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碰我!”
唐小糖惱羞已成怒,一手甩開唐川的手掌,瞥眼狠盯着夏尋切齒道:“我唐小糖從沒輸過,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瞿隴是我搭建起來的心血,你區區愚生何德何能,竟想鳩佔鵲巢!縱使你能使齷蹉手段奪我根基,也休想在這裡指手畫腳!我不服,你便是輸!”
“哎…”
一陣罵喝,哀怨怒斥,夏尋無奈嘆聲。
唐小糖應該是他見過最倔犟的姑娘無疑。爲了贏個虛名,居然能連臉面都不要。這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脾性,可真叫人又怕又恨。但看着她那原本水靈靈的眼眸被怒火所充斥,顯露出的卻是另一種堅韌可愛。被氣得顫顫不止的小嘴,迎着紫紅色的霞光,更透單純的美麗。這可真讓夏尋捨不得下狠手呀…
只是,夏尋心知。事到如今,縱使唐小糖再如何惹人憐惜,漂亮可愛。倘若今夜他不能將其折服,以後瞿隴必然會矛盾連連,麻煩不斷。因爲,唐小糖就這麼個不見棺材不流眼淚,自持有些能耐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倘若不吃讓她吃上些苦頭,又或真把夏尋給贏了,她絕對會以爲自己天下無敵,敢帶着人馬去懟徽山,懟皇族,懟天懟地。懟到最後還能剩多少人夏尋不知道,但夏尋的好日子肯定就到頭了。
夏尋沒再多慮,正色道:“這世上可沒後悔藥吃哦。”
“誰要吃你的後悔藥?!”唐小糖不削。
“我得提醒你,那滋味可不是姑娘家能承受的…”
“別廢話,有種你就來!我承受得了,就是你的末日!”
“誒,真犟。”
“……”
話已絕,夏尋沒再多說,朝着唐川遞去一個抱歉的表情。
唐川知道夏尋是真被唐小糖逼得沒轍了,今日之事雖不動刀兵但必須要有個結果,否則唐小糖肯定沒完。唐川抱拳墊一墊,示意手下留情,無話。
夏尋點點頭,接着便朝獨少問道:“時候到了嗎?”
獨少會意,從腰間摸出一把細沙,隨手灑下。但見細沙轉眼就被微風吹開,化作一抹薄薄簾紗,由西向東,飄出許遠,最後在看不見痕跡。獨少這纔回答道:“不多不少剛剛好。”
夏尋擺擺手:“那便開始吧。”
“恩。”
獨少點頭應聲,遂站起身來。
然後抱拳朝四周皆墊一墊,大聲道:“諸位兄弟姐妹,我等今日初來乍到,本不該喧賓奪主。今夜又有良辰美景當前,更不該壞了大家雅興。但我們當家的都有賭約在身,若不能履行則會惹人不服。所以就只好爲難大家了。”話到這裡,獨少再墊墊拳頭,忽然聲大三分,再喝道:“願夏尋入主瞿隴的兄弟,請起身移步至山下營寨前,領取解藥。留下的人,請自求多福!若想拔刀,悉隨尊便,我等自當奉陪到底!”
“……”
獨少話完,場間一片安靜。
但安靜的氣氛並沒維持多少時間,不知道是誰先喝起了第一聲…
“走!”
“走走走。”
“快走,快走…”
“這事與我們無關,咱也走吧。”
“噠噠噠…”
“……”
俗話說得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眼下這場爭端本就是夏尋和唐小糖兩人的事情,連唐川都不曾出手阻止,就更不關場間這些考生什麼事情了。動刀兵,那更加是妄想。自有第一個人開了頭,本還猶豫着要不要留下的人都變得毫不猶豫,即刻起身就離開宴席,隨着洶涌退卻的人潮跑下山去。
和夏尋預測的一般,短短數十息時間不到,漫山腰的考生幾乎全數走盡。就只剩下中央幾桌的數十名頭目,還坐在那裡動也不動。在衆生退走期間,夏尋緩緩站起身子,像第一回上瞿隴時的模樣,繞着圓桌緩緩走上了一圈,叨叨去兩句無關痛癢的話語。當他走到唐川身後時,還不着痕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悄悄留下了兩片不知名的葉子。
當唐川悄然從肩上拿下兩片毫不起眼的小葉子時,他當下就明白夏尋的意思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個關鍵的時候,夏尋莫名給來兩片葉子,那這兩片葉子必然就是夏尋所說瀉藥的解藥。一葉給唐川,還有一葉當然就是給唐小糖留着的。如此看來,夏尋是裝得從容淡定,可心裡對唐小糖那副倔犟勁也是沒底氣的呀。他也害怕唐小糖待會真就寧死不屈,整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呀…
“莎…”
帶衆生退去,夏尋也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瞟眼四周數十名還未離場的頭目,夏尋笑問道:“感情諸位大哥大姐也是對小弟很不服氣呀?”
