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見,一個“若”帶出些許悲涼與無奈,似乎是嘆惋經歷時間的洗禮後, 你和我之間的相距是如此遙遠, 彷彿隔着整條寬闊浩瀚的銀河, 只能遙遙相望。
遊弋在你的幸福之外的我, 只能遠遠眺望屬於你那不染纖塵的淺笑, 靜靜地任歲月侵蝕我乾涸的靈魂。有時,甚至在想如果沒有再次遇見你,我是否還是那個瀟灑邪魅的妖王, 而你則會永遠是那個活在我心中絕美的夢境。
然則,如果有人問我是否後悔, 我肯定是嗤笑一聲, 帶着絲絲嘲諷與不屑, “悔?我尹峻熙的生命裡就沒有這個字。”
其實,這話說出來還是有些心虛的罷, 因爲你總是打破我的慣例,總是顛覆我的人生,我永遠無法忘記,那時抱着你冰冷的身軀,內心涌動的無盡的悔恨與哀痛。
只因, 我是如此愛你, 愛到可以輸卻自我。
初見之時, 你長髮飄飄、衣袂翩飛, 迎風而立的纖細身影, 就那麼闖入了我的視線,如果那時的你不是突然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我的眼前, 也許,我對你的執念不會深若淵吧……
然而,終究我也只是既定命運下的一粒微塵,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自己滑入名爲“鳳吟雪”的陷阱,終不可自拔。
自從你如一縷青煙般消散在眼前,徒給我心中留下一地繾綣的相思,我的夢便由灰色變成了彩色,而你是我夢境裡最美的那道風景。
夢境裡,我們仰躺在一片青草地上,頭頂上是暖暖的陽光,鼻息之間盡是青草清新的味道、混雜着你身上淡淡的體香,偶爾有一縷清風拂過你靜好的面容,我會伸手爲你整理被風拂亂的青絲,然後在你柔和的眼神凝望下,輕輕吻上你嬌豔的薄脣。
天地間在那一刻,彷彿只剩下你和我,多麼美好,多麼讓人嚮往。
每次從一場場幻夢中醒來,我都會呆呆地看着牀的一角,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略帶苦澀的笑,只因我發現,我竟變得更加渴望你、更加放不下你,儘管你只是一個夢。
總是會在各色美人中尋找與你有一絲一毫相似的身影,最後卻發現那是對你的褻瀆,沒有人會如你一般超塵而脫俗,妖界的美人總是妖豔而嫵媚的。
所以,我不再刻意尋求與你相似的美人,只是也沒有了一顆讓我可以揮霍的真心。慢慢地,終是落下個“風流不羈”的花名,不過,這也好,起碼我可以完好地保護心底那一地淨土。
娶了神秘祭祀的女兒作爲妖后,卻只是一種控制手段罷了,我與她之間從未有過夫妻之實,也許只是因爲我心底對於“妖后”的定義,不屬於她,我的結髮妻只能是你,即使只是一個影子。
若是與她糾纏不清,我會覺得那是對你的背板,很傻吧……我也覺得很傻,卻總在這樣的時刻,堅守着所謂的忠誠,而你可能甚至從來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你只是在世上某一個角落快樂地成長着。
也會怨恨,也會埋怨,因爲你在沒有我的世界裡長大,而我卻在充盈着你的影子的世界裡,踽踽獨行。
這一刻,終於深切地體會到,不知者,永遠是最幸福的。
後來那女人不堪寂寞偷跑到人間,其實這事我也知道,只是懶得去管,只要不鬧得大家都不好看,終是睜隻眼閉隻眼。
然而,我卻低估了愛情的力量,那女人竟然在人間與一名凡間男子相愛,還生下了一個男孩,我畢竟是妖界之主,發生這樣的事情,亦是怒火中燒,我將那女人囚禁卻並未傷她,只因她對我說,“我告訴你,即使你今天殺了我亦無悔,只因我真真切切的愛過,而你只是個可憐的不懂愛的人。”
那時,我真的很憤怒,我很想抓住她的衣襟,雄赳赳地告訴她,“我不懂愛?我的愛你沒有資格看到而已。”
然而,我仍然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面無表情,“打個賭吧!若你能讓我相信你們的幸福,我就放你離開,現在你就在這兒待着吧!”
雖然自己的表情很冷,但是也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想給那女人一個機會,畢竟她的愛也是那麼純粹,而我心中的妖后本就不屬於她,既然兩人都想結束這種婚姻,那麼有了一個如此好的契機,爲何不把握呢?
我還是那個風流瀟灑的妖王,終日飲酒作樂與美人爲伴,而心中的缺口似乎越來越大,幾百年的尋覓已經讓我精疲力竭,我真的不知還能撐到何時,於是打着去看“姦夫”的名號,決定去人間走走,其實我只是爲了緩解心中越來越絕望的心情。
我不能絕望,因爲我還沒有找到你。
永遠無法忘記那樣的驚喜,看到你在焱璟的懷裡睜開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雖然你是狐狸的模樣,我卻一眼就認出了你,只因你的眼曾無數的在我夢裡出現,你的眼神我是如此熟悉。
後來的接觸,我總是充滿了怒氣,因爲你的身邊環繞着那麼多的蒼蠅,每次我都想上前將你扣在懷裡,不讓任何人看到你,然而,我卻懂得怎樣才能萬無一失,我在等一個契機。
當我真實地將你抱在懷裡,你也忘卻前塵過往之時,你無法瞭解我心中的激動,每次你順從地靠在我懷裡,我就覺得幸福近在咫尺。
然而,我卻忘了,有時候,咫尺也是天涯。
我嫉妒那個被你深愛的路易斯,我嫉妒即使你忘了他,你還是下意識地逃避我的觸碰,我無法再忍耐想要徹底擁有你的慾望,因爲我如此的不安。
然而,當我被你重傷,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從半空而落如破碎的蝴蝶,我心如刀割,那一刻,我發現痛到極致,真的就是麻木。
我當時想,如果我沒有將你擄來,是不是你臉上還掛着讓我眷戀的笑容?
