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李建成送去兩封信了對吧?”
夏尋說來,賈豪仁頓時一驚,雙目大瞪:“你把信截了?!”
“呵呵。”
夏尋淡淡笑着,提起沾滿魚血的手掌,安撫般輕輕再次拍了拍賈豪仁的肩膀:“別緊張,我雖能截你的信,但我真沒截,所以,你大可放心。而且,你給李建成送信,便是助我一臂之力,我謝你還來不及了,哪會害你呀?”
“……”
夏尋雖說得一貫平淡,但賈豪仁聽得那一個是心驚呀!什麼叫我能截你的信,但我沒截?策應之信,是引皇族來攻之密信。夏尋不截,那就意味着他不單隻不怕皇族來攻,而且還千方百計地在引誘皇族起兵呀!他爲什麼要引皇族起兵?!
夏尋既然謀動,必然成竹在胸。
皇族若真攻來,那必然九死一生呀!
“鋃鐺…”
驚駭至極,寒冰將熱血凝固。
賈豪仁再難保持住鎮定,手掌裡盛着調料的木碗頃刻落地。
“夏…夏尋,你到底做了什麼?!”
“誒…”
夏尋沒好氣地瞟眼不爭氣的賈豪仁,然後彎腰將木碗撿起,放置在石墩旁。
“你又來一驚一乍的了。”
“我還能幹嘛呀?我就是一無用小書生,淨懂得做炒菜做飯。而今你家主子要來咱寨子做客,於情於理我也得盡地主之誼,爲他準備上幾道好菜,招待一番嘛。你那兩封信,確實極好,無可挑剔。一明一暗,明的讓方青丘送,暗的使只老鼠送。若明信到了暗信不到,方青丘必死無疑。若兩封信都不到,今夜李建成必忍無疑。若兩封信有所文意不對,方青丘死,李建成忍,待白日強攻無疑。這三者無論哪一者,都會讓我白忙活一場。所以,你說我爲什麼要截你的信呀?呵呵,對了,你家主子喜歡啥口味?”
“……”
恐怖,太恐怖了。
大氣噓噓,是驚恐使人近乎窒息。
賈豪仁沒法回答去夏尋的話,是絕望的恐怖暗黑吞噬去了他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就如他今日自己對夏尋的評價。夏尋是他輩子見過最厲害的謀士,堪稱當世第一謀道奇才。而今,當夏尋把謀略施展到賈豪仁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才真正知道什麼叫做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什麼叫做“鬼謀莫測”。
那是一種將人變成扯線木偶般戲虐的掌控。
你本以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心使然,殊不知自己正走着的路,都已經是別人專門爲你鋪設的路。你在路上所做的一切,看到的人,遇到的事,聽到的話,甚至於產生的意識,都是別人冥冥中的操控。
弱勢是假,障目是真。
出走是假,暗度陳倉是真。
方青丘叛變是假,故施一手調虎離山是真。
在這看清事實的一瞬間,賈豪仁彷彿覺得這個世界上一切一切都是假的,就連自己都是假的…
絕望已使心死,心死便再無畏懼可言。
“呵呵…”
賈豪仁忽然像瘋了似的傻傻笑起…
笑着笑着他突然提手深入懷中!
而說時遲,那時快。
“瞬!”
剎那突變極快,但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就在賈豪仁提手剎那,一道黑影攜風先至,瞬間來到他的面前。
黑影出手如迅風,先一步鉗住了賈豪仁提起的手腕,然後另一隻手握拳狠狠擊打在他的中腹。
“啵…”
一聲悶響,賈豪仁直接就被擊倒在地。
劇烈疼痛使他臉部肌肉瞬間扭曲,滿頭大汗傾泄,雙手抱着肚子蜷縮成一團。
而此時,以迅雷之勢出手的身影才堪堪顯現出實體,能擁有如此速度者,唯有墨閒。
“哎…”
看着蜷縮在地痛苦不堪的賈豪仁,夏尋不忍地嘆起一聲。再重新拿起菜刀,將魚頭一點點剁下。伴隨着斷斷續續的剁肉聲,夏尋繼續自語般說道:“你這是何苦呢?你該知道我是不敢殺你的,你若死就會讓我的佈局徒生變故。可你若碎玉傳信,那你便非死不可。這人命都是很珍貴的,哪能像你這麼兒戲呀?況且,念在你爲我操勞多日的份上,你縱使有萬般不對,在魚木寨事了以後,我也會發你一條生路,容你自行離去。你如此輕生,雖顯得大義,但我卻實在不敢苟同,而且覺得可惜。”
“誒額…”
咬牙忍着劇烈疼痛,賈豪仁艱難地擡起頭來看着夏尋,顫顫說道:“夏尋,即便…即便你放我一條生路,我…我出去以後也是死路一條,我…我死在方寸…皇…皇太子還能安置我的…家人,有…有何可惜?!”
淡淡笑之,夏尋沒着急回話。
他轉而掃眼去站在附近空地的數十考生,之後說道:“所謂良禽擇木而棲,順勢而爲,逆勢而散,這都是常情,所以我不會責怪任何人。你們誰叛誰沒叛,我也不想再深究,你們也不用偷偷把名單給我看。今夜過後,你們想走我不留,想留我歡迎。但今日天亮之前,你們還是我魚木寨的兄弟,你們還得陪我給客人料理好菜餚。”
話說完,夏尋把剁下的一頭放置一旁,再分切去魚身。
邊切着,他邊別有所指地續說道:“今夜,我打算給李建成料理三道好菜。這魚頭可以紅燒,名叫紅燒大鍋頭。李建成見得此菜必然怒急攻心,紅臉赤脖,是應時應景。這魚鰭可以熬羹,名叫熟了飛。本來狩獵卻被反獵,也相當吻合他的心情。最後這魚身可以做刺身擺盤,如此最爲鮮美,名作年年有魚。我離去前,曾有言,待我等歸來,便是那巍巍雄山崩塌之時。而現在,我們回來了,用不了多久,當皇族大軍再度光臨魚木,魚木寨便能漫天花開,此爲壓軸大戲。有這三道菜餚用以宴客,想必當今太子也得永生難忘呀。”說着,夏尋定定俯視着賈豪仁,沉下三分聲色,逐字道:“面對如此永生難忘的三盤菜餚,你覺得李建成可還能善待得了你的家人?”
賈豪仁聞言,苦色,愁色,痛楚之色一時同現。
“你…你好歹毒。”
“我是在救你呀,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