“什麼大姐,叫姑娘!”
“額…好吧。姑娘,感情你也不服我?”
被夏尋佔去座位的那位素衣女子,此時坐去了另外一桌,她不以爲然道:“你的謀略沒人會不服,而且有墨閒、雷猛這幾人在旁,我們也奈何不了你。只是行走江湖講的是義氣。今晚是你和小糖之間的文鬥,你那些手段再狠,我們也得陪小糖留下來會一會你。”
“好,好一個肝膽相照。”
夏尋隨口讚一句,然後就沒再理會了。
他再次微微俯下身子,靠近唐小糖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只要你服輸,答應以後別爲難於我,我兩井水不犯河水,那其他事情都好說。我甚至還能送你一個平分秋色。”
“呵…”
唐小糖絲毫不退讓兩眼大瞪,狠盯着數寸之外夏尋的眼睛,逐字道:“除了老奶奶以外,我從來沒服過人,只有別人服我,你也不會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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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只能看你出糗了。”
“我會讓你比我糗百倍!”
夏尋尷尬瞥了瞥嘴皮子:“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贈你一片漫天花開…”
“莎。”
夏尋話未說完,獨少從懷裡摸出一把火摺子,隨手打開火口,然後奮力往高空一丟!
星火細微如夜蟲之熒光,在紫紅色的天際劃下一道淺淺的黃痕。
而與此同時…
瞿隴山十里開外,靜坐在枯木林前多時的小和尚,忽然睜開了眼睛!嘴裡唸叨一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然後,也從懷裡摸出了一把火摺子,打開火口。轉身輕輕一拋,便將火摺子丟進了枯木林…
“縫!”
星火入林,奇景乍現。
但見火摺子掉落邊樹根,“縫”的一聲火風冒響!
星火剎那化作數十道火龍,沿着預先被潑滿火油的路線,瞬間蔓延去百丈林子。枯木本就乾燥至極,火蛇噴發頃刻就點燃了綁在樹幹上的無數藤繩。藤繩上的火油再將烈火化作火線千道,騰空而起!
直接燒上高高飄在天空中的,千盞燈籠!
枯林燃火海,火海蔓千藤,直衝天雲霄!
數息之內,蔓延而上的火蛇將千燈同時燃燒,宛如千朵火蓮花凝空綻放。霎時間,天地橙黃,火光萬丈。而被夏尋、獨少捆綁在燈籠下的神秘小麻布袋子,也在火蓮花綻放中被輕易燒成了灰燼。包裝麻布袋子裡的不知名粉塵,遇火即化。眨眼就化作一片灰濛濛的霧氣,散開在漫天火蓮之中,如水如潮。遠遠望去,就宛如一汪清澈的蓮花池,憑空出現在寂夜之中,驚豔至極。
“咦?”
“什麼味道?”
“是麝香!”
隨東南風吹,看漫天花開。
一汪蓮花池神仙幻境,飄忽而動。
十數息時間不到,化散在九天的灰霧,首先隨風傳來一陣濃郁藥香味兒。
香氣清新,有些像朝晨日出時候,蒸發起泥土裡的夜露氣息。
平淡而自然,怡神而安寧,柔和恰靜。
而尷尬至極的一幕也就由此發生了…
“不好!快給我解藥!”
“靠!怎麼說來就呀來!”
“吥…”
一出尷尬至極的劇幕被漫天火蓮掀開…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死亡,最屈辱的事情不是下跪,最難以忍受的不是痛苦。
四千瞿隴考生蜂擁下山,待漫天花開時候,山腳下所聚集考生已成蜂窩,水泄不通。最先下山的那批考生無疑是幸運的,悲劇的是因猶豫而延遲的後來者。許多還沒來得及領取解藥的考生,聞着由天而降的藥味兒,瞬間臉就綠了。那飄香彷彿就是打開地域之門的鑰匙,任何人都無法反抗與阻止腹中大門的敞開,無盡惡魔一涌而出!霎時之間,皇皇大山,頓成煉獄。擁擠在瞿隴山口的無數考生,當即就聞香捂起肚子就呼哇鬼嚎。有的人眼瞧着排隊領解藥的隊伍實在太長,轉身撒腿就往遠處的昏暗荒野裡跑。更有甚者,當下就沒忍住,屁滾尿流,醜態百出。
場面之混亂,烏煙瘴氣,臭氣熏天…
山下的人不好受,如身處於煉獄,或飛竄於荒野。
山上的人就更難受了。東南風吹,漫天花開,他們第一時間就察覺到異常。也終於悉數眀悟了夏尋的手段…
他的刀不是墨閒、雷猛這些人,而是那漫天的燈籠!
那燈籠根本就不是要來看的,而是要來做最後一招殺手鐗!
殺人於無痕,殺人於措手不及…
“閉氣是沒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