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厚公公陪着紫袍暢聊往事近事,見了無道、句凌兩人,得知紫袍要將一身玄奇卦術傳給句凌這小夥子,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傻愣愣的壯小夥。
紫袍道長的道觀欣欣向榮逐漸的往鼎盛發展,建立道觀時得江城官府幫助,空屋子、院落至今留着不少,幸而按照近年來的求學者人數,不出三年道觀就要人滿爲患了。
紫袍說起五年前在江城江畔尋得輪迴石的經歷,年老了說起話來都是碎碎唸的,德厚耐着性子聽紫袍將輪迴石的前因後果都說了明白,才驚覺日後孫女婿謝徒處境危險。
“莫擔心,謝徒都已經是諸邪纏身,聖人毛線都沒有,輪迴石又怎樣,謝徒還有罪刀業鉤兩件神兵利器相助,你那倆孫女守不了寡的。”紫袍忙說些樂觀的話把德厚公公從悲觀中引出來,免得他心裡擔憂倆寶貝孫女日後守寡亡夫。
德厚公公瞪着停頓片刻,抿嘴道:“老鬼你別留着東西不教,把你會的全教給謝徒多好?”
紫袍聞言樂了,全教了謝徒依照他的資歷確實能學個七七八八,可術業專攻,謝徒學的太過駁雜就沒法專心攻克武學典籍,當下緊要的是發揮謝徒武學天賦達成巔峰。
德厚想讓謝徒多學些東西也是出自真心,畢竟關聯着他倆孫女的身家幸福沒法不鄭重,日後有無道、句凌倆同門師兄弟幫扶謝徒崛起,邪不壓正的箴言說不定不會在謝徒身上昭示。
“那也是我徒弟,肯定虧待不了,他倆師兄弟日後都能幫上忙。”
德厚卻掃興的擺擺手,豪言道:“等謝徒去皇城娶親時,我將這一身的修爲盡授予他,嗯,順便把昔年的老友全都召集起來,讓他們貢獻點典籍出來,我要讓謝徒日後打的聖人滿地找牙。”
紫袍相信德厚真能將昔年同甘共苦的老夥計叫過來,都是曾刀頭舔血結交的老朋友,掏出看家本領還真不算個事兒,其實紫袍走動走動也能搞來許多非凡的武功典籍,怕就怕謝徒練過了通百家無一所長。
斷斷續的聊着,時間也飛逝,短暫的似乎沒能說些別的,德厚暫時的告辭紫袍就返回黜置使驛站,既然紫袍決意放任小公主病亡,那他老命一條沒必要再待在皇家守着無趣的執念了。
穿過街巷,步入驛站竟沒人發現德厚公公,精深的功力足以使他悄無聲息的潛入皇城那樣守衛森嚴的重地,何況是黜置使驛站這等所在。
“咚咚!”
德厚公公愴然無奈,狠下心來敲響趙芸鬱的房門,守衛皇城拱衛皇宮,多年來鞠躬盡瘁,也該歇息了。
開門的是趙芸鬱貼身侍女芮楚,見着德厚歡欣雀躍的蹦起來,側身將德厚引進去,芮楚已經期待着德厚告知消息。
趙芸鬱沒半點身份起身朝德厚公公點點頭,關切長輩的意思由自內心,問道:“公公,您老身體沒事吧?昨夜喝過了?”
這也非是趙芸鬱虛假造作,尋常的就將他視作長輩尊敬,德厚苦笑的坐到一旁,“小公主,老朽無奈,那位老朋友寧願你病發身亡,決意不救。”
趙芸鬱眼中閃過悽苦的悲涼,這就預告她必死無疑,雖然面對着閻羅王多年沒十分的畏懼,年少青雉也沒忍住憂傷。
侍女芮楚拍案驚問:“公公?你說你那位老朋友決意要公主病死?他不是宣稱樂善好施,扶救百姓麼?”
“這……話是這樣,他和趙家的血海深仇老朽也沒法說,燕王崔浩全家慘遭屠門的舊事你可曾聽說?”德厚唉聲嘆氣的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芮楚面色不悅,言語間就多了些火氣,哼道:“聽過,那跟紫袍道人有何干系?”
德厚端起茶盞正要喝口茶,臨到嘴邊又放下,回憶道:“昔年涇陽公主,那是小公主的祖姑母吧,你們知道的,涇陽公主自縊身亡,就是因爲紫袍,罪魁禍首老朽毫不避諱的說,就是老皇帝!”
