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個替您開了二十年的車,然後在五年前偷了您放在車裡的一箱現金潛逃,後來又連人帶車開到海里淹死的那個洛國民?”老牛問。
“嗯。”南宮志點點頭,“他是不是有個兒子?”
“是的。他兒子叫烙國華,以前在音樂學校讀書,他出事的第二年那孩子就出國了。”老牛從後視鏡看着南宮志,“南宮總裁,您怎麼突然問起他?”
“沒什麼,隨便問問。”南宮志轉移話題,“其實我年輕的時候跟老洛是同學,我們關係很要好,我怎麼也不相信他會監守自盜,那場意外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讓我措手不及。”
“是啊,那件事的確很突然,我當時聽到消息都傻眼了,簡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老牛感嘆的說,“老洛那麼老實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幹出那種事?可是警方查到他有財政危機,而且各方面的證據都指向他想攜款潛逃,我們也不得不相信。”
“其實我一直覺得那件事有蹊蹺,可惜無從查證,只是可憐了老洛,正直壯年就突然去了,拋下孤兒寡母何等淒涼。”南宮志深深的嘆息,“也都怪我,老洛本來當個公務員一家人平平靜靜的生活,我要把他拉來我手下做事,如果他沒跟我,也許就不會發生那種意外。”
“南宮總裁,您千萬別這麼想,其實您對他們一家已經夠好了,雖然當初警方查出老洛監守自盜,但您卻沒有計較,讓警方不要對外宣揚此事,還以因工殉職的理由給了老洛的妻兒一大筆錢,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以德報怨的。”老牛勸道。
“唉……”南宮志愧疚的說,“可是我知道嫂子一直都在怨恨我,當初我給她錢的時候她死活不肯收,說我貓哭耗子假慈悲,還把我趕出家門,後來我不得不讓胡莉去勸她收下這筆錢,再後來她就帶着孩子出國了,我一直沒能聯繫上她,這些年,她們母子應該過得不容易。”
“應該還好吧,當時洛國華已經十七歲了,應該能夠爲母親分擔重擔,而且他們還有那麼大一筆錢呢。”老牛說,“南宮總裁,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您就別再愧疚自責了。”
“嗯。”南宮志低沉的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有些事他不方便與老牛交談,只能放在心裡,五年前那件事其實另有隱情……
五年前,洛國民出事那天正好是他兒子洛國華十七歲生日,洛國民本來請了一天假在家陪兒子,可是南宮志因爲重要公務臨時召回洛國民,讓洛國民陪他去見客戶,洛國民本來想要回絕,但是因爲那次南宮志要帶一大筆現金去見客戶,他只信任洛國民,所以語氣很焦急也很強硬,洛國民無奈之下只得前去,洛國民在公司停車場開出南宮志的車在樓下等他,南宮志準備下樓的時候忽然接到管家電話說南宮寶兒出了事,情急之下,他讓洛國民幫他把車子後備箱裡的那箱錢和裡面的計劃書送到機場給客戶,自己則是另外開車回家陪女兒……
當時南宮志萬萬沒有想到會出事,他回到家的時候南宮寶兒已經高燒四十度,而且還發脾氣不肯接受治療,他忙得焦頭爛額,直到晚上南宮寶兒退燒的時候纔給洛國民打電話,可是電話已經打不通了,他就讓秘書去洛國民家裡找他,還是沒找到,那個秘書馬上就慌了,當場給南宮志打電話說洛國民可能是攜款潛逃,洛國民的妻子彭玲和兒子聽見那句話非常生氣,還在電話那邊跟秘書吵了起來,南宮志將秘書狠狠訓斥了一頓,讓他馬上回公司。
南宮志準備親自去找洛國民,可是那時候已經接到警方的電話說洛國民出了事,南宮志趕去事發現場的時候警方已經將失控開進海里的車撈了起來,洛國民緊抱着一箱錢淹死在大海里,他的妻兒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絕,南宮志想要安慰他們,可他們根本聽不進去,而且他們始終不接受警方的判決,不相信洛國民監守自盜,因爲在他們心中洛國民就是一個正直善良,講原則講義氣的大好人,意外死去已經很悽慘,現在還要揹負監守自盜這個罪名,真的太冤枉了。
他們無法承受,無法容忍。
其實南宮志也不相信警方的判斷,即便證據擺在眼前,他也從來不認爲洛國民會做出那種事,只是他無法左右警方的判決。無論他再怎麼解釋,彭玲和洛國華都不會再相信他的話了。南宮志至今仍然記得他們母女恨之入骨的目光,特別是洛國華,那眼神簡直是想將他碎屍萬段。
五年過去了,南宮志已經將這件事深藏在心底深處,可是今天再次聽見洛國華這個名字,他又想起了這段往事,記憶裡最深刻的除了洛國民慘死之外,還有洛國華充滿恨意的眼神,不知道爲什麼,他心裡有些忐忑不安,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似的……
腦部傳來劇烈的疼痛,南宮志緊緊抱頭栽倒在座位上,臉色變得異常嚇人,渾身都滲出冷汗,浸溼了衣服……
老牛看到他這個樣子,慌忙拿着手機打電話:“南宮總裁,您頭痛病又犯了?我馬上叫韓醫生。”
“不,不用……”南宮志虛弱的低吟,“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可是……”老牛還想勸勸他,看見他揚起的手,不敢再執意,“那我送您回家。”
過了一會兒,南宮志的情況有所好轉,他閉着眼睛休息了一下,硬撐着坐起來,給雷燃打電話:“雷燃,寶兒怎麼樣?”
