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陳氏財團總部的時候,陳涉已經對這塊數據硬盤有了初步的瞭解。
簡而言之,它是奈落計劃的鑰匙,同時也是奈落計劃的全部成果。
奈落計劃實際上是在散列空間這個虛擬世界中架構了一片特殊的空間,而這片空間有着非常獨特的規則。
這種原理就像是在一個現成的操作系統上再寫一個新的程序,而這個新的程序在理論上可以做到很多的事情。它在一定程度上會受到系統本身規則的制約,但是也可以做到很多系統能力之外的事情。
奈落計劃所構築出來的就是這樣一個非常獨特的虛幻空間,在這片空間中有着非常特殊的規則,可以將人的意識通過某種方式上傳,也可以將存在於這片空間中的意識用一定方式傳輸到人的大腦中,對原本的意識進行覆寫。
當然奈落計劃的研究成果只是初步完成,實際上它還存在着很多的問題。
人的意識上傳到網絡之後,哪怕網絡上的這個意識有着全部的記憶,在大部分情況下也會做出跟原主差不多的決定,但這個意識還是原本的意識本身嗎?
反之也是一樣,從奈落計劃的空間中下載的意識就一定是原本的意識本身嗎?
在這種上傳和下載之間到底損失了多少信息,兩種意識的形態又發生了怎樣的變化,這種細節的東西有可能會有很大的影響。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奈落計劃的成果只是完成了8成以上意識的傳輸,最終創造出來的意識,雖然在表面上跟現實中曾經存在的人有着非常接近的特性,甚至普通人難以分辨出不同,但這種傳輸還是會有損失的。
這種損失本身就是充滿了危險的,可能會誘發一系列不確定的後果。
陳涉一直覺得所謂的永生既是人們永恆的追求,同時也是一種可怕的詛咒。當一個正常的人被永生的慾望徹底支配的時候,很可能會做出一些非常極端和反人類的事情。
這項技術如果被大財閥所掌握,那些大財閥的高層就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永遠存活下去,哪怕他們已經不再是原本的自己,而是變成了網絡上的一個虛幻的意志,但他們對於這個世界的破壞還會延續。
總之,奈落計劃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實現了人的意識向虛擬意識的轉化,但這項技術並不完美,
甚至可以說是有很多致命問題。
陳涉原本也只是想讓奈落計劃永遠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但是,此時他改變了主意。
如果能用奈落計劃嘗試着將犧牲的反抗軍意識傳輸到這個虛擬的空間中,並在未來想辦法爲他們在現實中準備機械或者罪犯的身體,那麼是不是可以讓他們看一眼自己爲之犧牲,爲之奮鬥的這個世界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陳涉其實並不信任這種永生,但是如果能讓這些必然犧牲的反抗軍戰士生命延長一些,讓他們可以看到勝利的那一天。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當然想要做到這一點,陳涉需要解決很多的問題。
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人的大腦意識與虛幻世界的空間,到底要如何連通?
