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不只是宮裡親近趙芸鬱的人,諸如母妃、宮裡的妃嬪姨母等,還包括趙芸鬱留在宮裡的親信侍女。
宮裡沒培養親信的只能兩眼懵懵等死,毒殺暗害都會通過身邊的太監侍女執行,侍女一般都是膽小怕事的還好說,沒根的宦官就瞅見銀子順眼,見錢眼開,害主子的事層出不窮。
太醫院的老學究死板,原本在太醫院就是吃着皇糧,收買太醫的勾當罕有,宮裡邊只要你心思露出來,沒說服人家就會落的把柄,日後將會是推翻你的證據。
趙芸鬱起身走動,忽而喜道:“句尨,你說司馬輕語會在江城久待嗎?”
句尨沉聲道:“我覺着會,涼州如果非要找着兵家必爭的重鎮,江城首當其衝,放棄江城不符合她性格,外邊都說司馬輕語心思縝密,查無遺漏。”
“嗯,我們就抓着她這點心思,假如我們率軍把兵營圍起來,敲山震虎,司馬輕語肯定會按奈不住行動的。”
司馬輕語當即給白海榮寫信要他包圍江城兵營,即使朝廷沒命令,包圍江城兵營可以藉口是徐蒙龍曾專斷結黨,特批虎豹營捉拿叛黨。
先前皇城司已經將江城軍官裡邊不願意投效叛軍的人扣押,剩下的撿着重要的先抓起來,零零碎碎等閒下來再收拾。
見趙芸鬱想到妙計,句尨一言不發的坐在一邊兒,心裡回想着司馬輕語的容貌,如果能畫一幅像張榜通緝,司馬輕語再走在街上就會給人認出來不是麼?
趙芸鬱寫過書信交由句尨送出去,回來時句尨就見趙芸鬱沒格外的高興,便問道:“公主,是有煩心事?”
趙芸鬱抿嘴嘆氣道:“據說紫袍道長給謝徒安排親事,親家還是德厚公公呢,他家的孫女,今天來江城了。”
其實跟芮楚交涉過數次,句尨弄明白了謝徒當下的處境,趙芸鬱一門心思都在想怎麼處理江城的雜事,臨了還能想起來謝徒犯愁,可見絕非腦子發熱胡想的。
“公主,按理說謝徒年歲未到,萬事靠不得別人?”句尨走到趙芸鬱身後輕緩的抓着她肩膀,說道。
“靠不得別人嗎?”趙芸鬱呆呆的扣着手鐲。
……
江城虎豹營暫駐地,白海榮一身戎裝靠在大帳裡搬兵書看,桌案只是一盤撒鹽幹炒的花生,一杯清茶,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軍營禁酒,白海榮清心寡慾的習慣還是在北宮青兵營裡養成的,那時候他還只是軍帳裡邊帶十來號大頭兵的小軍官。
不敗軍神,彷彿中州的神話,帶出來不少的將軍士官都步步榮升,白海榮時刻謹記着北宮青的訓言,“餓虎百戰終成王,困獸猶鬥死不休”。
書頁劃過的折皺聲,咀嚼花生的響動,中州正因爲給北宮青帶出來數目喜人兵將,才能橫掃宇內,成就帝業。
大帳外傳聲道:“報!驛站那邊,趙隕大人來信。”
白海榮扔下兵書,親自出帳外將書信接過,拆封展頁,細細的讀過。
“傳令,全軍整裝,都在軍帳裡邊悄聲收拾,等一聲號令,列隊策馬直奔江城兵營,立功的時候到了。”
白海榮哈哈笑着將書信揉皺,回大帳內將取火摺子燒掉,副將聽着白海榮軍令早已經去通知各部。
白海榮提着一杆梨花槍直奔演軍場,戰馬都已經事先預備着,將士們收拾齊整後有條不絮的出營上馬,接着迅速在演軍場集結。
“中軍隨我突襲,左右側翼包抄,都眼珠子放利索了,別墮了我虎豹營軍威!”
虎豹營軍制是騎兵編排,八成輕騎,兩成重騎,輕騎裝備着連弩,重騎每一騎攜帶有標槍三隻,鎧甲兵刃鍛造都是百鍊精鐵,光是列隊就黑壓壓的懾人。
朝廷安排給白海榮的都是虎豹營裡邊精兵,且不說自戰場退下來的老兵,在江城幾月裡休養生息,勁頭正盛。
中軍開路,原定的是左右側翼在抵達江城兵營時實行包抄,但考慮到江城駐軍戰鬥力薄弱,白海榮大膽命令側翼兩軍急行軍繞道包圍江城兵營,他自行率領中軍一千五百人突襲。
大批騎兵行動,黃塵四起,地動山搖,繞過城內時百姓都好奇的觀望,都曉得路過這些是皇城特派的虎豹營,跟江城軟趴趴的駐軍可不是一個樣兒。
白海榮直線突襲江城兵營,一馬當先衝過去一槍挑翻鹿角,駐軍組織抵抗,稀稀疏疏的射箭,這還是給司馬輕語訓練過才換來的反應,不然不堪起用的地方還有不少。
騎兵裡邊均是圓形的臂盾,遮擋面積小,騎兵鎧甲足以抵擋箭矢,擡臂擋臉,一陣衝鋒就接連衝到鹿角前,馬刀砍削,雖說偶有兵士給射中,但江城駐軍的抵抗的確是孱弱的可以。
司馬輕語接到消息頓感無力,躊躇不定,如果就此放棄江城駐軍,苦心經營的成績白白的送還,若是抵抗,可駐軍經歷過戰陣的寥寥無幾,混吃等死的倒是一堆。
計欷提議道:“公主,我覺着還是撤吧,要不我留下假扮馮虎?”