發病的時候,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南宮寶兒,如果他真的這樣倒下,那傻丫頭怎麼辦???
“她剛吃了點東西,已經睡着了。”雷燃輕聲說,“南宮叔叔,您不用擔心,有我在這裡照顧她,她不會有事的,剛纔我看您精神狀態好像不太好,您回去休息一下吧,別太操勞。”
“嗯……”南宮志應了一聲,想着該怎麼跟他說洛國華的事,如果直接讓雷燃防着洛國華好像又有些不太妥當,畢竟人傢什麼壞事也沒有做,他不能光憑着一種預感就去防備別人,這跟五年前那種侮辱性的猜測有什麼區別?
想了想,南宮志還是將心裡的話嚥了回去,避重就輕的說:“好好保護寶兒,有事跟我聯繫。”
“好的。”
……
掛斷電話,南宮志閉着眼睛想要休息一下,手機又響了,是胡莉打來的,他厭煩的皺着眉,直接關掉鈴聲,可是電話一直不停的震動,斷開之後又在重撥,他無可奈何,只得接聽電話,無力的“喂”了一聲。
“南宮志,你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不打算管玉兒了?在你眼中就只有一個寶兒嗎?玉兒她也是你的親生骨肉啊,你不能這麼沒良心……”
南宮志掛斷電話,直接將這個號碼拖入黑名單,心力交悴的託着額頭。
老牛從後視鏡裡看着他,語重心長的勸道:“南宮總裁,您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整個南宮家還需要您支撐呢,別把自己累垮了。”
“我何嘗不想休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接班人,怎麼休息……”南宮志疲憊的閉着眼睛,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夜幽溟,如果他真能當自己的女婿,也許是件好事……
夜幽溟的離開給南宮寶兒帶來了致命的打擊,她什麼事也不做,每天都把自己封閉在家裡,打開所有燈,空洞的盯着電視機,什麼內容都沒有看進去,腦海裡滿滿都是夜幽溟的影子,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雷燃放下手頭的公務在這裡照顧她,體貼入微,細心周到,可是無論他怎麼做都無法化解南宮寶兒心中的悲傷,這個家裡的每一個角度都有夜幽溟的影子,無論她做什麼都會想起他,一想到他她就會悲傷的落淚。
雷燃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除了白薇去世之外,他從來沒有看到南宮寶兒這個樣子,那時她足足將自己封閉了一年多才漸漸好轉,難道現在也要用一年的時間來平息失戀之痛?
這天傍晚,洛琦、魏老師,還有樂隊的三位同學來探望南宮寶兒,雷燃熱情的招待他們,低聲對他們說:“你們好好勸勸寶兒吧,約她出去吃頓飯,或者去排練都好,總之不要再在這個房子裡呆着了,這樣關下去情緒只會越來越低落。”
“放心,我們知道該怎麼做。”洛琦拍拍他的肩膀,跟老師同學們一起走進了屋。
南宮寶兒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才幾天的時間已經憔悴得不像樣子,朱雲看到她這樣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就溼潤了,魏老師連忙向她使眼色,示意她別這樣,否則會讓南宮寶兒更加難過,李易和王超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不知道該怎麼勸纔好,還是洛琦走上前去,輕輕的呼喚:“寶兒,你還好嗎?”
