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並不長,但慕容衝好像過了很久,就在快要昏過去的時候,腦袋裡轟然一聲巨響,從丹田下涌出一道熱氣,流入奇經八脈,全身暖洋洋的,身體一下就輕鬆了下來。
就在這瞬間,體內的元氣都化爲真氣,但卻不受控制,手腳不由自主的就動了起來,掙脫水草的束縛,浮出了水面。
在上清水面上,過了良久,慕容衝才長呼一口氣,仰天大笑,終於化虛成實,修成真氣。隨手拍出一掌,河面上水波飛濺,真氣四散,這一掌的威力大了何止數倍,但初入真氣級,尚不能做到收發自如,還需要鞏固溫養。
修成真氣,慕容衝眼前豁然開朗,心魔盡去,心情極爲舒暢,何必拘泥於姓氏,拘泥於家族,親人離去,父親不喜,有國難回,這些都算得了什麼,自此之後,慕容衝已死,世上只有沈衝,我也不再是南燕慕容氏族人,而只是一名武者,放下一切,追求武道極致,尋求我自己的道。
慕容衝這個想法一出,渾身輕鬆了不少,正真將家國天下放在了腦後,依照少陽訣的心法修行起來。
少陽訣共分九層,前兩層是元氣的修行,而後面的七層都是真氣的修行之法,即已煉出了真氣,少陽訣自然也有所突破,慕容衝就立即開始了第三層的修煉。
上清河渡口,這幾天,乘坐渡船的人都驚奇的發現,那個呆呆傻傻的小呆子一點都不呆了,眼睛越來越亮,好像突然長高了些,臉上雖然還有些髒兮兮的,但仔細一看,還是很清秀俊俏,身上好像也多了些什麼東西,大姑娘、小媳婦坐船時還會多看他兩眼,甚至有人找到阮老七家,要給他這個外甥說一門親事。
沈衝正式擺脫了慕容的姓氏,繼承母姓,改名爲沈衝,如往常一樣,還是白天擺渡,晚上練功,只是在撐船的時候,手法更爲靈動,舉手投足,暗合逍遙之道,經過那一晚的修行,那逍遙七式的已融入了內心深處,真真正正的掌握了逍遙七式的意境,使用出來威力也大了數倍。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又是秋天,距離開金陵城快一年了,沈衝自從在河時克服心魔後,向武之心更加堅定,但不再執着於境界的提升,穩紮穩打,真氣修爲也穩步提升,已將少陽訣修到了第四層。
少陽訣是純正的道家心法,修煉到第九層,就可以轉化爲純陽真火,以純陽真火打通天地玄關,煉化神魂,便可踏入那傳說中的神魂境。但就算是沈老也只將其修煉到第七層,剛剛邁入煉神之境,就身死道消。
二十歲不入真氣級,則終生成就有限,再過幾日沈衝就滿十六歲了,十六歲的真氣級武者,雖稱不上是天縱之才,但也算是資質上乘了。
這一日傍晚,沈衝將渡船停靠在岸邊,坐在船艙裡凝鍊真氣。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馬蹄聲,聽聲音應該是二匹馬,在岸邊停了下來,一個男人呼喝道:
“船家,船家。”
沈衝收氣走出船艙,見對方一男一女,二三十歲的年紀,男的濃眉大眼,一臉憨厚之色,女的髮髻高挽,婦人打扮,頗有姿色,懷中還抱了一個女孩子,約十二三歲,趴在那女子的肩頭,沉沉地睡着,兩人都是一身的風塵,臉上還帶着倦容,沈衝還沒來的急問話,那男子就就丟過來一個金餅子,說道:
“這位小哥,麻煩你送我夫人和孩子過河。”
有道是一錠金,十錠銀,千枚黃銅子,通常一頓飯也不過是七八個銅子。這一錠金子差不多可以買下這隻小船了,這兩出手還真是大方。
深夜急行,恐怕不是逃難,就是被人追殺,這兩人出手闊綽,應該是屬於後者。但沈衝見兩人都不像是惡人,面相較善,便接過了金餅子,點頭示意二人上船。
那知道,那男子僅把夫人和那個孩子送上船,自己卻翻身上馬,那女人驚叫道:
“天哥,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三娘,我去引開他們,不然可能一個也走不了。”
那女子大急,放下孩子,扣住馬繮繩,流下淚來,只是不肯放手,最終那男子大怒道:“難道你想害死小姐嗎,李家就剩下這一點骨血了,想讓李爺斷了香火嗎?”隨手一推,將那女子推倒在地,拉起兩匹馬的繮繩,投入到夜色之中。
看到那男子的身影消失,那女子一咬牙,轉身跳上船。
沈衝見那男子有情有意,暗自讚了一聲,但也沒說什麼,搖起船漿,渡船緩緩地向對岸劃去。
不多時,船便到了對岸,那女子一言不發,報着女孩跳下船去,忽然間,烏光閃動,十餘隻箭從河岸的林子裡射出,有幾枝箭還射向沈衝,那女子身手倒也不弱,袖子一揮,銀色的光芒閃爍。
“叮叮噹噹”幾聲脆響,將長箭打落,竟在袖中藏了一柄短劍,回身看向去,沈衝已倒在船頭上,不由得心下歉然,向林中怒喝道:
“不要鬼鬼祟祟的,出來吧!”
