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綠色的紋路,正在從茱莉亞的身上脫離。
那淡淡的光點朝天空飄去。
西蒙似乎不是第1次見過這樣的景象,表現的異常的熟悉。
他直接說出了這樣的景象代表着什麼。
“那現在要怎麼辦?”露西莉亞在旁邊急切的問道。
在他們的所知當中,判教可以算得上是大事了。
西蒙無奈的搖了搖頭:“沒辦法了,她已經不再信奉生命的教義,生命的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了。”
不過西蒙表現的有些無所謂,並不像身旁衆人那樣急切。
判個教而已,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將成爲船上的首位叛教者。
阿爾卡感覺到茱莉亞死死的握着他的手,還在不停的承受着世界的哀傷疼痛。
“唉……”
他能理解。
轉過頭來,看向旁邊急切的露西莉亞。
露西莉亞同樣信仰生命,只不過就像是普通人一樣的信仰,並非是生命之種的成員。
“露西莉亞……我似乎還沒問過,生命的教義大致是什麼?”
聽到這話,急切的露西莉亞深呼吸了幾口氣,將自己的情緒平緩下來。
無奈的說道:“生命與世界,如鏈般循環。”
這就是主要的主旨,其他的一切都是按照這條主旨向外拓展延伸。
阿爾卡點了點頭,看着茱莉亞面前飄着的那枚硬幣,那件她剛獲得不久的寶物。
面對着衆人的骷髏那一面,不停的向外散發着血紅的氣息。
寶物的反面已經壓倒了生命的正面。
茱莉亞似乎已經選好了,自己想要前進的路。
旁邊的衆人或許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
但同樣體會過的痛苦,甚至在這痛苦的海洋當中,與世界進行了更深的連接的阿爾卡,深刻的明白茱莉亞的選擇。
感覺到手上的鬆動,阿爾卡立馬放手掙脫掉了鏈接。
沒有了世界疼痛的體悟,茱莉亞立刻倒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旁邊的瑪特麗莎立刻將她扶起來,仔細的檢查着她的身體。
“她的狀況不好……身體到處都是撕裂傷,精神亢奮,卻又虛弱。
必須得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過來了。”
茱莉亞喘着粗氣沒有說話。
她看着阿爾卡。
“你……你選擇了什麼?你選了什麼?”
“我?我不知道。”面對着茱莉亞的指紋,阿爾卡搖裡搖頭。
他看着船邊波浪起伏的海面,說道:“我還沒有想好,我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辦……”
衆人站在旁邊,有些不明所以。
他們不知道兩人在說些什麼,但似乎又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難道你就想這樣看着?什麼都不去做嗎?”
“當然不,我只是沒有選好,要怎麼去辦而已,我當然會作出選擇,作出行動。”
茱莉亞撐着瑪特麗莎扶她的手,強忍着坐起身來,氣喘吁吁,但又惡狠狠的說道:“選擇毀滅吧……我們如她所願……如何?她是那麼的痛苦,那麼的渴求毀滅,那麼的渴求死亡……
我們就這樣幫幫她如何?你說話呀!”
面對着茱莉亞情緒越來越激動的質問,阿爾卡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不太想要選擇一方,他的理性,他的感性,他成長的教育都告訴他不應該選這一方。
但這一方卻又是最好的,因爲他曾經真正的體驗過這樣的情景。
他能夠異常的共情。
在這樣的情況下,死亡的意願是如此的強烈。
“我……還沒想好。”
“吼!”
“等等!你在幹什麼!”
場面突然一片混亂起來。
旁邊一直沒有做出什麼行動的水晶龍突然將茱莉亞撲倒,對着她的頭瘋狂的咆哮着。
表現的異常的憤怒。
這突如其來的行爲,讓衆人完全沒有想到。
傑森連忙衝上去,抱着水晶龍,想要將她拖拽起來。
那太突然了,傑森雖然在阻止,但他眼神中充滿了迷茫。
然而水晶龍依舊死死的壓着茱莉亞不停的對着她咆哮,但又沒有攻擊,彷彿只是在瘋狂的宣泄着自己的憤怒。
看着對自己咆哮的水晶龍,茱莉亞似乎理解了什麼眼神中充滿了狠厲。
擡起自己的手,反向按住了水晶龍的肩部。
硬幣上傳來的血色霧氣纏繞在她的身上,居然在力量上硬是將水晶龍略微的壓了回去一點。
“哈,我懂了,你選擇了背棄的那一方對嗎?所以你之前的沉默是因爲你也知道了些什麼,對嗎?”