緩了好久,南宮寶兒才擡頭看他:“你來了。”
“魏老師和同學們也來了。”洛琦指着身邊的老師和同學們,他們幫作輕鬆的與她打招呼,“嗨,寶兒。”
南宮寶兒連忙整理自己凌亂的髮絲,神情極不自在:“對不起,我衣服都沒換,亂七八糟的,真是失禮。”
“沒關係,這樣更自然更美,呵呵。”洛琦打趣的笑道。
南宮寶兒僵硬的揚了揚脣角,沒有說話。
“寶兒,你幾天沒去上學,老師和同學們都很想你,你們樂隊這幾天在洛琦的教導下進步飛速,可是缺了你這個主唱加吉他手,樂隊都不完整了,你趕緊迴歸吧,我們都很需要你。”魏老師勸道。
“是啊,後天就要舉行平安夜晚會了,明天是最後一次彩排,如果明天我們的人還不齊的話就要取消表演資格了。”王超輕聲說,“我和李易明年就要畢業,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真的很希望這次能夠順利登臺演出。”
“寶兒,這次能夠與你們三個組成樂隊,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這也是我們的一種緣份,希望你不要輕易放棄。”朱雲也勸道,“失去一個男人沒什麼了不起的,最怕就是失去自己,你還有我們這些朋友呢,我們都很需要你,就算爲了我們,你也要站起來啊。”
“寶兒,我們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洛琦給我們加了一個合演的節目,到時候我們樂隊可以跟他一起上臺表演,你跟他合唱,我們演奏,這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們很希望你能爲了我們打起精神站起來。”王超說。
南宮寶兒看着大家關切的眼神,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咽的說:“我都不知道,原來我還有存在的價值。”
“傻瓜,你對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很重要,怎麼會沒有存在的價值?”洛琦溫柔如水的看着她,“這幾天我們不敢來打擾你是想給你一點時間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緒,可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等了,明天是最後一天彩排,機會只有這一次,就算你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他們三個着想,你們四個是一個樂隊,少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完整,這次演出是他們的夢想,你忍心讓他們的夢想破碎嗎?”
南宮寶兒用力吸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故作輕鬆的說:“我好餓,我們出去吃東西吧!”
“這就對了……”大家喜出望外。
“寶兒,我扶你起來。”朱雲扶起南宮寶兒,“走,我去給你換衣服,我們出去吃頓好的,然後去唱k!”
“好,今晚我們要痛痛快快的玩一晚上,明天好好彩排!”
“太好了!!!”
……
雷燃看着南宮寶兒又振作起來,感到非常欣慰,他本來準備跟他們一起去,正準備出門的時候接到了管家的電話,說白老太太忽然暈倒送到醫院,雷燃十分焦急,想跟南宮寶兒說一聲,可她正在換衣服,他只得跟洛琦說:“洛國華,我有急事要離開一下,等下寶兒出來你跟她說一聲,我晚點再來與你們匯合,麻煩你幫我照顧寶兒。”
“你有急事就去辦吧,放心,這裡有我,還有老師和同學們呢,我們都會照顧寶兒的。”洛琦說。
“那我先走了,我遲點會趕過來的。”
“好。”
南宮寶兒站在洗手檯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憔悴得不像樣子,眼睛佈滿血絲,臉色蒼白黯淡,頭髮凌亂,就像個精神崩潰的瘋子似的,自從母親意外去世之後,她以爲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打倒她,可是現在她卻輕易被一個男人所打倒,那個男人莫明其妙的出現在她的世界裡,然後又沒有預兆的離開,將她從天堂推向地獄,她卻連怨恨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助的悲傷痛苦……
心,好像缺了一塊,再也無法拼湊完整了。
“寶兒,你好了嗎?”朱雲在外面輕聲呼喚。
南宮寶兒慌忙撇掉眼角的淚水,故作輕鬆的回答:“我想洗個頭發洗個澡,你出去等我吧。”
“好的,你慢慢來,不着急。”朱雲說。
“嗯。”南宮寶兒做了幾個深呼吸,對自己說,一定要堅強,她不是沒人疼沒有愛,至少還有同學老師還有朋友關切她,就算是爲了他們,她也不能繼續懦弱下去,朱雲說得對,失去一個男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失去自己,那個死男人臭男人壞男人欺騙她背叛她,那她何必還要爲他而傷心絕望?
