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連我也要殺是嗎?那你就先殺了我吧!”崎雪的心在這一刻也痛了起來,這個愛過的男子,從來沒有一時一刻跟他的溫柔笑語,而到如今,卻走上了敵對之路,原來上天真的不容許她和他之間的感情存在,所以要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他們之間那段無法有結果的心戀。
潭棋的劍鋒再次顫抖了起來,他不是刺不下去,他不是捨不得面前這個女人,他只是覺得心痛,可是這心痛是爲少君而痛還是爲她而痛,潭棋早已分不清了。
黑豬將倒在坑中的婕藍扶了起來,他觸及她鼻息,感覺還有氣息,只是已經非常微弱了,黑豬很是害怕,害怕婕藍就此就會死去,他忙對潭棋求懇道:“求你放過藍吧,藍已經爲少君的事很痛苦了,請你不要再爲難她,如果你真要殺一個人才能解氣的話,你便殺了我吧!我可以爲藍償命。”
面對兩個半妖的求懇,潭棋的心更加搖擺不定,他知道,倘若要殺婕藍,自己的劍鋒只能刺穿崎雪和黑豬的咽喉才能殺得了,他本可以一劍了事的,可是他卻猶豫了,然而,他怎麼能夠爲了私人感情而忘了少君的深仇呢?怎麼能夠放任着殺害少君的人不管呢?他不能,他流下了一滴淚水,只是那滴淚水混合在了雨水中,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滴淚水的存在。
“如果你們這麼想死,那我便成全你們!”他劍鋒急送,便朝崎雪胸口刺了過來。
崎雪沒想到他真的朝自己刺出了劍,他沒想到在他的心中,她的生死原來如此的不值一提,或許是太過傷心了,崎雪連反擊的心都沒有了,只是這般神傷地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冷酷男子,她沉默了,她哭泣了,她淪陷了,她只希望,她悔恨了!
劍是冰冷的劍,人也是冰冷的人,而心自然也跟着冰冷了。當劍鋒將及崎雪咽喉時,當崎雪的淚水滾落而下,滴在‘聽君劍’的劍鋒時,劍還是忍不住顫了一顫, 竟有一剎那的停頓,原來他的心在面對這個有些眷念的女子面前,還是無法狠下心來的,可是少君的仇不得不報,他閉上雙目,便朝崎雪刺來。
當劍將刺中崎雪咽喉時,卻見空中一道赤色光芒閃過,再次將潭棋充滿仇恨的劍擋了開,而一位身着白色長袍的男子躍了過來,擋在崎雪身前,而這男子自然便是承風。
此刻的承風身上那件長袍有着幾十處裂口,顯然曾經過一場惡戰,而他四肢百骸都佈滿了傷口,傷口還兀自流着白色鮮 血,他持炎麟劍的手都在不住顫抖,看來他也是忍到了極點,但是因爲掛念婕藍他們的執念讓他苦撐着,因爲他知道,自己一倒下,身後的這三人都會喪命於此,可是像他這般傷成這樣,又還能護多久,只要潭棋再一次發狠,恐怕連他也跟着命隕而去。
“沒想到你還沒死,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讓你再死一次。”潭棋握緊‘聽君劍’便欲朝承風襲擊而來,承風雖然懼怕,卻也面不改色,他心中只想着,只要還有自己一口氣在,就不會讓面前這個人殺害身後的他們。
崎雪看着滿身傷痕的承風,知道定是潭棋所爲,萬念俱灰的她對這個男人已經沒有眷念了,她冷冷地看向潭棋,沉聲道:“你的心中只有你的少君,那我告訴你,我的心中只有承風,你傷了他,我也會加倍地償還你。”崎雪說完之後,便開始召喚出‘玄風雪’,打算跟潭棋拼死到底,她明白了,既然總是要死的,爲何自己甘願死在他的劍下,她不能,爲了自己所愛的人,她不能。
潭棋看着如此決絕的崎雪,心中也很悲痛,但是既然兩個人走到了這一步,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對彼此心存戀慕,既然要斬斷一切,那就在今晚將一切斬斷,他握緊劍,道:“好,你出招吧!”
崎雪大叫一聲,頓時‘玄風雪’形成風刃朝潭棋纏繞而去,潭棋躍入空中,橫劍來擋,將風刃削割開去,他沒有絲毫的心軟,也沒有再對崎雪留戀,所以出手間就沒有絲毫的仁慈,他劍一出,劍光便朝風刃擋了過去,頓時便改變了風刃的方向,反而朝崎雪反彈而回,崎雪這一驚非同小可,忙將身旁的承風推開,以免傷到他,而自己則伏低身子,避過被反彈回來的風刃,然而就是在她閃避的這一空擋,潭棋急速挺劍刺進,朝崎雪的胸口刺了過來,崎雪見到閃亮的劍光劃過,心中頗爲懼怕,忙得揮出雪刃硬生生地擋住潭棋的攻擊,潭棋卻是大喝一聲,劈上崎雪的雪刃,崎雪只覺得全身一震,身體彷彿被這股蠻橫的力量震得要碎裂一般,她‘啊’的一聲痛叫便不由自主地朝後倒退幾步,而崎雪體內血氣翻涌,她只覺得喉頭一甜,便哇的一聲吐出一口白色鮮血來。
潭棋卻沒有留給崎雪喘息的機會,他劍鋒跟進,便朝崎雪胸口刺了過來,崎雪身體剛受傷,還沒有緩過氣來,卻沒想到潭棋又攻擊而來,看來對方不將自己置於死地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原來自己在他的心中絲毫沒有留戀的位置,原來自己一腔深情換來的是對方如此的一劍,早知如此,當初何必救他,早知如此,當初何必戀他,崎雪露出了悽然的笑容,這笑容是自嘲,是痛心,是歇斯里底地對潭棋的絕望與痛恨,只是恨恐怕也只能到地獄裡去恨了。當潭棋的劍將近崎雪身體時,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人的勸阻之聲,只聽那人道:“潭棋,住手!”