藤堂集團的做法是通過比超夢遊戲艙還要更加精密的特殊設備,以非常暴力的方式讀取和寫入。而不論是讀取還是寫入,都會將原本大腦中的意識徹底殺死,而後在基因層面進行重塑。
這個過程是絕對不可逆的,而且充滿了風險。
更何況藤堂集團用於完成這一切的特殊設備,也已經隨着劇烈的爆炸,永遠消失在了野外的基地中。
陳涉雖然是創造者,但是他壓根沒有看到過這種儀器的內部結構,自然也無從抄起。
不過還好,他有掛。
這些藤堂集團耗盡資源也沒能徹底解決的問題,陳涉都可以通過創造者的特殊能力來解決。
很快陳涉想好了第2個奇蹟的名字——“方尖碑”。
這是一塊高聳入雲的巨大石碑,而它只不過是陳涉精神世界的一個出口,真正聯通的方向是奈落計劃在散列空間中製造出來的特殊虛擬空間。
而溝通的橋樑與媒介則是時空界以及強大的通感力量。
之前陳涉在改造通訊模塊的時候就發現,他可以通過對時空粒子的理解以及從艾普西隆那裡獲得的對於通感力量的知識,不完全依附於散列空間,而是藉助時空界構建特殊的聯繫,在所有的鐐銬手環中,架設起一個不受散列空間影響的局域網。
同理,時空廣播其實也是類似的性質,雖然它和散列空間是共生的關係,但其中也有大量的通感規則,屬於對時空粒子的特殊運用。
陳涉覺得既然奈落計劃創造的這片特殊空間存在於散列空間之中,那麼掌握了鑰匙的他就可以使用這種特殊的規則,將這片空間改造一番,並與現實中的某些終端還有自己的意識世界相聯繫。
而方尖碑作爲一種奇蹟,就是用陳涉目前還不能掌握和了解的時空規則,讓某些特定的結果強行成立。
例如,鐘擺可以顯示陳涉目前所面臨的各個方面的風險。但這個風險到底是如何計算出來的?內部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規則?陳涉一概不懂。
所謂的奇蹟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是創造者的獨特能力。
同樣的,陳涉也無法解釋,方尖碑到底如何在奈落空間、時空界和自己的意識世界之間構築緊密的聯繫。但他不需要解釋,因爲這就是創造者創造出來的奇蹟之一。
陳涉能夠感覺到大量的時空粒子被抽離,與此同時地面開始了隆隆的震顫,一座巨大的方尖碑拔地而起。
與此同時,一種神秘的聯繫與奈落空間建立了起來,而後又與時空界產生了聯繫。
強大的通感力量將這三者牢牢的捆綁在了一起,就像是時空廣播與散列空間的特殊關係一樣。
“既然目的不同,原理也不再相同,那這個空間就不能在叫做奈落空間了。”
“就叫彼岸空間吧,它存在的意義,就是讓所有人都能去往正確的彼岸。”
而且,陳涉無需再擔心如何提取和寫入意識的問題。
因爲他自己就是現成的工具。
他可以通過時空粒子作爲媒介,將一個人的意識提取到這個特殊的空間中,也可以將空間中已經存在的意識強行灌輸到某個身體裡,而且這具身體可以是活着的人類也可以是具備強大算力的智能機器。
當然,具備強大算力的智能機器是一個非常嚴格的定義,它要求機器本身所能夠承載的運算量與人的智慧相近,而在舊土上人工智能的發展並沒有陳涉想象的那麼快,類似的這種存在非常稀少,陳涉暫時還接觸不到。
同樣的,這種提取和灌輸同樣也是一種不可逆的過程,不能反覆橫跳。
如果陳涉決定把一個瀕死之人的意識傳輸到這個特殊的空間中,那麼這具身體就會立刻進入腦死亡的狀態,並且無法繼續寫入。
也就是說,同一具身體只能與彼岸世界連通一次,但同一個意識可以多次進入彼岸世界以及現實中的不同身體。
這一點看起來與藤堂集團的奈落計劃有些類似,但不同之處在於陳涉所完成的意識轉移比奈落計劃的完成度要高太多。
奈落計劃只能轉移大約80%的意識,有大量細節被無奈地忽略掉了,但是陳涉可以轉移99%甚至接近於100%的意識。雖然仍舊不能說兩個意識完全一樣,但已經盡最大可能保證了細節的完整。
不僅如此,陳涉改造之後的彼岸空間,還有了一個最大的變化,那就是連通了時空界。
而按照艾普西隆已知的理論,在時空界中可以搜尋到逝者的靈魂。
在巨大的方尖碑拔地而起的同時,艾普西隆也饒有興致地看着,點頭讚許。“不錯,你的第2個奇蹟雖然仍舊沒有太多的新意,但是總算是沒有浪費你作爲創造者的才能。”
“死亡總是一件讓人難以接受的東西,所以死而復生和長生不老,是人類永恆的追求。”
“你可以從時空界復活一些剛剛死亡沒多久的人。但要我說,其實沒必要搞得那麼麻煩。”
“只要人類全都熱情地擁抱時空生物改變自己的生命形態,那麼人類就可以實現真正意義上的長生。何必像你一樣搞得這麼複雜,脫褲子放屁呢?”
