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九十六年,年初。
隨着翌龍槐月二人的步伐,一路南去,雪色逐漸消失,周圍的野花野草也冒出了頭,風景倒也怡人,只是二人此刻正焦頭爛額。
“哎呀,好煩啊,這麼多天還沒走出這山。”
槐月揹着個破布包,小臉上不知從哪抹上了一點黑炭,委屈巴巴的跟在翌龍身後,暗自嘀咕着。
“早知道我就不出來了,天天吃野果子,吃的我都瘦了。”
翌龍低頭一笑,這麼多天下來,每隔一個時辰就能聽到她埋怨這埋怨那的,但也沒說要回頭,當翌龍真說要回去的時候,槐月倒也不樂意。
按她的話來說,出都出來了,哪還有臉回去。
也是,翌龍當然也想好好的混出個名堂來,回去好讓父母開心開心。
看了看手中破布裡粗略的路線,翌龍開口說道。
“快了快了,估計晚上前就能走出這山頭,聽說前面就有人家了,到時候可以討點乾糧吃下。”
“晚上啊。”
槐月擡起了頭,看着那正中直上的太陽,貌似剛剛纔吃過午飯呢。
眼珠一轉,槐月直接停下了腳步,抿了抿嘴脣,似乎想到了什麼。
“可是人家累了誒……”
略帶撒嬌的,槐月直勾勾的盯着翌龍。
“嗯?”
翌龍轉過身去,看着眼前的槐月,不禁道。
“喂喂喂,上午我就背了你一個時辰了,這纔多久,剛過中午你就累了?”
翌龍當然知道槐月只是想偷懶,可這偷懶也太勤了。
“可是,可是人家是個女孩子誒,而且翌哥哥你力大無窮,揹着我也就多幾十斤東西,隨手的事嘛……”
翌龍剛想反駁一下,槐月一屁股坐了下去,開始撒嬌道。
“而且我纔剛吃飽,吃飽後是不能運動的你不知道嘛,這山路這麼難走,我腳泡都走出來了,昨天晚上那山洞裡,那麼多蟲子,還咬的我全身是包,嗚嗚,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出來了……”
說着說着,竟然還帶起了哭腔。
翌龍頓時頭大起來,滿臉的黑線。
“該死,真不該帶她出來。”
內心暗恨恨的嘀咕了一聲,無奈下還是走了過去。
“好好好,我揹你,不過這些野果可要你自己揹着了。”
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一袋野果,翌龍向地上的槐月伸出了手。
“好嘞!”
不出意外的,槐月一個激靈就站了起來,剛剛的委屈瞬間消失,笑眯眯的接過野果,如願跳上了翌龍背後。
“嘿嘿嘿,還是翌哥哥好。”
趴在翌龍的背後,槐月開心的笑了起來。
翌龍則是翻了翻白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以後也別叫哥哥了,叫我爸爸算了。”
“切,憑啥呀。”
“你看我對你這麼好,養你這麼久,叫聲爸爸怎麼了?”
“想的美呢你,爸爸可不一樣,你又不是生我的。”
“那叫我乾爹吧。”
“我呸!”
兩人歡聲笑語的,緩緩在山中走去。
幸好,正直初春,倒也不熱不燥,而槐月這幾十斤體重,倒也真不會給翌龍加多少負擔,走這麼多天路,實則輕鬆的很。
“鍛鍊一途本身就是痛苦的。”
不論是親手教導自己的父親也好,還是僅僅鍛鍊了兩年的張哲,都對翌龍說過這樣的話。
“不要以爲鍛鍊武術是爲了炫耀,甚至是你自豪的一面。”
父親翌瑜還說過這樣一番話。
“縱使天下人才輩出,可大部分都是拿武術的成就當炫耀資本,當你真嚐到甜頭的時候,你就會鬆懈,甚至罷工,享受眼前所謂的成就。”
“武術從來沒有盡頭,你以爲的盡頭,那是你實力還不夠。”
腦海中深深印着父親的教誨,所以這幾天來,每到閒暇時刻,翌龍依舊在折磨自己的身體,不是打拳就是打坐靜心。
“沒有盡頭,武術沒有盡頭。”
翌龍看了看沒有盡頭的山路,內心愈發堅定。
數個時辰後……
“哥,我渴了。”
“吃點野果吧。”
翌龍看了看背後,槐月惺忪的揉着眼睛,下午,着實讓人有些睏倦。
“可是水也喝完了呀,得再燒點了。”
槐月從自己側包裡掏出一個竹筒,倒了倒,卻是滴水不剩。
昨夜燒的水似乎是少了點,本來也許是夠的,可槐月身爲女孩子又愛乾淨,天天晚上得洗漱身子,麻煩不說,還費水。
畢竟荒郊野外的,孤男寡女,更衣沐浴本就不方便。
“以後少洗幾次澡,也就不用天天燒水了。”
翌龍翻了翻白眼,說着便加快了步伐,開始尋找水源。
“哼。”
爲了解渴,槐月還是在嘴裡塞了兩顆通紅的野果,鼓着腮幫子說道。
“山裡這麼髒,一天洗一次怎麼了,再說了,我這婀娜的身姿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見的。”
“給你臉了,還婀娜。”
翌龍感受着背後輕如鴻毛的重量,不由得來氣,剛想開口再罵幾句,眼前卻突然有些動靜。
“本來……”
槐月話還沒說完,翌龍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慢慢貓下了腰,眼睛盯着前方。
“怎麼了?”