“你選擇背叛?你休想!”
一龍一人魚就這樣突然對峙起來,但又盡力的在,不傷害對方。
彷彿只是在發泄着各自的憤怒一般。
相互大吼大叫。
但也只是這樣。
傑森抱着水晶龍,盡全力的想要將她拖着,然而他的力量哪裡比得上已經完全憤怒並且成長的水晶龍。
西蒙也迫不得已的在旁邊進行着幫助。
瑪特麗莎以及夏代提都將茱莉亞抱着,想要將她攔下。
他們不知道到底是爲什麼,但顯然不能再讓兩人這樣較勁下去了。
船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分歧。
然而問題是,除了這三個人外,其他的人什麼都不知道,完全迷茫。
也不能這麼說。
他們從兩人的對話,以及之前所體驗過的那種感覺當中,有了一定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所謂的選擇到底是什麼意思?
“所以到底怎麼回事?就沒人願意告訴我們一聲嗎?”露西莉亞在旁邊有些不解的憤怒的說道。
波羅羅雙手懷抱着站在甲板的前方,就這樣看着衆人的混亂。
眼神看着海面,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
唯一沒有幹些什麼的胡安魯看着阿爾卡。
看着坐在樓梯上不發一言,甚至沒有出手,將兩人攔下的船長。
默默的走到了他的旁邊。
“這時候,只有你了。”
“讓他們發泄吧,我一旦幫助一方,就代表着我堅定了一方的理念,可是……我還沒有想好。”
這時候似乎已經想通了的波羅羅大步的走了過來,他的腳步異常的沉重,將整個甲板踏得砰砰作響。
直接來到了阿爾卡的面前。
單膝跪地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來吧!那我也體驗一下,是什麼樣的感悟,能讓我們變成這樣?我會得出我的答案的。”
波羅羅看着阿爾卡又看了看正在較勁的水晶龍以及茱莉亞。
他看着阿爾卡說道:“我不知道爲什麼你在糾結,我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在壓着你。”
隨後又看着茱莉亞:“全心堅守數百年的教義與現實發生的衝突,破滅加上感悟,讓你走上了極端。現在的你不夠冷靜也不夠理智。”
說完又看向水晶龍:“你還是個孩子,我們看着你從蛋裡孵出,這顯然不是你的選擇,而是你傳承帶來的決定。”
說完他重新轉過頭來,目光堅定的看着阿爾卡:“來吧,讓我也體驗一下,讓我感受一下這世界的疼痛,然後再作出決定吧。”
另一隻手輕輕的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是站在旁邊的胡安魯。
看着這樣的情況,以及剛剛波羅羅的教訓。
茱莉亞和水晶龍停了下來。
“也算我一個,是什麼讓茱莉亞姐姐變成這樣的,讓她如此的……痛苦”瑪特麗莎走過來,將自己的一隻手放在了上面。
西蒙默默的走過來,左臂由機械構成的手臂完全的脫落,寶物構成的食指跟着精密之手一起掉落。
右手的手臂只剩下大臂。
他將自己右手剩下的一節,放在了衆人的手背上。
“我是一位機械師,追求真理,永遠保持着好奇心。”
傑森看着這樣的情形,摸了摸水晶龍的頭:“讓我看看你揹負了什麼吧。”
“之前的悲傷……讓我心碎,讓我在意。”露西莉亞說着,回憶起了之前阿爾卡靈魂空間當中那片悲傷的海洋。
她看向夏代提,兩人一同點了點頭。
一隻又一隻手搭在一起。
放在了阿爾卡的面前。
看着衆人堅定的眼神,阿爾卡莫名的笑了笑,站起了身。
“我們是一個團隊……那就由我們共同作出決定吧。”
