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來刺殺他的那人你說是誰?”婕藍站在桌前,倒滿一杯茶,抿了一口。
崎雪坐在牀沿邊上,顯得很不知所措,她尷尬地笑了笑,說着:“肯定是空靖派來的,你看,我們來的路上不是碰到了他手下嗎?那人肯定告訴了他我們到這城中了,你知道,他也想得到白魔之血,所以…”
“爲什麼你能解開那刺殺者‘懸骨釘’的咒語?不同一族的人是不能夠解開他族的咒語的,不是嗎?”婕藍打斷崎雪的話,直接逼問着。
“碰巧的,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必須要掌握許多非自己靈力範圍內的咒術,不然如何活下去。”崎雪蒼白的面孔,看起來卻是如此的驚慌。
“是這樣嗎?在我進雪靈山,你說你根本就沒見過承風,只是承接你父親的責任守護雪靈山而已,可是你跟他之間又怎會不識?”
崎雪的右手顫抖了一下,她低攏下頭,長長的睫毛遮蓋住惶恐不安的雙眸:“藍,你是不相信我的吧?”
“無所謂相信不相信,我只想知道我該知道的事。”
“是啊,我沒有資格說讓你相信我,只是,我不想讓你傷心。”
“傷心?”婕藍好似記得她這一生最傷心的便是在那熒火之夜,她最愛的母親,最愛的村民,還有最愛的幽雲,全部離開自己,到如今還有什麼能讓自己傷心呢,她不屑地笑了笑,道:“那你倒說說看什麼樣的事實會讓我傷心。”婕藍的話語中帶着一股恨意。
“我不僅僅是雪靈山的守護者,另外一個重要的身份其實是侍魔者。”
“侍魔者?”
“就是守護在血魔身邊。”崎雪說到此處時自嘲地笑了笑:“與其說是守護,不如說是等待,等待他變成妖魔的那一天。血魔是一種擁有神秘力量的魔族,但是他們雖然流着魔血,但也存在着人性的善與惡兩面,如果他一生都保持着純善的心的話,那自然是好,但如果喪失人性,失去自我的話,那他們擁有的力量就足以摧毀這世間,所以我們侍魔族就是守護在他們身邊,一旦他們產生魔性開始危害世間的時候,我們就要用‘斬魔劍’取掉他們的性命。所以每一個血魔身邊都會有一個侍魔使,而我守護的就是承風。”崎雪的話音有些顫抖,淚光波動的她顯得那麼楚楚可憐,或許他想到了承風,想到了他們那不可避免的命運,想到了無法預測的將來。
婕藍聽到這些,像被閃電擊中一樣,全身癱軟無力,她穩住偏倒的身體,手靠在桌沿:“你曾說過我也是血魔一族,那麼我也會有一個侍魔者等待着隨時取我性命,是不是?”
崎雪點了點頭。
“那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一般當你生下來後,他就會待在你身邊。”
“生下來就會待在我身邊?”婕藍思慮起自己的以往的歲月,能想到的只有幽雲一個,莫非幽雲就是自己的侍徒,難怪在每次面臨危險時她都會守護自己,難怪那夜白袍客侵襲時她如此害怕,是因爲她害怕我的魔血被喚醒,而她不得不選擇要殺掉我嗎?
難道曾經最好的朋友就是一個隨時會殺掉如今已成血魔的侍徒嗎?那麼曾經那些兩人共處的時光都是假的嗎?不,不是的,幽雲絕對不是我的侍魔者,更不會有一天來殺我。
難道這世上僅存的一位親人有一天也會舉劍對向我嗎?婕藍不願再去想。
“那麼承風呢,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妖魔,你爲何沒有殺他?” Wωω•тTk ān•Сo
良久,崎雪都未回答,她望着窗外的夜,月光如漣,傾瀉而下,映着她哀傷的面龐。
“如果是你待在他身邊幾百年,你會忍心殺害他嗎?”崎雪反問着。
婕藍無法回答,她閉上雙眸,想讓自己冷靜片刻,因爲這一切彷彿像水中虛影,風一吹,飄散開的漣漪將它化爲虛有。
“我不是侍魔使,又如何知道你們的選擇?”婕藍冷冷答着,“你倒可以問剛纔那一位,她不是就殺得了他嗎?”
“如果血魔的特定侍魔使不能勝任,那麼其他血魔的侍魔使爲了完成天命便會連同血魔和他的侍魔使一同處死在‘斬魔劍’下,所以……”
婕藍禁閉的心像被雷電擊中一般轟然炸開,她難以想象崎雪會爲了承風,一個殺人不眨眼,冷血無情的妖魔而放棄自己的性命,她回頭看向白如初雪的崎雪,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那是她在爲承風憂心吧,她明白了昨晚她爲何一定要讓承風與我們睡在一處,目的就是爲了守護他這個靈力被封的人吧!婕藍嘆了口氣,她回過頭來,卻見門窗前映着一個人的身影,他背對着站在門後,雖然看不見他的面孔,但是那樣的身姿,那樣的長髮,除了是他之外又還能有誰呢?
門後的那人或許注意到了婕藍看着他,他頓了頓便離了開。
“你還想問些什麼?”崎雪內心的傷痛彷彿讓她變了一個人,失去了往日的雀躍與歡笑。
“夠了!”婕藍不願再讓崎雪想起刺痛心扉的往事,雖然她還有許多的疑問,可是她不願看到崎雪悲傷的面孔,她只願讓她在自己面前撒嬌,肆意歡笑。
而她也太累,累到難以承受太多事實,她斜躺回牀上,閉上眼,說着:“明天還要繼續趕路,先歇息再說吧!”
崎雪看着婕藍沉靜熟睡的臉,那是一張冷漠的臉,一張像冬日裡被冰雪覆蓋的碧海的臉。在她內心深處,一定有一段難以言語的悲痛,才讓她的雙眸那樣的深邃,那樣的讓人憐惜。
崎雪突然淚流滿面,她歉然一笑,低語着:“藍,對不起!”
聲音消失在夜空中,窗外寂冷的風獨自拂着這城,像要掩埋他的傷痕,撫淨它的滄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