槐月也是聰明,縮着脖子壓低了聲音,嘴裡嚼爛的野果都不敢嚥下。
“有人。”
翌龍低着聲音,慢慢將身子挪動着,直到一棵樹後。
透過叢林葉子,翌龍依稀看到兩個揹着鋤頭的男人,蓬頭垢面,彎着腰在地上除雜草。
“嗯?我看到了,看來是兩個農夫嘛。”
槐月小心的擡起頭來,看到是兩個農夫後,瞬間輕鬆了下來。
“別急,你看看,他們腳下是什麼。”
翌龍眯着眼睛,示意槐月別有大動作。
而槐月再次定睛看去,卻是看到駭人一幕。
只見那二人奮力鋤地,挖地數十公分,一個不大不小的土坑即將完成,而二人的背後,卻有一黑色麻袋,粗略一看倒也沒啥,可仔細一瞧,黑色麻袋下竟有黑紅色液體流出,染紅了幾寸土地。
“那……那裡面不會是……”
槐月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可常識倫理在村裡也聽過不少,如同翌龍,故事裡聽的多了,腦海裡自然有些見識。
“噓,別說話,先看看。”
翌龍雖然也很緊張,可還能冷靜,至少,在沒見到袋子裡到底是什麼之前,而此刻的槐月卻已經開始發抖,甚至臉色都變得蒼白。
但她也強行着讓自己不要激動。
“呼……”
只見其中一中年男子擡起了頭,擦了擦汗水並環顧四周後,開口說道。
“老張,這坑夠大了,埋了算了。”
被稱爲老張的男人也擡起頭來,看了看腳下的土坑,搖了搖頭。
“還不夠,再大點,離天黑還早,不急。”
老張拄着鋤頭,似乎在思考什麼。
另一箇中年男子轉着眼珠,似乎是猶豫了很久,開口說道。
“你說,咱這樣是不是過份了。”
“過份?”
老張擡頭看着他,眼神犀利無比。
“老毛,村裡那麼多土地,這老傢伙好死不死要收我家的,還說什麼徵用?”
“哼,我可不傻,不就是想搞我嗎?”
“你不懂,家裡老婆孩子還要我養,拿了我的地,我拿什麼養?搞我?也不想想自己命夠不夠硬!”
老張惡狠狠的抱怨着,面對屍體,他毫無膽怯,且下手是如此的殘忍。
而被稱作老毛的男人則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了看腳邊的麻袋。
那裡面,是他們村的村長,早已經是花甲之年。
其實,村裡的紛爭,很多年來一直都有,他們倆人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勾當,幾年前,眼前的老張偷情村內某人,被發現後,連夜放了把火,那整整一家人一個人口都沒留下,秘密一直到今天都沒人知道。
只是這次,畢竟是村長,老毛於心不忍,還是有些猶豫。
雖說猶豫,可老毛還是動起了鋤頭,他明白,老張如此的心態,已經無法挽救了。
“唉。”
老毛低着頭,也許幾年前就不該跟着老張,所謂一步錯步步錯,殺人放火的勾當不但沒讓他們害怕,卻是讓他們肆無忌憚起來。
殊不知,此刻的老張,嘴角卻也發生着變化。
一旁樹叢後。
“怎麼辦?”
槐月想問,翌龍也想問。
剛出山頭就能遇到這種事,實在是出師不利。
“要管嗎?”
“還是裝作沒看到?”
內心的掙扎讓翌龍有點難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