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翌曦回醫院找了婦產科的主任, 說受朋友所託請主任親自做手術,安排好的手術相關事宜纔回到自己家裡。
寧承業跟江月蓉還沒有回來,只有樑婧晨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穿着棉質的居家服, 頭髮鬆鬆地挽起, 十分溫婉的樣子。她見寧翌曦回來了顯然是很高興的。問他吃過晚飯沒有, 站起來就要去吩咐廚房再添幾個菜, 寧翌曦把她叫住了。
“你跟我到房間來,我有話跟你說。”
樑婧晨尾隨寧翌曦上了樓,剛進了房間只聽“啪”的一聲, 門又關上。
寧翌曦看着眼前的面目全非的房間,緩了緩神, 轉身對她道:“我就明說了吧, 這件事情你有錯, 我也有錯,而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馬上停下這些錯誤。”
樑婧晨微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伯父伯母快回來了,我還要下去看看廚房的晚飯備好了沒有呢!”
“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何必裝傻呢。”頓了頓,他的口中吐出對她而言最殘忍的句子,“把孩子打掉吧!”
“什麼?”
“我根本就沒有意願想要這個孩子, 而且……我也並不願意與你共度一生, 相信你也是清楚的, 所以, 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費青春呢。”
她默不作聲, 他繼續道:“我已經聯繫好了婦產科的王主任,你明天就過去吧, 趁着還是胚胎,越早打掉對你越好。”
樑婧晨渾身發抖,終究是沒有能夠忍住眼淚,心裡悽然,冷笑道:“對我好?叫我親自打掉自己的孩子是對我好?寧翌曦你可真殘忍,若是江衡樂懷上孩子,你恐怕是要高興至極了吧。同樣是女人,我愛你這麼多年,全心全意守在你身邊,就算你總那麼冷漠,我以爲你總有一天會爲我敞開心扉,可是你不過才見了她一面,就那麼無法自拔,我們十幾年朝夕相處,卻抵不過你見她一面,我的愛就真的這麼廉價麼,讓你覺得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嫌惡?”
“我很抱歉。”他開了門揚長而去。
樑婧晨跌坐在牀上,雙手支撐着身子。
究竟是失去了什麼?
她連最後的籌碼都失效,她失笑,可是心底升起那股濃而重的悲哀。這些年,她做的原來都是獨角戲,她的愛她的相伴都從未入過他的眼。
可是,她怎麼能夠就這樣失敗了呢,她樑婧晨從來都不是一個讓人可憐的人,就算這次是輸了,她也總會有退路。
次日上午,寧翌曦在婦產科主任辦公室等着,進進出出的小護士不由多看了他幾眼。在醫院工作每天接觸的不是病人就是醫生,偶爾會有幾個養眼一點的病人家屬或者傷患,但是人家病一好就見不着了,再花癡也是枉然,倒不如醫生來得實在,醫生配護士最適合不過。
寧翌曦外形俊朗,談吐溫文爾雅,早在剛入醫院實習的時候就被一羣的小護士們虎視眈眈了,只是沒想到他跑到婦產科來做什麼,然而這個問題絲毫不影響衆護士們的熱情。
我們的進進出出只爲多看你一眼。
寧翌曦自然是視而不見的,他擡手看了眼時間,差不多應該要過來了。
可是將近中午的時候還不見有人過來,錯過了原先安排的時間。王主任已經做了一臺手術了,推門進來見寧翌曦還在,便說:“不如先去吃飯吧,拿掉孩子是件大事,人家說不定有自己的考量,事到臨頭變卦的也是很多的。”
寧翌曦心下暗惱,其實昨天樑婧晨根本沒有答應他,他以爲自己是撂下了狠話,以她那樣高傲的女人應該是不會任他這樣羞辱,會把孩子拿掉纔對。
正想着,有人敲門進來,正是樑婧晨。
她對寧翌曦微笑,開口道:“翌曦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他點頭跟隨她到了醫院的天台。
樑婧晨很輕鬆地開口:“你別以爲我今天會到醫院來……是爲了拿掉孩子的。”
寧翌曦的目光竇地銳利起來。
“你別緊張!”樑婧晨嗤笑,“你放心,雖然我今天其實是過來坐產檢的……但是呢,就算你不願意負責任,我也要把孩子生下來。說到這裡,還好你這一次做的夠絕,要不然我若是真的跟你結婚了,將來的日子還不知道要多難熬。寧翌曦,有時候,你真的死腦筋得讓人覺得可怕。”
“你什麼意思?”