陳涉當然還是像以前一樣,無視了艾普西隆的點評。
雖然艾普西隆像很多鍵盤俠一樣總是喜歡指點江山,但是大部分鍵盤俠都只是單純的蠢,而他則是單純的壞。
鍵盤俠評論某些事情,可能是因爲並不瞭解內情,但艾普西隆恰恰相反,就是因爲他太瞭解內情了,所以纔會想方設法的把陳涉往歪路上帶,總之不要理他就可以了。
而後陳涉開始以這個巨大的方尖碑爲媒介,在時空界中搜尋自己想要的人。
陳涉也很難解釋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原理,但是從艾普西隆的例子上來看。人的意識在現實中消亡之後,確實會在時空界存在一段時間。
所以準確來說,並不是艾普西隆的意識逃到了時空界,而是他在現實中死亡之後,因爲他的意識比較強悍,所以在時空界中憑藉着強大的通感能力以及相應的知識,頑強地生存了下來,甚至還改變了自己的形態,將自己變成了某種依附於時空界的特殊生命。
而現在陳涉同樣也可以憑藉自己與這些反抗軍之間的特殊時空聯繫定向搜尋一些目標。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就像是在無邊的黑暗中遨遊,而一些星星點點的光芒就像是被自然吸引一樣,依靠着二者之間的時空聯繫,向着他逐漸匯聚過來。
片刻之後,陳涉再度感覺到大量的時空粒子被抽取,方尖碑的周圍開始出現一個個人影。
這些都是在之前的戰鬥中所犧牲的反抗軍戰士。陳涉當時並不在場,所以沒能和他們見到最後一面。
而此時,他們全都穿着作戰服,維持在戰死前那一個瞬間的狀態,那是他們最後的意識定格的片段。
但這樣還沒有結束,又過了一段時間,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方尖碑的旁邊。
正是之前在新聞上出現的,西大陸上的反抗軍最高統帥,高經武。
這些反抗軍的戰士們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們看着自己的身體又看向這個陌生的世界,有些驚訝的說道,“這是哪裡?我還活着?”
很顯然在他們記憶中的最後一刻,自己應該已經死了纔對。
而高經武臉上同樣也露出困惑的表情,因爲這個地方對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他最後的記憶是死在企業聯合軍的圍剿之下。
他擡起手看了看,握了握拳還能感受到自己脈搏的跳動。一切都跟還活着完全一樣,但是這裡的一切卻又給他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邊的人齊聲喊道:“隊長!”
高經武愣了一下,他看向對面,只見一個氣質過人的年輕人物來到他們面前。
陳涉看向衆人說道:“我知道大家對目前的狀態有很多的疑惑。請大家稍安勿躁,先聽我把話說完。”
“是的,你們已經爲了完成反抗軍的事業而犧牲了,不過這個地方叫做‘彼岸’,你們的意識將在這片虛幻的空間中繼續存在下去。我會想盡辦法讓你們的意識在現實世界中復活。”
“通過各種可能的方式。”
陳涉所說的各種方式其實無外乎三種,分別是基因,機械和通感。關鍵在於爲這些人在現實中找到一副可以容身的軀體。
不論是用基因技術進行改造的身體,還是用機械技術拼湊出一臺戰爭機器,或者用通感力量讓這些人以半時空生命的形式存活,都是可以嘗試的方向。
當然這個承諾目前來說還只是一個空頭支票,陳涉不太可能一上來就給到絕對完美的解決方案,但陳涉相信有創造者的力量在手這一天應該不會太久。
聽完陳涉的這番話,已經犧牲的反抗軍士兵們表情都有些複雜。
他們很難一下子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但是對於目前的這種狀態,他們心中又懷有一絲絲的慶幸。畢竟他們現在像是生活在天堂中,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還能進行思考,而不是像真正的死亡一樣,一切都歸於虛無。
同時陳涉也承諾了,他會想辦法讓他們在現實中重新獲得身體完成未竟的事業,這對於他們來說也算是了卻心頭的一樁夙願。
高經武沉默片刻問道:“誰能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我已經死了,而且,死之前是在西大陸。怎麼會突然來到這裡?”
