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交五鼓,許府燈火通明,笑雪風、許世儒兩人仍然在談論着進宮的細節。
許南蓉依在父親身側,許豔珠站在笑雪風身畔,玉容冰冷。兩個姑娘你看看我,我看你,都看着對方不自在,總覺得對方和笑雪風有什麼關係。許南蓉有心過到笑雪風一側,位置卻被別人佔了,她有心過去問問笑雪風這個女子是誰,大庭廣衆之下又難以啓齒,心中焦慮不安,時不時偷眼瞧着笑雪風。
衆人用罷早膳,天光拂曉,日出東方。許世儒站起身形朗聲道:“我們進宮!”說罷率先而行。
如此重大的場面,身邊總要有兩個親人在場,當今天子趙恆已下旨允許許豔珠、許南蓉二人陪同進宮,只是進宮門少不得要嚴格盤問一番,驗證身份。
幾人坐轎乘馬來到皇宮,進入宣德門,繞過文德殿,寇準已在此等候,笑雪風等四人在寇準的陪同下拾階而上,往後宮而行。
笑雪風、許豔珠初次進入古朝皇宮大內,不覺有些興奮,舉目四望,但見一座座莊嚴的殿宇在紅日輝映下升起燦爛的金頂,相依而列,高低錯落,鱗次櫛比,金龍盤柱熠熠生輝,金甲武士環刀而立,一隊隊的御林軍來往穿梭,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將本就恢弘的宮闈點綴的肅殺而莊嚴。
此情此景,笑雪風覺得自己所負使命競有些神聖,內心不免有些感慨:“自己居然穿越時空到這裡爲大宋百姓,大宋社稷盡一份綿薄之力,若在現代又哪有這樣的機會呢?不能不說是造化弄人啊!”
想到這裡他搖頭苦笑,許豔珠亦是目不暇接,時不時偷偷拽一下笑雪風,指着自己的新發現小聲私語兩句。
走過玉階石地,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進入中宮,再繞過一片宮牆,眼前一片開闊之地便是大內校軍場。舉目望去但見校軍場北側闊臺高階,一座鐫刻有龍騰九天的龍椅,鑲金的龍頭扶手,兩側臨時放了幾把黃綾覆背的鳳椅,一太監手拿拂塵正襟而立,御林軍各執長槍分立兩廂。
場地南側被一道厚重的鐵柵欄隔起,柵欄內明黃錦幔長長拉起,看突起錦幔的輪廓似是一巨大牢籠。
寇準引着幾人來至臺下也不聲張,垂手而立。不多時衆多文武官員紛紛到齊,一個個面色凝重,這是約期的最後一日,若不能降伏那怪物,堂堂天朝就要向化外蠻夷年年納貢,歲歲稱臣,衆人焉能不緊張?
“皇上駕到——”,尖銳刺耳而又尾音綿長的聲音此起彼伏,直到看臺下的太監也拖着公鴨般的嗓音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文武百官,兵卒婢女嘩啦一聲齊刷刷地跪倒,山呼萬歲,聲徹雲霄。這景象比國慶大閱兵還要壯觀。笑雪風、許豔珠二人甚是不習慣,不拜於禮於法都說不過去,只得以單膝點地,俯首而拜。
好在官員衆多,大家都匍匐在地也無人注意他們,算是濫竽充數,矇混過關。
笑雪風忖道:“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單這排場就夠人銘記一世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加之後宮佳麗三千,誰人不惦記。”
“衆愛卿平身!”
“謝萬歲——”
百官紗翅展動,提袍甩袖,又分兩廂站立,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官員,在地上吭哧了半天方纔爬起,慢吞吞地回到隊列,惹得真宗皇帝滿臉不悅。
隨皇帝同來的幾位姘妃娘娘分坐龍椅兩側,姘妃的下首站立一芳齡二八,鳳冠束髮的女子,膚如三春之雪,貌若初綻牡丹,白裡透紅,紅裡透着嬌媚,更有一股百花爭豔,我獨爲尊的氣質。這女子儀態雖雍容華貴,但因手裡不斷搖動着一柄輕羅小扇,倒顯得有幾分活潑。
須臾,自看臺一側轉出三個身着異服之人,皆是頭頂沿帽,三花綴頂,華服左衽,圓領窄袖長袍,內襯涼衫,身着套褲,褲腳塞在靴中,其中一人手中拎一柄形如彎月的牛角號。
中原人習慣都是長襟右掩稱爲右衽,衣着服裙,而契丹人都是左衽,善騎射,故多爲長褲皮靴。
此三人行至臺下並不跪拜,以掌撫胸,頜首微點,算是行過禮節。
當時的大宋朝北有兇悍、領地廣大的契丹人,西承西夏、吐蕃各部,南有大理,宋朝邊境戰事不斷而又重文輕武,國土面積日益縮小,遠比不得盛唐時期,在劍橋中國史中,就是以強盛的遼國爲正統。
也正因如此,遼國使臣以泱泱大國自居,並不把真宗皇帝放在眼裡,宋真宗趙恆雖是滿臉不悅,卻也無可奈何,畢竟想讓人跪拜是要靠實力說話的,而他又自感底氣不足,袍袖一擺,無可奈何地道:“罷了!”
三人轉身昂首挺胸站在一旁,笑雪風側目望時,見那契丹使者竟是“說話酒家”中所見三人,中間身形略顯瘦削之人正是那日所見之年輕公子,不免吃驚非小。
卻見那年輕公子向真宗趙恆撫胸頜首道:“大宋朝皇帝陛下,百日之期已到,今日貴國若不能降伏我朝神獸‘鐵甲龍’,當履行當初之承諾,年年進貢、歲歲稱臣,不知今日可有人出場?”
真宗皇帝強作精神,看了看滿朝文武,目光落在寇準身上:“寇愛卿!笑卿家可爲朕帶來?”
寇準引着笑雪風來至階下高聲道:“啓稟陛下,這就是今日要以神功降伏怪物的笑雪風!”
矗立一側的年輕公子,臉色微動,楞楞的睨視着笑雪風,更覺意外。
“哦……你就是笑雪風?當年你小小年紀就高中舉人,辭賦滿京城,這怪物兇猛的很,衆人能人異士皆喪命在它的口中,降怪物可不是吟詩作賦,你要考慮清楚,不要妄送了性命!”真宗皇帝看着眼前俊朗、書生氣濃厚的年輕人,不覺有些泄氣,加之早聞其名,竟有惜才之意。
“正是草民,草民已考慮清楚,請陛下允草民下場!”笑雪風並未行跪拜大禮,只是抱拳朗聲迴應。
正值用人之際,真宗皇帝也顧不得那些繁俗禮節,雖覺得有些喪氣,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當下道:“你若能降服大遼鐵甲龍,朕當爲你加官進爵,重加封賞,若不能……哎!你盡力就是,也不要太爲難了。”
在真宗心中衆多能人異士都對龐大凶悍的鐵甲龍無能爲力,不是死就是傷,他一個白面書生又怎比得了那些人,是以心中並不抱多大希望,加之真宗心存仁厚,怕他一時想不開,以無爲之力做驚天之事,因此還用言語提醒他,不要太過勉強。
“謝陛下掛懷,草民身爲大宋子民定當全力以赴,封賞不必,能爲大宋社稷盡綿薄之力乃是草民的福氣。”
見這文弱的年輕人如此豪氣,真宗不覺精神一振,轉頭對契丹使者道:“我朝已有人出場,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