大船金碧輝煌,更顯氣派。
江海蛟龍安排幾人落座,命人上來酒菜,自己卻並不落座。杜曉蘭是女孩子家心細如髮,只覺不妥,便開口問道:“於幫主爲何不落座,不與我等同飲嗎?”
於天化恭敬道:“此乃我家主人和二位敘談之宴,哪有我坐的份,能伺候幾位已是我於天化的榮幸了。”
笑雪風聞言吃了一驚:“三水幫名爲三水,當是管轄三江地界,他們居然還有主人,那他們的主人又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看來此地頗有古怪,還要小心爲上。”
於天化輕擊雙掌,一妙齡女郎輕挑珠簾,懷抱琵琶,搖搖款款走了出來,道個萬福,雲鬟中綰着的一枝金步搖叮噹作響,眉目流盼,杏目含春,搖曳生姿,嬌豔無比。
卻聽於天化道:“我主人稍後即到,請二位先聽幾首曲子,稍等片刻。”
兩人正在彷徨,卻見琵琶女秋波流轉,玉手幽彈,輕啓歌喉,自彈自唱起來,歌聲婉轉,纏綿幽怨,一首《陽關三疊》竟被她彈唱得有情有致,再伴着羅紗曼舞,裙釵搖曳,更生出萬種風情。
宋朝歌妓所唱之曲,多爲唐宋詩人所填,又以閨怨、離別之詞爲多,讀來朗朗上口,唱起來更是悲怨悅耳,動人情緒。
只聽少女伴着珠走玉盤的琵琶聲幽幽唱道:“渭城朝雨,一霎挹輕塵。更灑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縷柳色新。更灑遍客舍青青,千縷柳色新。休煩惱,勸君更盡一杯酒,人生會少,自古富貴功名有定分。莫遣容儀瘦損。休煩惱,勸君更盡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陽關,舊遊如夢,眼前無故人。”
這首詞本是根據王維的名句《送元二使安西》所改填,當年王維送故友元二出使安西,在渭城留下了這首膾炙人口的千古絕唱。
當她唱到“休煩惱,勸君更盡一杯酒,人生會少,自古富貴功名有定分。莫遣容儀瘦損”時,笑雪風思緒萬千,他又想到了與自己山盟海誓,月下相偎的玲兒,想到了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契丹公主雨綺,自己慘死的父母,身陷禁宮的素娥,不覺間眼淚已在星目中打轉:與卿一別已是千年,君思潮涌,伊人安在乎?
杜曉蘭本是豆蔻少女,於人間離別之情尚沒有如此深的感觸,聽她彈唱婉轉動人,開始還覺新奇,等看到笑雪風聽得入迷,癡癡盯着琵琶女時,不覺來了醋勁,小嘴一撅,將頭扭向一邊,生氣悶氣來。
三郎正在沉浸其中,感懷往事,突聽於天化道:“笑大俠,我家主人到了,我去迎接。”手一擺讓歌妓退下,自己轉身向艙外行去。
笑雪風隨着他挑起的門簾向外望去,見外面波濤浩瀚,渺渺無垠,已遠離岸邊,一艘小船正靠在大船邊上。
等門簾再次挑起,便又多了兩個人,一年約三旬的中年美婦滿頭珠翠,挺着傲人的雙峰,搔首搖臀行進艙來,未進門胭脂味已充滿船艙,美婦右首一硬朗老者,皁衣風褲,平底快靴,清瘦的臉龐,太陽穴高高鼓起,二目炯炯,顯得精明老成。
美婦看到笑雪風眼前一亮,當杜曉蘭不存在一般,咯咯嬌笑道:“早聞笑公子滿腹珠璣,才高八斗,一身武功神鬼莫測,未曾遠迎還望公子原諒奴家失禮之罪。”說完兀自上下盯着笑雪風看個不亭,彷彿一口要把他吃進一般。
精壯老者微微頜首,算是行過禮節。
待二人落座,於天化趕忙介紹:“笑大俠,這位是黑水神宮‘天水堂’,林九娘林堂主。”
說完又指着精壯老者道:“這位是黑水神宮三江分舵舵主‘嶺上飛’獨孤鶴。”
中年美婦未待他說完又是一陣咯咯嬌笑,臉上脂粉簌簌而落,媚聲道:“笑公子,江湖人稱我‘招魂玉面狐’,你的小模樣如此英俊,可莫要被我招了哦!”
三郎看着她眼角堆出的魚尾紋,故作惺惺的嫵媚之態一陣噁心,暗忖道:“我正要找他們,沒想到黑水神宮竟然先來找我了,這樣更好,免得我再遠涉山川前去大理。”
出於禮節,勉強抱了抱拳道:“我當是什麼人物竟被於幫主稱爲主人,原來是黑水神宮的林堂主,在下失敬了!”
招魂玉面狐向着江海蛟龍於天化使了個眼色,於天化識趣地退了出去,但看這舉動就知他雖投靠黑水神宮,卻並沒有什麼地位。
卻聽招魂玉面狐又道:“我黑水神宮素聞公子大名,奴家也早有意結識公子,不想公子今日竟然來到這長江地面上,奴家也有幾句話想奉勸公子,不知公子願意聽否?”
三郎冷哼一聲,冷冷道:“有什麼麼話請講當面。”
“好,笑公子果然快人快語,奴家可就直說了。”
言罷搔了搔耳邊長髮,接着道:“當今天下,勢大如五大門派皆以我黑水神宮馬首是瞻,只剩下今非昔比,日日沒落的少林禿驢們做垂死掙扎,笑公子……”
“慢……”笑雪風作個手勢打斷了她的談話,面現懷疑之色道:“你是說五大門派都已投靠了黑水神宮嗎?”
招魂玉面狐狡猾地又是一陣咯咯浪笑道:“這個……,哈哈,如果笑公子能投靠我黑水神宮的話,其中原委自然知道,不然的話……”
“不然怎樣?”笑雪風二目如電,神光凜湛,冰若寒霜地看着她,看得招魂玉面狐一陣寒顫。
她畢竟見多識廣,見笑雪風神態,已知這年輕人必不會向黑水神宮屈服,眉目一轉,並未直接回答笑雪風的問題,而是打個哈哈道:“笑公子挫敗大漠七鷹,擊斃契丹怪物,神功蓋世,威武擎天,來,妾身爲笑公子滿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