陳涉簡單地把奈落計劃的事情給講述了一遍,也透露了一點點自己的特殊能力。
這些人的意識現在完全掌控在他的手中,只要陳涉願意,可以隨時切斷這些意識與時空界以及方尖碑之間的聯繫。更何況這些犧牲的反抗軍戰士本來就是絕對忠誠,可以信任的對象。
這個意識世界存在的本身,根本無法用現有的常理來解釋。陳涉如果用欺騙或者隱瞞的方法,不僅騙不過這些人,反而有可能動搖雙方互信的基礎。
既然如此,還不如把一些無關緊要的秘密告訴他們。因爲這些人在未來將會是陳涉,絕對可以相信的一支力量。
聽完陳涉的這番話之後,高經武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他有些震驚於北大陸上竟然還有一隻隱藏起來的反抗軍,正在和他一樣苦苦地堅持,而且竟然還取得了如此豐碩的成果。
當然所謂的豐碩成果並不是說這支反抗軍對大財閥的力量造成了多大的打擊,畢竟他們的體量太小了,跟高經武在西大路那邊做出的事業相比,還是有點不夠看。
讓高經武非常驚訝的是,這隻反抗軍明明力量如此弱小,又是在環境最爲惡劣的北大陸,卻能取得如此豐碩的成果,甚至構建出這樣一個離奇的彼岸空間,足以見得陳涉隊長的才能遠在他之上。
想到這裡,高經武說道:“陳涉隊長,非常感謝你。”
“不過我對於擁有現實中的身體,不太感興趣。”
“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天命,雖然我並不認可註定的命運,但是我也不希望自己死後以一種不正常的方式繼續存在於這個世上。”
“死了就是死了,就讓一切都過去吧,反抗軍未來的命運應該交給你這樣有理想,有抱負,有能力的年輕人去主導。”
“我已經太累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休息了。”
對於高經武的態度,陳涉感到有些意外。
很顯然在西大路上的反抗軍活動,讓高經武對於未來感到越來越迷茫,而他在死亡之後也不希望以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繼續存在下去,換言之就是對於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麼強烈的執念。
這一點跟艾普西隆有着明顯的不同。
高經武此言一出,其他的反抗軍戰士們也有不少人產生了類似的情緒。
是啊,我們現在的狀態算是什麼呢?孤魂野鬼還是半死不活的怪物?
這些反抗軍的戰士們,本來就比較排斥通感力量,也排斥那些詭異的時空生物和半人半鬼的時空騎士團,此時他們在死後又被強行拉了起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彆扭。
當然也有一些成員認爲只要還能夠感覺到自己活着就總比徹底消失要好,因爲他們還有一些沒有達成的心願。
陳涉知道此時他需要將這些人的思想凝聚起來,必須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目標。
想到這裡陳涉說道:“以不正常的方式存在於這個不正常的世界,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大財閥的力量太強大了,光靠少數人沒有辦法完成我們共同的目標。你們都是戰鬥意志最堅定的人,不應該就這樣離開你們爲之苦苦奮鬥的世界。”
“難道你們不想看一眼大財閥被推翻之後的世界嗎?”
“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和我一起並肩戰鬥。你們滯留在彼岸,是因爲這個世界上還有未完成的任務。”
“等到所有的心願都了卻之後,我希望你們能夠看一看那個嶄新的新世界,而後,再揮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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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金武看了看陳涉,他的眼神中出現了很多種情緒,但許久之後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吧,陳涉隊長。”
“既然如此,我這個孤魂野鬼就捨命陪你完成這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