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至,岳陽考,八方客聚。
三千里城路,一時如注
登高望遠悅目,
擡手金銀無數。
引狼煙風沙 一路衝踏
直指院府門下
日上三竿…
如果說,早上的岳陽城是沸騰的,那這天下午的岳陽城應該要用爆竹來形容了。
早上岳陽各大院府,考的是智學文筆,入門修的是辯智謀略,所以,日後大多是入朝爲官或爲文人雅士一流。
這些人,也就圖個安穩的名譽罷了。在武道盛行的世間,向來不受人推崇…
而下午,纔是全城矚目的武試…
武試內容根據自身學府取向,各不相同。
而能從武試中脫穎而出,進入門內修行的是天地大道。也唯有修行,日後方纔有可能保一族之安穩。
這,纔是岳陽樓裡的那些鄉紳豪族真正想要的。
故此,岳陽樓內的“賞”,便開始多了些數字…
從“賞百錢”又變成了賞“賞百銀”,接着從銀變了了金。最後金子太重了,信使拿走不方便,變了成錢票……
早上夏尋坐下不久,西瓜二人就回來了。
三人去吃過午飯後,便被夏尋領到了涼亭歇息。或許是夏尋習慣了夏村那條聽了十四年的溪水聲。所以他很自然地就喜歡上了,坐在開陽院的亭子石凳上,聽那亭下的潺潺流水聲…
西瓜和在夏村常日裡一樣,躺在夏尋一旁的石凳,聽着水聲安然入睡午歇。
夏尋拉着夏大胖,認真仔細地叮囑他下午選院修科的注意事項。
夏尋很擔心貪嘴的大胖到時候會被那些急紅眼的導師,拿着好看的吃食給引誘過去。雖然說,憑夏尋的智學造詣,指引兩個娃娃問道修行,那是綽綽有餘的。但是對於入世修煉的兩人來說,夏尋還是覺得讓他們花多點時間在自身血脈傳承上會更好一些。
沏茶二巡,又苦口婆心地叮囑了大胖數次。
西瓜懵懵醒來…
夏尋溫柔地撫摸着西瓜小腦袋,把對大胖說的話再次對西瓜說了一遍。見西瓜乖巧點頭,方纔領着二人離去。
離開開陽院,
沿着院與院相隔的巷道走出三百餘步,就是七星院最中央的觀星臺。
西樓便是建在觀星臺的最中央,站在觀星臺上隱隱便能感覺到腳下升起的淡淡靈氣。故此,平日裡只要無事,在這觀星臺上都做坐滿了閉目打坐、修行感悟的七星弟子。
但,今日是岳陽大考,必然就都有事了。
此刻的觀星臺,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這些人年齡都不大,最大和夏尋相仿,小的也和大胖類似。
此時氣氛明顯比早上院落文考時緊張多了,不時都能看到有人緊張得拿出手巾擦汗,或者神情慘白的人兒。因爲下午的試題比早上難上太多了…
細微的吵雜聲,驚呼聲不時傳出。
“今年七星院武試是金盆洗手!”人羣中有人驚訝
“哎,早知道我就不來了”“據說尚侖院今年是摸骨,早知道我也過去了。”旁邊有人說道
“我根骨異人,只是還沒修煉,這金盆洗手洗個屁啊!?”一位極其瘦弱的男子不削說着。
“就你那還根骨異人,真要根骨資質好,也能洗出來。就你那小手,剛剛洗了幾次了?洗到被人趕下來還沒洗個所以然來!還根骨異人了!”
穿過吵雜的人羣,正前方就是七十七丈高的西樓。
這時樓上走廊已經站着些許人兒,大多都是學者道士裝束打扮的老者,只有七八位精神飽滿的青年,其中便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而西樓下的大門前並排坐着七位統一藍白道服的老道,呂老道也在其中。七人的右側,有一位手捧卷軸,始終不時說喊着的青年男子。
再往前一些,在西樓門外的十七級臺階下,被人架起了一個三尺金盤。
盤中不斷冒出薄薄霧氣…
這金盤裡裝着的不是一般的水,它來自西樓下那條靈脈。
出自靈脈的清水必然非凡,內含濃厚的天地精華。如果說夏村的溪流中沒有那道滾燙的大道氣息,也遠不及這盤清水來得珍貴。即便是沒有修行的孩童,把手放入水中浸泡一會,水中的天地精華都會霸道地衝擊入體內各大經絡,從而激發體內深處的精血,讓其不自主地涌現出特有的修行資質。
隨着手持卷軸的青年,念出卷軸內考生名字。那些考生都會逐一上前浸泡,待到自身浮現異樣,無論優劣場上的人都會議論上一陣子。
遇到資質尚可的,青年會拿筆在卷軸上打上一個小紅勾,證明這個考生入門了。如果遇到資質上好的,坐着的七位老道都會商量上一陣子,之後收爲門下弟子,日後主修。
“金陵”
隨着名字喊出,在人羣中擠一團人形肉球,之所以這麼形容,是此人實在太胖了,七尺身高,圓鼓鼓的大肚腩讓人感覺也有七尺深寬,相貌還算過得去,肥頭大耳大眼睛。活生生地讓人錯以爲是個肉球。只是一身金燦燦的衣着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出自豪門的紈絝子弟。
他好不容易擠出人羣,緊接着便引來一陣謾罵。
“一團肉感情也能修行?你別浪費時間了,回你老家喝花酒去吧!”
“這纔是根骨異人!能長這樣也是上等資質啊!哈”
“你看他那腰帶,是金子做的吧?真把修行當養瘦馬了呀!有銀子就能養呀?”
