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八年過去了。八年間的朝朝暮暮卻又是如何度過的?可憐的人兒,你是否還記得八年前的那個雨夜,有一個女子執着的生下了這個孩子,以至於每到這天,空氣中總壓抑着那麼一絲斬不斷的離愁。 追尋了千年的緣,在回眸間消瘦,奈獨爲你孤守,殘留已逝的溫柔。 凌雲知道今天說什麼也躲不過去這杖刑了,但是明川剛纔的眼色,頓時讓他腦袋中靈光閃過,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懸下去了。 明川叫了旁邊的夥計把凌雲架到中央庭院的一條長板凳上面給後邊的夥計使了個眼色。只見那夥計不知從哪搞來一個棉墊,迅速塞進凌雲的褲子裡。 一杖打下,力道雖然很大,但因爲有棉墊兒,凌雲並沒有感覺到想象中疼痛。但這還是要走個“形式”。 凌雲瘋狂的慘叫,讓人聽着頓生憐憫之心。殊不知,屁股底下另有蹊蹺。 凌天修端坐在紅木雕龍椅子上,旁邊是雕龍畫鳳的紅木八仙桌,上面有一個竹製茶坐,一小爐上滾着一壺熱水,壺嘴正噴吐着白氣。凌天修端起一小杯茶水,放在鼻尖聞了聞,神態悠揚,滿是陶醉之色。 當然,凌雲叫的“很慘”,下人打的也很賣力。在場的下人臉色都很難看,不忍的看着長凳上的他。 小火爐中依稀可以看到燒紅的木炭,茶壺的蓋子開始跳動,噴吐着大量白霧。凌天修倒了一杯茶,斜眼看了看底下的凌天,冷冷地笑了笑,站起身提着小茶壺走到凌雲面前。 “很疼是吧?叫的難麼慘,爹都有些不忍了!”不經意間,一壺滾燙的茶水倒在凌雲的屁股上。 剛燒開的熱茶水一下子燙着了凌雲的屁股。他殺豬似的尖叫一聲,一躍而起,就在這一霎那,棉墊子從屁股上掉了下來。 明川嚇得都快驚掉下巴了。凌雲也是亡魂皆冒。 這一刻,空氣似乎一下子像是凝固了,很靜。凌雲緊張的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 這一切令他感到太意外了,就在凌雲不知道如何適是好的時候。就聽“撲通”一聲,明川竟是跪倒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他說:“主人啊,這都怪我,是我心疼小少主,纔想到用棉墊的。要罰就罰我吧!” 凌雲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話堵在嗓子眼兒了,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急的頭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凌天修轉過身,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明川,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目光如炬,竟是讓所有人頓感芒刺在背。 這一刻,衆人明顯的感受到空間在輕微震顫,身體似乎根本不聽自己使喚。就像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輕微震顫,大約過了半分鐘左右,有人已經支撐不了跪倒在地,渾身熱的都是汗,從他們的面部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這很痛苦。 凌雲雖然可以感受的到空間的顫動,但似乎沒有作用到他身上,所以除了揉燙疼了的屁股,再沒表現任何怪異舉動。 明川面部極度扭曲,看得出來這很不是滋味。凌雲看着有些不忍,但卻又不能表達自己的感受,畢竟凌天修此刻正在氣頭上,不方便說。 時間一點點過去,每一秒鐘對於凌雲的心理上來說都是一種
折磨。大家是因爲他而受到懲罰的,所以,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 就聽“噗通”一聲,凌雲朝凌天修往下一跪。重重地磕了一頭:“爹,我知錯了。你放過他們吧,他們是無辜的。都怪我不聽爹的話!” 凌天修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凌雲。眼中一絲厲色既閃而過,搖了搖頭說到:“你一堂堂少主人,怎麼可以替下人說話,成何體統。來人,帶下去!杖刑!” “爹,這不關明川哥的事,他是無辜的,您要有氣就撒我頭上吧!”凌雲看了看四周垂下了頭,長長的劉海兒遮住了他的臉,沒人能夠看得清他的表情,只能通過髮絲與髮絲之間的間隙,隱約的感受到了那雙堅定的眼睛。 凌天修擺了擺手,不再理會,繼續眯上眼品茶。 諾大的廳堂死靜了大約有一分鐘後,凌雲被兩個壯漢拉走了,再次把他綁到了之前的長凳上。凌雲知道自己做出了什麼選擇,他很清楚這麼做意味着什麼。 於是,在心底,他默默地告訴自己,要勇敢!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指甲都陷在肉裡,流出了血。 一杖杖打在凌雲的屁股上,錐心刺骨般的疼痛令他神經有些麻木,看着遠處的衆人,他眼前逐漸變得模糊,周圍的環境也跟着晃盪起來…… 站在一邊的穎兒,雙眼紅腫,很是着急,但又沒辦法,所以只能默默流眼淚,她看了看凌雲,又看了看阿爹凌天修。