樑婧晨依舊自說自話:“原本死腦筋的男人多好,只可惜……你眼裡只有江衡樂……這個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命好。”她又笑說:“你別緊張,我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我知道這件事情你受到的傷害是最大的,可是我們真的沒必要把一個生命牽扯進來,讓大家都不快樂。”他看了她一眼,又添了一句,“我希望你能明白。”
“所以我說了,我不會讓你負責的。還好一切都不算太晚,我們也沒有婚姻的關係,所以你也沒必要擔心什麼,孩子是我的,跟你沒有關係。”
寧翌曦惱怒道:“你要是生下來怎麼跟我沒關係?就算你不在乎你自己將來的幸福,也該給孩子考慮一下未來。”
她嘲諷地笑道:“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這個時候你還能爲我考慮這麼多,真是受寵若驚呢!”
寧翌曦看了眼時間說:“我下午有急事,晚點再去找你。”說完擡腿便走了。
他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一句:“孩子不是你的!”
江衡樂因爲是新來的實習生,其實也沒什麼事情需要做的,他們雜誌又是做青春短篇小說類型的,同事們也都是年輕人居多,她上中學的時候就喜歡看這類雜誌,做起來倒還算得心應手。
許多言情小說的寫手都是年輕的女孩子,有一大部分是大學在校生空閒無聊時候的成果,有的愛情真的讓人感到驚心動魄,有的也着實讓人覺得有趣。可是看來看去都沒有屬於她的這一種,噢,她忘了,這些是面向廣大中學生的,怎麼會有男友出軌這一回事呢?
江衡樂的工作比較閒,所以午休時間去吃飯,通常會幫相熟的同事們帶帶午餐什麼的,今天琳琳得空跟她一起下樓吃飯。
樓下剛開張一家咖啡廳叫許願瓶,立體的藝術白字綠色的底面,琳琳笑道:“現在的店名都是要麼文藝,要麼另類古怪,這個倒是看着有點俗氣啊!”
江衡樂扯了扯嘴角,沒有做聲。
曾幾何時,有人送過她一直許願瓶,如今還放在書架上,本來是放在書桌上的,後來覺得礙眼就放在了書架上,現在上面怕是已經落了一層灰了。
“今天你二十歲,不管你吹蠟燭的時候許了什麼願望,我都再許你一個願望,樂樂,不管你的願望是什麼,我都盡我所能爲你達成。”
誓言真的不能當真,你若當真了,那就是自己找罪受。所以她從來不會打開裡面那張白色的捲紙,不去填寫,便沒有過期許,沒有期許哪裡會有難過。
她又想起他和別人的孩子,只怕過不了幾個月,這世上又要多一個小生命,那個時候她跟他就真的永遠隔着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了。她是真的爲了這件事情改變,變得邪惡,變得連帶小孩子也不喜歡,前幾天小嬸嬸生了個小寶寶,她跟媽媽一起去看。剛生下來的小孩子皺巴巴的一點也不可愛,她就忍不住去想,他的孩子生下來也會是這樣的麼,還是說會長得像他,大大的眼睛跟高挺的鼻子?想到這裡她就更加不喜歡小孩子了。
於是小嬸嬸笑着讓她抱的時候,她搖搖頭直說自己怕抱不好。
她看着小叔叔抱着孩子,溫柔低聲詢問妻子晚上想吃什麼的時候就覺得不耐煩,她想是不是太熱了,這天的秋老虎還沒有過去嗎?
其實她知道,她只是不願意看到人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絲毫沒有被別人干擾的樣子,她是個局外人,冷眼旁觀這一切,前期再多的關懷與恩愛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愛情終究是抵不過親情的。
他最後是這樣辜負了她,所以她才這樣迫不及待的逃離,她真的沒有辦法生活在他與別人恩愛着的城市裡。
江衡樂正一勺一勺挖着盤子裡的蓋澆飯的時候,陳悅打電話過來。
陳悅又跟鄭立陽在一起了,她說她那是犯傻纔會想在一條河裡淹兩次,一次教訓還不夠,陳悅只是笑笑,說,那些都是誤會可以忘掉的,心裡有彼此就不能真的放下,還不如重新在一起。這輩子能找到個看順眼的容易,看對眼的真的挺難。
晚上是鄭立陽請客吃飯,就他們三個人,去下館子。江衡樂打趣道:“浪子回頭你,有多少誠意就看你請什麼樣的了!”
點完菜的時候,陳悅看了眼菜單就開始數落江衡樂:“下手也忒狠了,你是有多想壓榨他啊?”
江衡樂不樂了:“哎呦喂,您這是唱哪出啊,不是說好了要讓他表示表示誠意麼,先前是誰哭哭啼啼的罵人家沒良心,現在還沒有過門呢就開始給人家省錢了……”
陳悅只好趕緊拿了塊水果去堵江衡樂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