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收拾好東西,徐富貴就帶着連昆直接前往戴笠的辦事處與李銳峰會合。將連昆介紹給兩人後,四人就動身前往上海火車站。
徐富貴花錢僱了四輛人力車,與戴笠、李銳峰前後一起,有說有笑。跟在最後的連昆也搭不上話,只是悶悶地往街道四周亂看。
不多時,人力車已經接近了上海火車站,到了這裡,路上的人流、車流聲也嘈雜了起來。窄窄的路面上幾乎已經擠得水泄不通,耳邊盡是人力車伕的吆喝聲、以及被堵塞在路中間汽車的轟鳴。此外,還有一些小型的獨輪手推車,裝載着滿滿的各式貨物,在人縫和車流裡靈巧地穿梭。
好不容易穿過這一段交通繁忙的路段,四輛人力車才停在在上海火車站的站前廣場。徐富貴走下車來,眼前看到的上海火車站分外寒磣,狹小的站前廣場上擠滿了人,火車站也不過是一棟三層的灰色西式樓,正中的頂塔上掛着一個大大的西洋鍾。
火車站入口處也只有窄窄的兩個路口,此刻門被鐵鏈纏繞着鎖死,附近有幾個警察手拿着黑色的警棍在維護秩序,禁止等車者攀爬。
戴笠看來對這火車站熟得很,帶着三人穿過站前廣場,來到售票窗口旁邊的一間小屋子前,上前敲門後,好等了一陣子,一個尖嘴猴腮的警察才探出頭來,滿臉的不耐煩:“幹什麼,幹什麼,這裡不是問訊處,有事去那邊”。
戴笠笑了笑:“我不是來問訊的,是來找一下你們管理處的田主任”,那人“哦”了一聲,眯起眼睛上下仔細地打量着四人,感覺也不象是普通人,說不定真與田主任有什麼過硬的交情,當下回頭往裡面吆喝了一聲:“這把不算了,你們先玩着,我去去就來”。
說罷,那人左手一鬆,露出兩張牌九,回手就往屋子裡頭一丟,反手帶上門,右手拎着一根警棍,帶着四人晃晃悠悠地往旁邊的火車站側面走去。
來到側面,才發現這裡是一排的小店和小攤,脖子上掛着煙櫃賣煙的、挑着擔子賣糕點零食的、擺開火爐拉風箱烤肉串的,散亂地呆在道路兩邊,等着過路的客人前來光顧。
那個警察帶着四人來到一間小店門前,對裡面的夥計吆喝道:“快去通知田主任一聲,就說有人找他”。
夥計乾脆地應答着,轉身“噔噔噔”上了後面的閣樓,沒一會,一個口齒不清的聲音從閣樓上傳來:“媽的,什麼人跑這來找我,損了老子喝酒的雅興”。接着,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從閣樓上走了下來。
這人也是身着警服,不過此刻上衣的扣子都扯開了,露出裡面油乎乎的褂子,警帽斜斜地搭在頭上,嘴上還叼着一支香菸,腰間的皮帶也是系得歪歪扭扭,包裹着高高凸起的大肚子。
那人很快走到門口,戴笠迎上一步:“田主任,是兄弟我有事找你”,田主任看到戴笠,似乎吃了一驚,態度都變得端正起來,滿嘴酒氣地說道:“雨農兄,原來是你啊,怎麼,你有事要離開上海嗎?”。
戴笠鼻子動了動,似乎不習慣那濃重的酒味與煙臭,淡淡道:“田主任可真是好興致,雨農今日並不離開上海,不過是送幾位朋友去天津”,說着指了指後頭的徐富貴等三人。
“既是雨農兄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田某的朋友”,那人嘿嘿一笑,對帶着找過來那名警察道:“小桂子,趕快把這幾位朋友帶進候車室,去天津的火車還有多久時間開?”。
小桂子!聽到這名字徐富貴差點笑出聲來,媽的,這不是後世電視中最常用的小太監稱呼麼,不過看這人的樣子,也真有點象個太監。
“小桂子”聽到頂頭上司問話,連忙恭敬地回答:“田主任,去天津的火車還有1個多小時就開了”,“那還等什麼,別耽擱了”,說着田主任熱情地招呼戴笠等四人一起走。
有熟人果然好辦事,徐富貴等四人在田主任的帶領下,來到了入口處,其他的警察看到田主任過來,個個都是滿臉堆笑,連連打招呼。
前面的“小桂子”跑過去與守門的警察一說,那人馬上就從腰間掏出鑰匙,打開門鎖,“嘩啦啦”拉開纏繞着的鐵鏈,推開門殷勤地示意請進。
旁邊等車的那些人見到鐵門開啓,以爲也可以進站內候車,呼啦啦都涌了上來。
附近的警察此時也圍攏到入口附近,揮舞着手中的警棍,威嚇着那些靠過來的乘客:“急什麼,急什麼,還沒到進站的時間”。
在衆人火辣辣目光的注視下,徐富貴等幾人就大搖大擺地進了入站口。
到了候車室,裡面雖然座位不算多,但也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十來個人,其中有一多半是藍眼睛白皮膚的外國人。
田主任沿途與候車室中的人笑着打招呼,帶着徐富貴等四人穿過中間的過道,進了旁邊的休息室。休息室裡面還有兩個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見到田主任進來,也急忙起身讓座。
徐富貴等四人落座後,田主任揮手吩咐那些工作人員泡上一壺好茶,五人也就一邊品茶,一邊瞎扯,等着上車時間的到來。待到時間差不多,田主任就起身邀請衆人上車,而此時候車室外的人們正在門口排着擁擠的隊伍,等着驗票進候車室。
戴笠與田主任送徐富貴三人來到停靠在站臺的火車旁邊,連昆是第一次見到這鋼鐵長龍,眼神中掩飾不住地興奮,走在最後四處瞅着,磨磨蹭蹭地跟着大夥來到車廂邊。
戴笠與田主任停在車廂門前,與徐富貴等人告別,李銳峰滿是不捨:“雨農兄,軍校一別,已有兩年,不知道這次之後我們兄弟還要多久才能見面了”。
戴笠笑道:“德康兄,你也無須擔心,我不是讓富貴兄弟跟你去河北了麼,若是在12軍待得不滿意,到時候你和富貴兄弟一起回上海就是,我想孫軍長也應該會賣我這個面子的”。
李銳峰點點頭,緩步上了車,徐富貴笑着看看戴笠,眼神中滿含深意地點點頭,也轉身帶着連昆上了火車。
徐富貴這次買的是包廂票,三人獨佔一個包廂,雖不說有多豪華,倒也乾淨整潔,包廂靠窗的中間是一個玻璃窗戶,下面一個小方桌,兩邊各有上下兩張牀鋪。
沒多久,居然有火車勤務人員推門進來,在桌上放置了一堆水果糕點,說是田主任吩咐的。徐富貴自然不會客氣,一古腦兒笑納了。這上海到天津可有一段距離,這時候的火車速度想必也快不了,有人送東西上門那也是不吃白不吃。
連昆新奇地這裡摸摸,那裡看看,最後又趴在窗戶前往外望着,徐富貴也不打擾他,和坐在對面的李銳峰輕聲聊着。
過了一陣,隨着一聲悠長而沉悶的汽笛聲,車身向後震顫了一下,火車慢慢地啓動了,看着連昆孩子一樣的笑臉,徐富貴心道:東陵,老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