司馬輕語悶聲思索,搖頭道:“不撤,我想留着,馮虎的名聲軍士都清楚,除非我給綁起來,否則還不能走。”
計欷最怕司馬輕語固執己見,當下衛隊就她一人在司馬輕語身邊,硬綁卻打不過,焦急的換上副官的鎧甲軍服。
“來人,取我文牒印信來!”
正遇着駐軍管事的軍官未經通傳衝進來,那邊計欷已經換鎧甲抹粉,司馬輕語就地演戲,預備着來一出雙簧騙過所有人。
計欷當即道:“將軍,如今徐蒙龍死去沒多久,屬下怕朝廷那邊牽連着您,繳受印信,三思後行啊將軍?”
司馬輕語決絕道:“罷了,我意已決,取來印信我好看看朝廷要如何置辦我。”
計欷故作無奈去取印綬兵符,雖說司馬輕語演這一出能否瞞過諸人還猶未可知,可計欷最怕就是給捆起來,江湖高手千軍萬馬如入無人之境那都是吹,就算是強如西楚霸王項羽不也是力竭身死?
闖進來的軍官跪地拜倒,垂淚道:“馮將軍,我等江城軍官數十人,曾給徐蒙龍威脅着參與結黨,架空江城知府節制兵權,如今朝廷虎豹營雷霆之勢奇襲,身家性命怕是要委託給馮將軍啊!”
“我自身難保,哪裡能幫你們?如今這形勢,有心無力……”司馬輕語故作失望道。
那軍官原本就跟馮虎不熟,遇着司馬輕語人皮面具沒半點紕漏,竟是沒發覺半點兒異樣。
馮虎是一衆投效叛軍軍官裡難得左右逢源的,不得志的軍官他熟識一半,白海榮突襲的時候幾人就商議來找馮虎,畢竟軍心所繫,馮虎只能是他們接着活命的依仗。
大帳外呼嘯着騎兵鐵蹄踏地聲,那軍官都快急哭了,跪地三拜,將一份帛書放下,“馮將軍你且細看,如有活路,這帛書就是投名狀。”
說罷軍官就出了大帳,突圍是沒希望,此一去不曉得妻兒老小怎生過活,就算市集腰斬,這幫嫖賭吃喝一應俱全的兵痞子緊要是隻是想着家裡妻兒。
參與叛軍錢物源源入彀,每個人都帶着賭性參與到叛軍裡邊,欲罷不能,花銷着錢財都覺着舒坦,自從牽扯着叛軍,一個個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活,前半段瀟灑風流,遇着事還得嚇的慌起來。
計欷捧着印綬兵符,嘆道:“公主,等會兒出事,能走就你先走,我留着斷後。”
司馬輕語忽而跪倒,直面帳外,說道:“司馬輕語一生流無定所,不盼復國,只消老天助我將中州趙家攪亂,若能應願,來生寧可爲豬狗牛羊還願,萬望保佑!”
“計欷?”
司馬輕語起身將浮土拍去,轉頭看者計欷,謝道:“我這一生,早該死在西域,活着能遇着你們,真好。”
計欷強作歡笑,安慰道:“公主,沒事兒,雖說世道不待見你,我們還都記着呢。”
禍福難料,如若沒逃過這一場,她與計欷必死一人,司馬輕語已然想明白,到時候就護着計欷離開。
三十餘年,她這一條命經歷過太多波折,司馬輕語如果沒肩負着責任早想歇息,接着這事,老天願意成全就成全,不願以留着她賤命一條,就該是她到黃泉路面見司馬氏老祖宗的時候。
白海榮率領虎豹營包圍江城兵營,控制萬餘兵士,營帳裡邊兒是否藏着人還需要逐一搜索,白海榮獨自一騎來到中軍大帳前。
“嘩啦!”
一槍削掉幕布,司馬輕語以馮虎的樣貌出現在眼前,身邊計欷以輕功貼着大帳側沿的樑柱藏身,預備着情形不利時保護司馬輕語逃離圍困。
白海榮笑着道:“馮將軍?近來消瘦不少啊?”
司馬輕語用特殊的手法改換過嗓音,且知道馮虎在虎豹營入城接風宴時見過白海榮,回笑道:“白將軍,見笑了,每日如坐鍼氈,不消瘦倒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