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譽南跟安子琳走後他想了想這樣實在沒有辦法找到人, 又跑到江衡樂家裡去等。
已經過了午飯的時候電梯門開了,是江衡樂跟他爸爸,江衡樂一愣, 隨即掏出鑰匙去開門沒再看他一眼。
江銘之並不知曉那些事情, 以爲是寧翌曦登門道歉, 所以很客氣把他引進門去。江衡樂見寧翌曦也進來了睬也不睬一下就進了自己房間, 關門落鎖。
江銘之只當她是在跟寧翌曦置氣:“這孩子, 被我跟她媽媽給慣壞了,你多擔着點。”做家長的都盼着這兩人能好。
“這次是我不好……我聽說樂樂的某位長輩身體不大利索?”
江銘之哦了一聲說:“是樂樂的外婆,老人家年紀大了, 身體毛病就多,不過這次就有點嚴重了。”
“究竟是什麼病?”
“是突發性腦溢血, 幸好被鄰居給發現了, 現在人還在昏迷, 我跟樂樂等會兒收拾點她媽媽的東西送到醫院去。”
“已經約好主刀醫生了嗎?”
江銘之黯然地搖了搖頭:“醫術精湛的醫生已經預約了好幾臺手術了,我怕……”
寧翌曦皺了皺眉, 然後道:“既然人已經昏迷,已經不能轉移到其他醫院了,這樣吧,叔叔,這件事情你就交給我去辦。”
江衡樂在窗邊坐了一會兒, 心裡一團糟, 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輕輕叩門聲, 她怔了怔, 聽外面的人說:“樂樂,你外婆的事情別太擔心, 我先走了。”
等她終於站起來開了門,卻只見他恰好帶上門離去。
寧翌曦的動作很快,晚上的時候已經從S市到Z市一個來回了。江銘之到醫院門口去接他,就看見他身後還跟了箇中年男人。
“江叔叔,這位是我們可是的陳醫生。”
兩個人握手寒暄了一下。江銘之沒想到寧翌曦的辦事效率這麼高,頓時欣喜不已,連忙引路去了病房。
陳醫生去了原來的主治醫生的辦公室接洽工作。寧翌曦是在病房外面見到劉敏愛的,身邊站着江衡樂,劉敏愛顯得特別憔悴。
他安慰道:“阿姨,陳醫生是我們醫院神外科的一把手,他的水準在全國來說也是相當厲害的,您別太擔心。”
劉敏愛很激動,握住寧翌曦的手說:“小寧,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謝謝你……對了,忙到現在你還沒吃飯吧。”她轉過去對江衡樂說,“樂樂,你快陪着小寧下去吃點東西。”
兩人找了家醫院後面的麪館,麪館很小,但是生意異常好,他們進去的時候正好空出兩個位置,是挨在一起的。江衡樂自己叫了一碗牛肉刀削麪,擡頭問了寧翌曦要吃什麼。
他微笑道:“跟你一樣。”
江衡樂中午的時候沒什麼心情吃東西,面上來的時候看着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面撒了蔥花跟香菜,香味特別誘人,頓時就覺得胃口大開。
她吃麪習慣加辣醬跟醋,覺得這樣才入味。她夾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塞進嘴裡,幾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辣得不行,她不想在寧翌曦面前出醜想吐又不能吐出來,狠狠地嚥下去,頓時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辣得恨不得叫媽。
寧翌曦見她這幅樣子趕緊去要了瓶礦泉水,擰了瓶蓋遞給她。江衡樂猛灌了幾口,大半瓶下去才覺得舒暢一點。可是嘴巴里還是火辣辣的,沒想到這裡的辣椒這麼厲害。
她抽了張面紙拭了拭嘴角的水質,對着一大碗的面乾瞪眼,想着要不要再叫一碗,身邊的人已經伸了手過來,移走她的,將自己的那份推了過來。
“我還沒有吃過。”說完這句就自顧自吃起面來。
他的吃相一向一如他的人一樣斯文,小口無聲地喝湯,嚼嚥下去亦是無聲無息。這是這會兒此人正“稀里嘩啦”地大口吃着刀削麪,吃得滿臉通紅,嘴脣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不一會兒額頭就起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江衡樂記得他不怎麼愛吃辣的,每次她吃飯不要命地加辣醬的時候,他總會提醒她小心長痘痘。
吃辣的時候只有一直吃才能不那麼辣,他一定是辣得受不了了纔會吃成這樣,她頓時覺得有些不忍,抽了張紙給他擦汗。
他停下來看她,連她自己也是嚇了一跳,她在做什麼?