一隻手搭在了衆人的手背上,另一隻手伸了出去,指向了茱莉亞和烏魯莉烏斯。
“來吧,一起承受,去感受大家的想法和感悟,或許你們會有不一樣的理解。”
聽到這話。
水晶龍看着傑森的眼神,慢悠悠的走了過來,尾巴微微一繞將軟倒在地上沒有太多力氣的茱莉亞捲起,一起拖了過來。
衆人的手全部搭在了一起。
阿爾卡的鹿頭面具再一次浮現,戴在了他的頭上。
荊棘纏繞將衆人的手全部的纏在了一起。
這一次讓人感覺到心靈相通。
“來吧……一起體驗一下吧。”
這一次阿爾卡直接接通了世界,和衆人一起鏈接了世界。
哀傷疼痛的情緒化爲了海嘯,衝了過來。
直接將衆人全部席捲了進去。
他們在感受着世界的疼痛,感受着世界的哀傷,感受着世界那瘋狂求死的意志。
衆人對這感受而得來的反饋,相互碰撞,相互體驗。
每個人都有着不一樣的想法。
面對着世界意圖求死的意志,波羅羅首先覺得不該如此,應盡力拯救,也應盡力自救。
夏代提不願這世界毀滅,美好的太多,試圖拯救。
露西莉亞左右徘徊,遲遲的做不出決定。
胡安魯不希望這樣的世界就此消失,決定拯救。
西蒙還在渴求着知識,渴求着更高的構造傑作,世界怎能如此,必須拯救。
傑森能夠理解,他莫名回憶童年,世界的疼痛,或許該順應她的意願。
面對着傑森的選擇,水晶龍很不爽,一尾巴抽在了他的身上。
茱莉亞雖然在衆人的情緒沖刷下不再那麼極端,但是她依舊覺得讓痛苦的世界毀滅吧。
世界太痛苦了,本就破碎的血肉與靈感重新拼湊在一起,像膠水針線縫合。
破碎的縫隙,不停的流着鮮血。
密密麻麻的拼接縫隙早已鑽入了蛆蟲,那裡早已腐爛,充滿了膿液。
疼痛麻木,與之帶來的生命死亡。
哀傷與疼痛,化爲的海洋充斥着世界的內核。
本就纔剛剛誕生靈智的世界,被自己世界的神靈破壞。
被自己身上誕生出來的,孕育出來的孩子給擊成碎片。
本就應該死亡,卻又被強制性的拼湊在了一起。
從靈智開啓不久,一直都忍受着那難以言語的疼痛。
她只想死亡。
面對着衆人的選擇。
和衆人不一樣的是。
曾經前世躺在病牀上,那種在疼痛中煎熬,直到最後期望死亡而不想在躺着等待那沒有盡頭和希望的醫治。
和此時的世界何其的相像。
他能夠理解。
至親之人,在意的人試圖拯救。
但自己卻祈求死亡。
他太能共情了,簡直是感同身受。
所以他糾結。
但他在那時同樣希望生存,只是看不見希望罷了。
阿爾卡將自己的情緒,渴求生命,渴求活着的情緒,以及曾經渴求死亡的意願。
混雜着自然精魄那意圖修復母親的意願。
一起向着衆人沖刷而去。
……
荊棘慢慢消退。
衆人紛紛睜開了雙眼,但此刻的他們都沉默不語。
阿爾卡站起身來,說道:“今天好好的休息一下,等冷靜下來,我們在做交流如何。”
面對着這樣的提議,衆人並沒有反駁,各自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整艘船變得異常的安靜。
所有人似乎都在沉思。
阿爾卡躺在自己的牀上,重新沉入到了自己的夢境世界。
坐在自己的夢境世界當中。
躺在那各種熒光植物的草坪上,看着自己世界的天空。
鏡面浮現了出來,依舊維持着鹿頭的樣子。
但他並沒有帶。
過了好久。
阿卡才喃喃自語:“我決定了,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拯救,如果不行,如果沒有辦法。
那麼……我會如你所願,幫助你步入死亡。”
他似乎在對自己,又似乎在對別人說。
他決定換一個角度,站在曾經那些希望自己活着,爲自己抱有希望的人的角度去看待。
“如果你已經絕望,沒有了希望。
我會盡力……創造出希望的。”