“許三娘啊,何苦的呢,李家已經家破人亡了,何苦還要守着這李家後人。”一個瘦高的男子從樹林中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十來個漢子。
“王世昆!”許三娘看清來人後,又驚又怒:“是你,當初李爺對你有救命之恩,你怎能恩將仇報,出賣李爺?”
“嘿嘿,誰叫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這又怪的了誰。”王世昆笑道:“念着我倆的情意,你將那小女孩交出來,我可以放過你。”
“無恥!”三娘怒不可遏,將那小女孩放在地上,從腰間又解下一根長鞭,左手劍,右手鞭,可近可遠,齊向王世昆打去,轉眼間兩人已交換了兩三招。
沈衝趴在船頭,剛剛長箭射來的時候,他看清箭勢的來路,暗中將手指放在胸口,夾住了長箭,做勢撲到,觀看兩人的打鬥。
這兩人功力不相上下,都是真氣級武者,那王世昆掌力混厚,而許三娘身法靈動,一時倒也分不出勝負。
只是那王世昆並不是一人,身後還有十來個大漢,見王世昆纏住了那許三娘,便繞過兩人,要去抓那個小女孩。
許三娘見後大急,長鞭大開大闔,將幾人攔住,但脅下卻露出的破綻,王世昆乘虛而入,一掌拍下,許三娘跳縱閃避不及,被打中胯骨,腳步踉蹌,身法頓時生澀了許多。
王世昆招得手,哈哈大笑:“三娘,別在打了,楚行天這時恐怕已經死了,你就跟了我吧。”轉頭對那幾個大漢吩咐道:“將這小丫頭帶走吧。”
許三娘心中一痛,雙眼通紅,恨不得將王世昆咬死。
她和楚行天都是百花谷李家的內門弟子,而王世昆是李家家主李青山在三年前外出遊歷時救回來的,曾和楚行天一起追求過自己,只是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楚行天,而王世昆也入了李家外門,掌管一些外務。
二日前,李家被一些神秘的敵人攻破,幾乎被全部殺絕,自己和楚行天帶着李青山的小女兒,也就是那個小姑娘逃出百花谷,到了這上清河。
自楚行天主動要求引開追兵,許三娘就知道他是凶多吉少,聽得王世昆如此說道,還是眼前有些發黑,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沈衝在船頭聽得兩人的對話,心裡明白了大概,那王世昆賣主求榮,卻激起了自己的義憤,自從在水底突破到真氣級以後,就經常在水下練功,在水底似有所悟,配以沈老留下的武道心得,明白武道修行不是一味苦修,不僅要錘鍊真氣,打磨肉身,還要悟通天地之道,修煉道心。
而對道心的修煉並不是要做了無牽無掛,萬物不擾,而是要心隨意轉,念頭通達,心有所感,就要有所行動,遇山開山,遇水搭橋,不能有所阻礙,否則就有可能成爲日後的心魔。
既然已動了殺意,沈衝就悄悄的滑入水中,王世昆此時已將許三娘死死纏住,那十來個大漢已繞到那小姑娘身邊,幾隻大手正向她抓下。
忽然間,上清河中飛出幾十道水劍,又細又密,快如利箭,那幾個大漢僅僅是元氣級武者,淬不及防之下,被水劍擊穿,慘叫連連,打得如蜂窩一般。
變故瞬起,王世昆雙掌齊發,將許三娘擊退,向後跳開兩步。
是誰?難道是楚行天,不會的,自己對楚行天夫婦非常瞭解,所以猜測出了他們的逃走路線,並在上清河兩岸布了許多眼線,以飛鷹相互聯繫,對岸的眼線傳信說親眼看到楚行天沒有上船,所以他纔敢親自領人來劫殺許三娘,否則以自己一人之力恐怕還對付不了他們夫婦兩人聯手。
不是楚行天,自己的丈夫真氣霸道,不會是這麼細密,許三娘也不知道來者是誰,但應該是友非敵,回身掠向岸邊,將小女孩護住。
黑漆漆的上清河中,一道人影從河裡躍出,帶着水氣,如匹練一般,逍遙七式——飛龍式,雙掌夾着滾滾真氣從天而降,向王世昆擊下。
“居然走了眼了,那船伕竟是個真氣級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