可是也許是我這人本就自私,我還是不悔不擇手段得到你,畢竟我不是那個聖人般的華軒霖,沒有追求過,怎麼捨得放棄?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自做孽,不可活,自己造成的果,自己承受。
所以,當一身白衣的華軒霖帶走已沒有體溫的你之時,我只是在心底默默地祈禱你能夠重生,無法去詢問,只因我已經失去了追尋的資格,我傷害了那放在我心尖上的人。
離開了妖界,開始四處晃盪,想要遠離你,卻發現自己的心仍是放不下,原本只是想遠遠地看看你,不曾想竟是一眼再也割捨不下心中的思念,於是化身成爲一隻牧羊犬,想着能這樣靜靜陪伴你,也許我的心能慢慢被救贖吧……
當別墅裡只剩下你和你的情人,我靜靜地趴在地毯上貪戀地看着你,而你竟突然笑着將我抱進懷裡,那一刻我的心蹦蹦直跳,從沒想過還能與你如此親密的接觸,即使此時的我,只是一隻牧羊犬。
你叫我“白白”,其實是有些可笑的名字,可是我竟然不僅接受了,每次聽到你如此喚我,心裡還都甜絲絲的,我果真是愛慘了你……
不過每次看到你被那個金髮男子摟進懷裡,而你則是一臉依賴的樣子,我無法不心痛,想過要離開卻還是捨不得,直到那日聽到了一些破碎的□□聲,我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忍受下去,轉身離開。
我像一個流浪者在全世界一點點留下屬於我的足跡,眼界開始變得開闊,心境似乎也有了些許變化,變得能瞭解華軒霖那般愛的真意。
愛到極致,真的可以爲了愛的人,捨棄自我的幸福,因爲自己的幸福來自於對方的幸福。
無止境的生命,時間似乎失去了原本的意義,我總是重複着流浪與看望你的生活,而我發現我可以遠離你的時間開始慢慢變長,我去看你的頻率也在減少,雖然我的心一如從前的愛你,卻多了分包容、多了分理解,因爲我只要知道你過得很好,我便心滿意足了。
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我撿到了一隻灰毛瘸腿小狐狸,在雨中撿到它,只是因爲它那雙倔強不屈的眼睛,將它帶在身邊,治好了它的腿,最開始也沒太多在意它,慢慢地教它一點修煉法術,竟就這樣過了幾百年。
當那隻小狐狸修煉成人形的時候,我心底竟然有了絲絲的緊張,原來自己還是在意它的,畢竟這麼多年陪在我身邊的只剩下它了。
不出意外地,那隻小狐狸人形姿態很平凡,只有一雙眼睛明亮而澄澈,那時送給了他一個名字“尹凡之”。
尹凡之很乖巧,總是默默的,也從不過問我消失的那些日子都去了哪裡,然而他也是讓我驚奇的,那一天我又要去看你,走之前他卻突然拉住我的衣角。
他一雙乾淨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說出來的話卻瞬間打亂了我所有的思緒,他說,“峻熙,我知道你心裡有一個人,我不在意,我也不是要取代他的位置,但是給你自己一個幸福的機會,也給我一個嘗試的機會好嗎?”
我當時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那是第一次我沒有去看我深愛的你,因爲我發覺自己的心竟然開始動搖,也許是孤寂太久了,也許是心境開始變得開闊。
相愛不如相知,既然不能相守,那麼相忘於江湖,在腦海裡留下一個夢境也是一種唯美。
想了很久,擡頭已是月上柳梢頭,緩緩走回住的小屋,從窗戶泄露出一絲溫暖的燈光,剎那間心變的柔軟起來,有一個人等着自己回家,也是另一種幸福。
時間產生愛情,時間消磨愛情,而細水長流的陪伴,卻是慢慢侵入骨髓的習慣。
這時,尹凡之打開門,靜靜地看着我,眼神溫柔,他輕輕一笑,瞬間讓那張平凡的臉變得那麼柔和,“峻熙,你回來了,外面天涼,進屋吧!”
說着尹凡之從鞋櫃裡拿出脫鞋,爲我脫下外套,剎那間,我的心如此溫暖,禁不住抱住了尹凡之,脫口而出,“小凡,我們試試吧!我不能保證我能愛上你,但是你卻是特別的,我們慢慢來,好嗎?”
我不知道尹凡之有沒有哭,只是覺得他將我抱得很緊很緊,在我的懷裡他狠狠點着頭,我們擁抱了很久很久,腦海裡很多過往的記憶走馬觀花般滑過,最後定格在你笑着的臉上,我聽到你說,“祝你幸福,峻熙。”
我捧起尹凡之的臉吻了上去,在心底輕嘆,“我會幸福的,雪兒。”
站在回憶的邊緣,看着心愛的你對着我淺淺地笑着,擺擺手漸行漸遠,而我發現心痛竟已不再,我的手握着凡之纖細的手,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那一瞬,我聽到了花開的聲音,美如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