決定了自己的行爲。
阿爾卡開始回憶自己自從戴上了鹿頭面具,通過自然精魄的能力連通世界後所經歷的一切。
當時他被世界的哀痛淹沒。
都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但幻以及金銀能量的消耗幫助了他,導致他在悲傷的海洋中甦醒了過來。
甚至在海面與世界連通在了一起。
通過當時隱藏在心底的情緒,他看見了自己的來歷。
因爲他渴望知曉自己的來歷,而那時候在那樣的情況當中,世界迴應了他。
正是因爲看見了自己的來歷,所以他才如此糾結到底該如何選擇。
因爲他真的想要幫助這個世界。
在進入到這具身體之前。
阿爾卡的靈魂。
原本突然從一個空間的裂縫出現在了星界當中,星界當中的狂暴能量,差一點點就會將他的靈魂撕成碎片。
讓阿爾卡永遠的消散在這世界,不會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沒人知道他的靈魂是如何來到這世界的。
只知道他連靈魂都會死在異鄉。
但他出現的位置剛好就是在這破碎世界的旁邊。
疼痛麻木等待死亡的世界,簡單的以爲阿爾卡是從她世界當中不小心掉出去的靈魂。
既然她還沒有完全死去,她就會履行自己的職責。
暫時的甦醒過來,去接受那疼痛,將阿爾卡重新接回到了她的世界當中。
她以爲阿爾卡的靈魂是她世界當中的孩子,她理應如此。
即便她的破碎,她的疼痛疼痛全都是因爲她的孩子給她造成的。
但她依舊,本能的愛。
而阿爾卡的靈魂自然就被石母給接收道,幫助這世界救過來的靈魂引進了她島嶼的一個剛剛死亡的孩子身上。
所以阿爾卡的來歷,在石母的眼中根本就沒什麼好隱藏的。
甚至阿爾卡能重生,都是因爲石母降下了一定的恩賜。
因爲阿爾卡天生就是她的信徒。
阿爾卡曾經世界的成長教育他所在的國家的一切,塑造了曾經的他。
讓他的靈魂都堅信着,本該有的東西。
而這堅信的,也就是石母堅信的教義。
所以之前阿爾卡的擔心和隱藏毫無意義。
石母知道她的來歷,也不在意。
這世界都這樣了,又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不過是一個外來的靈魂,更別說還是世界親自救起來的。
世界甦醒強忍着疼痛,將阿爾卡救了進來。
即便這可能是一件烏龍。
但救了就是救了。
更別說阿爾卡當時擅自連通世界,被悲傷的海洋淹沒。
金銀的能量稍微碰了碰世界,試圖讓世界知曉。
而世界也作出了迴應,再一次將自己放在那疼痛的觸感上。
在疼痛中,拯救那不小心掉進她悲傷情緒中的孩子。
在那一瞬間止住了自己的情緒。
所以阿爾卡怎麼可能不在意她。
這世界,可以說是他新生命的根本。
說是他新生命的母親都不爲過。
不然阿爾卡早就在星界當中被磨成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她甚至二度將阿爾卡救起。
阿爾卡相信在第2次,自己被沉入悲傷之海的那時候,她一定發現了自己的本質。
依舊願意將自己救起送出去。
所以阿爾卡纔會試圖作出選擇。
太痛了,太難受了。
世界強制存活就是一種折磨,對於世界來說那折磨大過世間一切。
阿爾卡的本意肯定是不想毀滅世界,想要救活的。
但世界又強制希望自己死亡。
這讓他糾結起來。
這讓他不知該如何去選。
因爲不管是從米爾米的記憶碎片,還是通過成爲自然精魄所瞭解到的信息。
毀滅。
遠比拯救。
簡單的多。
拯救可能帶來的,是更大的疼痛,更深刻的折磨。
因爲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