這聲音正是裂勃的聲音,潭棋沒想到裂勃會跟過來,他忙得撤了劍,向後躍幾步,隨後定下身來,看着身後的裂勃,道:“我在爲少君報仇,你勸我何來?”
裂勃看着婕藍他們都傷勢極重,便知是潭棋所爲,他雖然也痛恨婕藍他們,但是他卻比潭棋更理智,他勸阻道:“你不可殺他們,跟我回去吧!”
“裂勃,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這句話是你該說出來的嗎?”潭棋對裂勃簡直厭惡到了極點,因爲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是有着婦人之仁,不肯對婕藍他們下手。
“但是少君並不想這樣,少君倘若知道你來此行殺孽,少君只會不安的,也只會恨你的,我們做屬下的,應該體諒少君的心纔是,再說…再說…”裂勃知道接下來的話不是很方便跟潭棋大聲說,怕被承風他們一行聽到,因此忙走到潭棋身邊,湊近他耳朵,悄聲說着什麼。
大雨之聲將裂勃的聲音淹沒了下去,裂勃的話什麼也聽不見,只見到潭棋的神色在那一瞬間不住變化,仿是聽到了極爲震驚的事,連他自己都激動得顫抖起來,很久,他才鎮定下來,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你當我會拿這事開玩笑嗎?所以我們儘快回去,他們也不要再管了,走吧!”裂勃勸道。
潭棋將劍收回體內,他看着承風和崎雪等人,神色沒有和緩半點,只道:“今天就饒你們一命,但下一次倘若被我見到,我定會取你們性命,所以你們最好不要來王城,否則你們是自尋死路。”他說完之後,便和裂勃轉身離開,當走出幾步,潭棋卻忍不住回過頭來,看着大雨之中狼狽而傷痕累累的崎雪,雨中的她顯得更加嬌弱了些,或許因爲心中的怒氣平靜了些,潭棋並沒有方纔那麼恨了,反而有了一絲愧疚,可是兩個人既然到了這步田地,就算心中有愧疚又如何,有了心結的人,心結永遠無法再打開,就如承風和青蒙之間一樣,所以既然已經跟她斷了關係,那何必再有所牽扯呢?
他決絕地又回過頭,跟着裂勃上了各自的坐騎,飛入空中,消失在這雨夜,消失在崎雪的視線之中。
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崎雪的心瞬間瓦解崩裂,她知道屬於自己的消失了,她的身體在這一刻變得好沉重,好沉重,最後,自己的意念也無法再承受這份沉重的力量,傾倒而下,蕩起的一片泥濘淹沒了白潔一樣純真的她。
在這裡的四個人,只剩下黑豬沒有受傷,其他幾個都在潭棋離開之後,倒在地上,看着血水與雨水混雜在一起,黑豬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般,它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恐懼,有些害怕,害怕這三個人會離開自己,讓自己從此再變成孤身一人,它真的由心的害怕。
黑豬連忙走到白貂的身邊,見它居然也受了重傷,可是這種時候,不靠它的話如何救得了婕藍他們,他撫摸着白貂,求懇道:“碧落,現在藍極需要救治,我們必須將她帶到平都裡去找人救治,倘若晚了恐怕就會有性命之憂,我知道你也受了傷,可是能不能再忍耐片刻,爲了藍,好不好?”
白貂彷彿聽懂了黑豬的話,它轉頭看着遠處倒在地上未曾動一下的婕藍,雙眼竟也溼潤起來,她忙得嘶叫一聲,從泥濘中掙扎着站了起來,因爲用力過猛,腿部的鮮血汩汩而流,但是它極力忍耐着腿部的傷痛,只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夠無事。
黑豬見白貂重新站了起來,感激不已,它抱着它哭道:“真的是個好孩子,藍一定不會有事的。”它讚許白貂後,便將泥濘中的婕藍抱了起來,放到白貂背上,他想光是白貂,恐怕難以承載得了這四人,因此他將自己那頭有些醜陋的黑鷹召喚出來,這飛鷹雖然沒有白貂那樣擁有強大的妖力,但承載兩個人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總不能讓崎雪和婕藍兩個昏死的人乘坐在一起,倘若兩人從貂背上掉下去怎麼辦,更何況還有承風,它正愁悶時,卻見倒在血泊中的承風又艱難地重新爬了起來,他挪動着步子走到黑豬面前,將崎雪抱起,放到黑鷹上,對黑豬道:“你去照顧婕藍吧,她就交給我了!”
黑豬知道承風受傷也極重,不知道他是否承受得住,“你也受了傷,你還好吧?”
“一時死不了,你有時間關心我,還不如想法帶她們去平都,不然她們只有死路一條。”承風聲音微弱,但卻顯得很有威信。
黑豬點了點頭,他連忙爬上貂背,將婕藍攬在自己懷中,隨後撫摸着白貂的脖頸,道:“辛苦你了,碧落!”
白貂又嘶吼一聲,飛入空中,朝王城平都的方向飛去。而承風駕駛着黑鷹,跟了過來。
就這般,黑夜下,兩騎身影,如此落寞,如此狼狽,如此悲傷,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朝王城進發而去,而那裡是怎樣的世界,怎樣的命運,他們都無法預知,雖然潭棋說過,叫他們不要去王城,否則會取他們性命,可是就算如此,他們也必須去,因爲那是婕藍的執念,也是衆人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