趙芸鬱曾聽叔輩的親王說起過涇陽祖姑母,就知道祖姑母是下嫁開國元勳燕王崔浩,自縊的往事已經非是她們這些深居宮門的小輩聽得到的。
德厚公公就連當今皇帝都要起身迎接的尊崇,趙芸鬱絲毫沒有懷疑德厚公公說話的真實性,反而震驚祖姑母身爲先皇親妹妹居然自縊身亡。
芮楚雙手抱胸就等着德厚繼續說,德厚也沒搭理她小姑娘脾氣,繼續道:“燕王崔浩開國元勳,立下汗馬功勞,下嫁長公主趙纖纖,那時就是老皇帝授意的,婚嫁時,紫袍面對此事無能爲力,那時我們一干老東西都還武藝稀疏平常……涇陽公主死後,屍首全無,我們翻遍的皇陵沒能找見,紫袍因殺了燕王崔浩全家,遭老皇帝全國通緝,其老父親、新婚燕爾的妹妹,分別在臥房內凌遲暴亡,給切的細碎……”
趙芸鬱捂着嘴不敢相信這都是先皇指派人所爲,德厚公公他們擅自挖掘皇陵,屠殺親王全家,那位德高望重的紫袍道長竟然還是祖姑母的意中人,那祖姑母的屍首也給先皇藏起來麼?
原本牙尖嘴利的芮楚也閉嘴了,這般隱情在皇宮裡沒人敢嚼舌根,抓着就是杖斃、白綾、賜毒,德厚公公既然是紫袍道長同生死的兄弟,爲何又多年拱衛皇宮呢?
“公公,您在皇宮非是奉命行事?”趙芸鬱心思靈慧,抓着緊要的點問道。
德厚默然搖頭,深深的看了眼趙芸鬱,道:“老朽憑心做事,老皇帝雖傷我兄弟,可他有恩於我,念着這舊情我待在皇宮。”德厚頹然弓着背,彷彿無辜衰老十歲,“小公主,人各有命,生在皇家,你錦衣玉食十餘年,可知這天下辛苦悲淚有多少?”
德厚眼角盈淚,替紫袍惋惜,又道:“紫袍深知年少輕狂,造下孽,數十年救濟窮苦無數,你那祖父先皇,不僅心狠手辣,事後還將紫袍遠親近鄰誅殺殆盡,牽連千人,那都是人命啊,這天底下舉目無親的苦你可知道?”
趙芸鬱緊緊握着拳頭,面無血色,指節攥的發白,皇家無情是真,一路來江城也曾見過強取豪奪的地方惡霸,難不成祖父還真能將紫袍道長十族株連?
“唉,老朽也累了,想雲遊天下,去瞧瞧故時見過的景兒,也學紫袍老鬼幫扶貧弱,換個聲名,哈哈……”德厚這幾聲笑未免森涼,趙芸鬱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原來紫袍道長不肯舍下面子救人都是因舊怨。
剛要說話,門外傳來侍衛通告聲,趙芸鬱輕聲道:“什麼事?”
門外侍衛朗聲道:“江城紫袍道長遞送包袱,一封信,五包藥。”
德厚猛然一驚,起身推開門,卻見侍衛手裡提着一摞藥包,另一手還捏着封書信。
取了一錠銀子遞給侍衛,擺擺手示意他下去吧,侍衛得了賞賜忙一禮三拜的告退,德厚公公是皇宮裡出了名的心慈人善,就連皇上都要禮讓三分呢!
“這老東西死要面子活受罪,還是沒忍心,愈老愈倒流,竟還送來了。”
德厚見書信上貼着封條,上書:黜置使親啓。
就將書信遞給趙芸鬱,聞了聞這藥包的味道,笑呵呵的將藥遞給侍女芮楚。
趙芸鬱懵懵懂懂的打開這封書信,那是祖姑母同輩的長者,至今念想着往日情緣,入手的這份信沉重,她莫名的感觸就是想見見這位忠厚的長者。
即是趙家嫡系,那便是纖纖的後輩,亦是我的後輩,纖纖身死,連衣冠冢都無處可立,我記得這身醫術就是爲醫治纖纖的舊疾,想必你的病同她的別無兩樣,那五包藥,三包反覆煎服,至褪色;兩包均分十六次,沐藥浴,寒毒則需靜養,病可愈。
若是有緣,日後會見,江城紫玉閣有你此生的生死劫,去看看,或許會頗有收穫,切記,這封信,僅你一人可觀!
趙芸鬱看過這份筆觸深刻的信,默默的將信置於燈罩上焚化,江城紫玉閣有我的生死劫,這是怎麼的一番禍福因果呢?
信紙化作飛灰飄落,趙芸鬱似乎能感覺到祖姑母昔年和紫袍道長轟轟烈烈的愛意,可出身皇家,沒能兵馬奪取天下時祖姑母或許能嫁於身無一物的紫袍道長,壞就壞在祖姑母的長兄貴爲皇帝。
“公公,託你幫我謝謝紫袍道長,信中說的,我會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