寧翌曦笑,一個不小心也嗆到了,忙拿了剛纔的半瓶水來喝,江衡樂低下頭去吃麪,掩飾自己嘴角的笑意。
江衡樂的外婆的病情比較嚴重,兩人吃完很快就回了醫院,寧翌曦跟兩位醫生一起就病情做了討論研究,決定讓陳醫生休息一晚明日上午就進行手術,院方寧翌曦已經找人談妥了。
江衡樂沒有想到寧翌曦還算蠻舉足輕重的人物的,以前也就覺得他是個風雲學長而已,沒想到人脈這麼廣,辦事效率相當的高,暗暗吃驚。
她不知道他爲了這件事,託了不少叔叔伯伯,父親的關係,媽媽那邊的關係,畢竟他只是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罷了,沒有大人在後面撐腰,估計也沒多少人會買他的賬,以前他最不屑的事情,今天一一都爲她做了。
如今只希望她能過的好罷了。
回到家,簡單洗漱了一下,頭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從昨晚開始神經高度緊繃的大腦終於有所緩解。她似乎在他出現之後就鬆了口氣。
第二天江衡樂繼續請假,反正這幅樣子去上班也是沒有心思的,還不如去醫院候着,可以第一時間知道外婆的情況。
她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是住在外婆家裡的,外公死的早,她一個人辛辛苦苦把媽媽舅舅姨媽他們拉扯大,等到孩子長大了,有出息了,住到城裡了,她卻依然願意自己獨自住在鄉下的老房子裡。帶大了自己的孩子,又來帶她跟幾個小表弟表妹。
外婆沒有念過書沒有文化,她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去外婆家,外婆非常歡喜,連忙去拿了好吃的給她,是包了透明玻璃紙的方塊蛋糕,江衡樂起先以爲是一塊芝麻口味的蛋糕,因爲是灰色的,拆開來仔細看才發現上面都是斑斑點點的黴點。
外婆說是姨媽買來的,自己不愛吃這些,留給囡囡吃,沒想到這個東西這麼容易就壞掉,還可惜了好一會兒。
她那時候不懂事覺得外婆真笨,可是如今想來,一個大半輩子都沒有享過福的女人,多大的勇氣才能挑起一個家庭的責任,多深的愛才能將一切都留給孩子,從此養成一輩子的省吃儉用將孩子永遠放在第一位。
想到外婆臉上越來越深的皺紋,越來越瘦的手,她忍不住要落淚,這樣的病,她實在沒辦法,外婆實在耗不起時間,纔會接受了寧翌曦的幫助,只要外婆能好起來,別的那些事情又能算得了什麼。
早上寧翌曦也來得很早,陳醫生主刀,他主動要求當助手。
她是相信寧翌曦的,他雖然年輕,卻沉穩,做事情踏實不虛浮,每件事但凡做了必然是要十分的成績完成。
然而這樣的人卻做了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原先她親眼所見的他與樑婧晨的一起在公寓的事情,她自己也覺得也許眼見未必爲實,她後來越來越覺得自己沒必要爲了這樣一件事情放棄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就算是真的也未必罪不可恕,何況他給了她解釋。
可是事實竟然是這樣的,他們連孩子都有了,她卻被當做玩偶被耍得團團轉,以爲自己跟他是破鏡重圓。寧翌曦那樣的人,不會殘忍到去打掉自己的孩子,那麼她留在他身邊何必呢,做個跳樑小醜麼,他們是青梅竹馬,而自己似乎更像一個外人,或者是別人眼中的,小三。
幾個小時以後,手術室的門開了,家裡的幾個長輩見了陳醫生都圍了上去,江衡樂也迫切的想知道外婆的情況。
寧翌曦摘下口罩,向她露出了一個寬慰的消笑容。
她一直提着的心也終於可以放一放了。這兩天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現在噩夢醒來,發現一切都過去了,終於吁了口氣。
下午的時候,寧翌曦就被父親召喚回去了,所以也沒有留下來在江家吃晚飯,其實劉敏愛也沒有精力去招待她,老母親住在醫院裡還需要大家去照顧。
江衡樂被劉敏愛勒令去送送他,是江譽南開車跟他一起走的。他臨了上車前,又回過頭來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那黑白分明的眼竟會那樣深邃,暗藏着什麼情緒。
江譽南笑得曖昧不清,跟她道了別揚長而去。
江衡樂繼續上班,下班就去醫院看外婆,這樣朝九晚五的生活她適應得很好。
這天外婆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已經允許探望了,有許多的親戚朋友過來探望。老人躺在病牀上,整個人都是疲倦的,對每個來看她的人都會輕微地說上幾句話。
有位從小跟媽媽一起長大的張阿姨也聞訊而來,見到江衡樂路出訝異又欣喜的神情,對劉敏愛道:“敏愛啊,這樂樂都這麼大了啊,真是長得越來越標緻越來越漂亮了啊!”然後話鋒一轉,“有男朋友了沒有啊?”
這話江衡樂不好接,只聽劉敏愛笑道:“有了,是個醫生呢,我媽的病還是他幫了忙才能這麼快動完手術呢!”
江衡樂頓時就頭疼了。
張阿姨見劉敏愛對未來女婿一臉滿意的樣子,不由遺憾道:“既然是這樣,看來我那大侄子是沒有福氣了……既然是醫生,那在這家醫院高就啊?什麼科室啊?”女人一旦跨入中年婦女的行列,就永遠圍繞孩子的工作婚姻生孩子,別人家的孩子工作婚姻生孩子。
劉敏愛樂呵呵地跟張阿姨聊起了寧翌曦,簡直是比親兒子還親,江衡樂聽不下去就到外面去了。
人家幫你也許只是覺得對不起你呢,想太多什麼的,自作多情什麼的,真的是不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