但他依舊是怡然自得,品茶聞香,並沒有顯現出半絲不忍。 “阿爹,求您放了雲哥哥,我們再也不貪玩了……嗚……”穎兒跪在地上懇求凌天修能夠放了凌雲,她早已哭成個淚人,臉上淡淡的胭脂水粉都被她哭花了。 只是穎兒的懇求似乎並沒有動搖凌天修的決定。她跪着挪到凌天修的面前搖了搖凌天修的手臂,再次懇求到,長長的眼睫毛上閃爍着點點淚珠,隨着睫毛上下忽動。 凌天修閉着眼,手中拖着那茶壺,眉頭一皺,向底下襬了擺手,算是同意了穎兒的請求。接着,眯上眼小嘬了一口茶,向凌雲那邊掃視了一眼,寬大的袖袍一揮,冷哼一聲說到:“雲兒,你跟爹過來!”。 凌雲滿身都是汗,並不是因爲天氣太熱,而是那一杖杖的疼痛催化的,屁股早已經被打的不成樣子,血淋模糊。朦朧中,聽到有人在叫他,疲倦的擡起雙眼,睜開眼睛,看到了一雙水淋淋的眼在對他閃爍。穎兒站在長凳前滿臉淚痕的看着凌雲,旁邊是臉色有些發白的明川和幾個下人。 明川看着凌雲睜開了眼,聲音竟是有些顫抖的說到:“少主子,明川哥對不住您……”,說罷,竟是跪了下去。 “明川哥,你先起來,哎呦,痛……”凌雲打起精神想要坐起來,但屁股上的疼痛瞬間讓他倒了下去。 明川趕忙過去扶住凌雲顫巍巍的走在庭院裡:“少主,你爹讓你過去一下……”。明川的聲音很低,頭也埋得很低,低的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得到,但凌雲還是覺察到了。 在一間每年的今天都要去的屋子前,凌雲停住了步伐。裡面傳來淡淡的松香味,確是感覺如此親切,雖然這些年裡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但每次只要到了這
裡,所有的不愉快都彷彿在這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明川和穎兒也只能把凌雲送到這裡了。這間屋子,凌天修吩咐過凌家所有無關人不要靠近,否則後果自負。所以這些年除了凌雲和凌天修進進出出,其他人從未敢靠近半步。 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前挪動,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痛。在臨近門口的時候,門卻自己開了,凌天修站在門口呆呆的看了看凌雲說到:“進來吧。” 這間房子雖然時間長了,但沒有顯得多麼破舊。相反,裡面窗明几淨,東西擺放整齊,每到重要時候,凌天修都是親自過來打掃收拾,從未讓下人來過這裡。 “跪下!”凌天修厲聲說到。 在一張紅木方臺上,再次看到了“亡妻靈瑄之位”幾個字,香爐上三根松香像是凌天修剛點罷的,飄着縷縷青煙,一股莫名的壓抑逐漸涌上心頭。 “瑄,你看看你的孩子都成啥樣了,不學無術,請的先生都換了多少個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你給他說說吧?”凌天修癱坐在地上。 不知道爲啥,每次在這個房間裡,凌雲再也看不出旁邊的這個偉岸的背影,居然那個平日裡板個臉的阿爹。在這裡他就像個孩子,完全沒有點凌家大主人的氣概。 凌雲再不願多說什麼,只得面對着牌位跪着,低下頭,把頭埋得很深。 不知過了多久,凌雲跪的早已失去了下肢知覺,這個時候凌天修撫摸着凌雲的頭說到:“雲兒,已經九年了,你都九歲了。你知道這九年來,你一直跪拜的靈位是誰?這些年我一直沒敢告訴你。現在你長大了,懂點事了,我就告訴你,這是你娘,生你的娘!” 凌雲雖然看清了“亡妻靈瑄之位”這幾個字,但幾年來,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個靈位居然是他的孃親。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黑了下來,伴隨着雷聲轟鳴,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大地。藉着那陣光亮,凌雲看到了阿爹那張慘白的臉,竟是掛着淚珠。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今天,凌天修的行爲舉止讓凌雲險些跌倒在地。 凌雲將目光再次投向桌前的牌位,心裡很是複雜,父親的話依舊回想在耳邊,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暈倒過去。 九年前的今天是個雨夜,九年後的今天還是個雨夜。這雨下的有些淒厲,像是要洗刷掉九年前的回憶,一道道火蛇在夜空吞吐,鞭打着大地,也鞭打着某個人犯罪的心…… “雲兒,你知道阿爹爲什麼每次都逼着你背古詩呢?尤其是這首《將進酒》?”也不知過了多久,凌天修轉過身問道。 “不知道。”凌雲想了想說。 “你不是一直都喜歡修行麼?我們凌家的心法全在古詩裡,尤其是這首《將進酒》”。 “心法?古詩?這之間有聯繫麼?” “阿爹平日裡對你很嚴厲。是因爲顧及你年齡小不能告訴你其中的意義。你一直不願聽從阿爹的意思,依舊我行我素……如今,你也長大了,該懂事了,阿爹告訴你了這些,希望你能明白!” “《將進酒》?”凌雲看看了他爹,低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