這金陵脾氣也是相當好,被這樣謾罵,只是回頭說了一句:“爺爺我就是有金子!咋地吧?一羣鄉巴蛋蛋”留下一個鄙夷的眼神,走向金盆。
“還老子!老子等着看你好戲。”
“你還別說,這肉球能說得出,估計家裡面把關節早打通咯!”
“……”
人羣漸漸安靜下來。
金陵很隨意地把手往水裡洗了洗,勺起一手窩子,往臉上胡亂塗了幾下。再次引得臺下發笑起來。
“這是那個山溝出來的土地主吧,把這靈液當成洗臉水啦?”
“我看他好像還喝了點…”
“至於這麼沒見識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仔吧?”
“……”
金陵又是一回頭:“一羣鄉巴蛋蛋,沒見識……看爺爺的”
話畢,他深吸一氣,全身一繃。
“砰”貿然間,圓鼓鼓的身體象放氣似的,噴出一股金色氣流,氣流隨即嚴嚴實實地包裹着他的身體,這下子更像一個顆金球了。
看到這裡,臺下衆人謾罵少了許些,還有些在細細感嘆。
“這是金鐘罩嗎?”“應該不是,只是金色的內氣而已。”“這肉球居然是個修行者,還是煉氣境了。”“……”
西樓前的其中兩位老道,掩嘴互相交流了一會。最終還是那位天樞院的老道說話:“今日起,金陵即爲我天樞院門下弟子。金陵你可以願意?”
“泄…”金陵泄去金氣,
笑道:“好”
沒等天樞院老道答話,大搖大擺的轉身走回人羣,還不時囂張的笑罵:“哈哈,一羣鄉巴蛋蛋…看到爺爺厲害了吧!”
“…………”
看着這個性張揚的肉球,夏尋苦笑地看着身旁矮自己一個頭的夏大胖,他擔心夏大胖日後會不會也長成這樣?
這想想都讓他毛骨悚然…
初秋的的太陽還是很辣,把人烤得汗流浹背……
接下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陸陸續續好些人被點名洗手,其中七八位少年和金陵一樣,被那幾位老道點名收入門下主修。
“夏大鵬”
場下的人已點名小半,終於等到那位持卷青年念出三字。
夏尋牽着西瓜領着大胖,自然地走到了人羣前列,輕聲對大胖叮囑道:
“記住來時我給你說過的話!”大胖點頭以示答應。
大胖來到金盆前,把手放入清水中…
不一會…
他便感受到了水中的精華氣液如擊鼓般敲打着他經絡,越敲越快,漸漸如螞蟻爬行在他靜脈當中,似乎在試圖拉扯他經脈中的血氣融入當中,痕癢難受。
隨着精華氣液的融入,夏小胖血肉中的氣息不由自主地散發出來,厚厚的一層金紅氣芒。
突然…
“熬…”
在他腦門後一隻金紅色兩尺大小的幼獸逐漸顯現出來,只見是牛頭、人體、羊身,一張大嘴長在腹中。渾身散出金紅色的火焰……
一下子觀星臺上下所有人都稍有驚色…
“是血脈傳承!”
“今年終於看到一個有血脈傳承的考生了,這血脈我好像哪裡見過?”
“這娃娃傳承的是遠古那一脈呀?你們可認識他身後那是小獸?”
“不是聖靈血脈…”
“應該是遠古兇手一脈吧?”
“……難得…”
這次吵雜的人聲,不再只是場下的那羣考生,就連樓上樓下觀看的導師也不禁驚呼議論起來…
在西樓第四層,站着夏尋熟悉的那兩人。
夏侯撇着腿坐在樓道欄杆上,墨閒依舊那副冷俊的樣子,揹着三紙青鋒站得筆直。一起看着樓下的夏大胖。
“大胖是上古兇獸饕鬄血脈,要比你身上的“龍象意”還濃厚些許”墨閒道很平淡地說道
夏侯怒喝:“關你屁事!老子一樣揍的他喊爹孃!”
“那只是現在”墨閒冷冷回道。
“……”
就在這師兄弟兩鬥嘴的同時,他們樓下看不到的地方,也已經在吵開鍋了…
“憑什麼讓給你門天璇啊?難道我們玉衡就不能收了?”
“老四!你怎麼說話的!一個血脈覺醒的娃,去跟你學打鐵,能有出息不?”
“二哥!你什麼意思啊?是要比劃比劃麼…”
“好久沒練手了啊……”
“來……”
臺上臺下雜吵叢生,火氣逼人。只不過,此間仍有兩人非常淡然,從始至終都沒加入過爭論的圈子中去。
是呂老道和瑤光院的掌管兩人…
他們一人掌智、一人掌心。皆非證道根本所在,卻是修行的基礎常識,人人皆要涉及一二。因此,這也就成了所有七星院弟子必須輔修的兩個學院。
所以他兩今天來,最多也就是做個陪襯罷了。基本不會有他們啥事…
不過,現在看來,臺上五人的態勢似乎要離武鬥不遠了。連淡定的呂老道都有些看不過眼了。
“咳…”
他不得不幹咳一聲,過去給他們打個圓場。
“這樣,老四你就聽我一言。這娃娃長輩與我相識。也曾想把娃娃送到天樞教養一番…”
“……”
似乎呂老道的地位,比之其他六人要高上不少。在他開口後,幾人吵架的火氣立馬就軟了下來…
在呂老道的苦苦勸說了將近半刻時間下,衆人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夏大胖再次讓給了修體的天樞院。
其實,也難怪他們爭執,畢竟夏大胖血脈傳承是上古兇獸,其他四院皆可修,各有所長而已。只不過修體可以讓血脈覺醒快上些許罷了。
持卷青年再次喊出下一個名字
“夏西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