想到這裡,南宮寶兒打起精神開始整理自己,她要讓自己笑得漂亮,讓每一個想看她笑話的人知道,她南宮寶兒沒那麼容易被打倒。
……
好久沒化妝了,因爲夜幽溟喜歡南宮寶兒的純淨自然,所以自從認識他之後,她就是素面朝天,可是今天她又重新化了妝,穿上了被自己冷落好久的超短裙、露臍皮衣,還有三寸高的高跟靴,將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走出房間,同學們一片譁然,朱雲驚喜的說:“哇塞,寶兒,你太漂亮了!”
“身材也很正點哦。”王超打趣的說,“這身裝扮適合去夜店啊。”
“嘿嘿,跟你一比,我們穿得太寒酸了。”李易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晚上我們不吃西餐了,去吃海鮮,然後去泡吧吧。”南宮寶兒又恢復了以前的魔女風采。
洛琦微笑的看着她,拿着手機的手輕輕摩挲着屏幕,好像在壓抑着什麼。
“好哦好哦!”三位同學舉雙手贊成。
“那我吃完飯就得回家了,我可不能跟你們一起去泡吧。”魏老師笑着說。
“老師,你又不老,跟我們一起去玩玩也沒關係嘛。”朱雲打趣的說。
“那不行,我老婆要是知道我去那種地方,我就慘了。”魏老師苦笑道,“話說回來,你們玩歸玩,一定要注意分寸,唱唱歌就行了,千萬別鬧出事哦。”
“放心吧老師,有我在。”洛琦拍拍他的肩膀。
“嗯,有洛琦在我比較放心。”魏老師點頭,將南宮寶兒的銀行卡給她,“對了,寶兒,這是你的銀行卡,上次落在我那裡的。”
“謝謝老師。”南宮寶兒接過卡裝進愛馬仕皮包裡,“我們走吧。”
“走嘍————”
小區斜對面大廈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十二樓的商務套房裡,夜幽溟坐在落地窗邊的沙發椅上,拿着一個微型望遠鏡觀察對面的家,看着南宮寶兒穿成那樣跟洛琦勾肩搭背的出門,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心情十分複雜,南宮寶兒能夠重新振作起來是他一直想要的結果,可是現在親眼看到這一幕,他心裡又很不舒服,才三天,這丫頭就能把他放下,還跟別的男孩打得火熱,看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根本就不重要。
一羣人出了門,房間裡空蕩蕩的,夜幽溟放下望遠鏡,披上外套,戴上帽子出門,他得跟上去保護南宮寶兒……
南宮寶兒他們一羣人來到海邊一家海鮮餐廳,朱雲一理餐廳就忍不住驚歎:“哇塞,這裡好高端,肯定很貴吧?”
“應該跟上次的西餐差不多吧?”李易低聲說。
“真沒見識,這裡比西餐貴多了,全是名貴的海鮮,根本沒有便宜貨。”王超說,“你們沒發現嗎?外面停的全是高檔豪車。”
“放心吧,我有錢,再貴我也請得起。”南宮寶兒笑了笑。
侍應帶他們入座,拿來餐牌請他們點餐,朱雲他們三個一看菜單臉色就變了,連忙將餐牌推給洛琦,洛琦微微一笑,點了一些菜品,全是很貴的海鮮,還點了一些飲料,侍應馬上去傳單,王超感嘆道:“這哪裡是吃菜啊,簡直是吃金子,太奢侈了。”
“是啊,真的太貴了。”朱雲有些擔憂。
“錢賺來就是要花的嘛,這頓算我的。”洛琦笑米米的說。
“少跟我搶。”南宮寶兒白了他一眼,晃着那張銀行卡說,“這裡面的錢是那個負心人的,我今晚要把它全部花光光,然後將他從我的世界裡徹底清除乾淨,從此以後跟他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
不遠處的包廂裡,正在喝茶的夜幽溟聽到這句話差點嗆到,這個丫頭,真是沒心沒肺,這麼快就要把他徹底清除乾淨,虧他還在暗中保護她,明明不吃海鮮卻得點一桌子海鮮擺在這裡,然後可憐巴巴的吃着蛋炒飯,如此用心良苦真是白瞎了。
……
“原來那個小白有錢啊,我還以爲他真的吃軟飯呢。”朱雲好奇的問,“這裡面有多少錢啊?”
“幾十萬吧。”南宮寶兒隨口說,“他不是吃軟飯,他能賺錢,我用的都是他的錢,他還給我做飯洗衣服……”
說到這裡她突然頓住,心裡傷感,表面卻冷笑,“說好不再想他的,就算他再完美又怎麼樣?還不是虛僞、花心、無恥、下流的bt男人,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阿欠——”房間裡的夜幽溟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