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阿澤最後對我說的話,讓我怎麼也吃不透,我他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他這話夠讓人費解的。不過我也爲自己的邏輯感到奇怪,自己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誰呢,我是不明白他給我定義的那個“我是誰”是什麼意思,所以纔會犯糊塗了。
“先出去再作打算吧。”
李亨利撣了撣身上的灰,看着大家說。
我指着石板問他:“真讓穆阿澤待在裡面嗎?他可是個大活人,我們怎麼能讓他終日和一羣糉子爲伍?”
李亨利冷着臉說:“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你強迫得了嗎?再談點現實的,這可是全副武裝的糉子大軍,他要不這麼做,我們今天還想出去?你別做夢了小郭,醒醒。”
他的話雖然冷酷,可也是鐵律,對於這種言之鑿鑿的真話,我當然無話可說,雖然我不會爲了活命去害人,但面對此情此景,的確也無可奈何。
往回退的時候,又遇上了那種身上長着惡蘚的糉子,那幫中東人可能是爲了表示誠意,主動去對付祂,我們看不過一個普通殭屍,也就樂得清閒。那中東人端槍瞄準,一槍爆頭再打一槍,手法老到,但我早就知道,這糉子有點像是粘人的橡皮糖,不怕槍不怕刀的,跟無賴有一拼。
那人似乎被嚇到了,猛地打了一梭子,但一彈夾的子彈都用光了,這糉子身上全開花了,跟敗棉絮似的,可行動絲毫沒受到影響。他們面面相覷,又拉不下面子尋求我們的幫助,就對那出頭的人喊了幾句話,那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衝上去揮刀猛扎,將糉子的嘴也搗爛了,肚子也扎爛了。
我想消耗他們的子彈還說的過去,可總不能懷着他們還沒做出來的傷害臆想,就先去故意害死他們吧,要按照這樣的準則做人,那人就活得跟動物一樣了,自己都會覺得沒意思。我趕緊喊道:“往水裡推!”
那中東人聽不懂,他們隊伍裡有會普通話的,趕緊給他提醒了。我們組織大家渡河,那人在後面和糉子展開了潑婦式的彪悍較量,渾身掛彩,鮮血淋漓的,最後硬是拿槍托砸斷了糉子的兩條腿,才跑過來渡水。
等這硬漢子下了水,我們已經和他拉開了十來米的距離,但他很快趕了上來,身後追了一大波療傷魚,都在搶食着他浣進河裡的血水。
我們好不容易上去了,這人真是命硬,自己包紮了傷口,連消毒水都不用,鬍子在一旁對我使了個眼色,笑道:“這幫人真彪悍,身上長的都是狗肉啊,他媽自帶免疫功能!”
我笑着說:“那是!我小時候受了傷,赤腳醫生也這麼說過我咧。要不怎麼自古都說西北民風彪悍?他們生存環境惡劣,身體素質強,那祖祖輩輩都鍛煉出來了,是有遺傳的。”
鬍子說:“倒也是,就這哥們兒的先天體能,咱們可比不了。”
胡楊也摻和着說:“鬍子你就別謙虛了,像你這樣棒的身體,就是放在全中國也找不出多少個來,一點也不比咱西北人差。”
鬍子就笑:“我那是鍛煉出來的,千錘百煉纔出的真金,能一樣嗎。”
一路相安無事,既沒有遇到糉子和雞冠蛇,兩撥人也沒有出現摩擦。我反覆揣摩着穆阿澤最後對我說的那些話,總感覺他知道特別多的事,但沒跟我們說,就單拿長生菌的事情來說吧,我突然跟他問起,他竟然一點也不驚訝,看來是真的看淡了,放下了。
我感覺有點不對勁,仔細注意了,發現那個受傷的中東人正在渾身亂抓,抓的身上到處都是血,這騷勁兒有點恐怖。再看看其他的人,也都對這人有所警覺,難道剛纔他和那糉子浴血搏鬥的時候,感染了屍毒或者是屍蘚?
我們心懷忐忑,等鑽出了山洞,看看日頭快到下午了,太陽照在樹林裡,透過樹隙也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本來在這個季節裡,西北有大太陽應該是很熱的,但我在寒泉裡浸了一夜,又一直呆在陰森森的墓穴裡,渾身早就受不住寒了,這把太陽大火燒在身上,正好合適。
那人兩手渾身抓,已經抓出了血來,但他是咬着牙忍痛繼續抓,估計瘙癢的不行。我發現他身上開始長出了那種屍蘚,被自己抓出的血水浸潤着,竟然冒出了芽子!
這個現象將我嚇得不輕,我大聲提醒所有人注意,那中東人和同伴唧唧歪歪一堆話,之後跑到了一邊,身上的蘚芽子已經開始長出了白菌絲,竟然迅速蔓延開去,纏在荊棘叢和樹上。他痛苦的嚎叫着,漸漸不動了,整個人好像被蜘蛛網纏住了一樣。
我都驚得說不出話來,鬍子也驚道:“我嘞個老天爺,這不是長生菌嗎?”
我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長生菌應該是二次變態的真菌生物,第一次形體狀態是屍蘚,屍蘚出芽之後就會形成長生菌,之後長生菌就靠自己的菌絲根體來繁殖擴散,所以秦嶺地淵裡的長生菌,是被人提取的出芽後的絲菌體,是被人故意帶去的!”
李亨利點頭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那麼屍蘚的源頭來自於哪裡呢?我們從外面山洞鑽進去,過了寒泉河之後,墓道外面纔開始有長蘚的糉子,祂們又是什麼身份?我剛纔觀察了一下,看殘存的服飾樣式,那應該是西王母國的族人。”
胡楊吃驚道:“也就是說,長生菌是長生人死亡後的產物,但原生蘚並沒有那麼誇張的生長力,一定是玉山宮裡面有可以抑制屍蘚出芽的東西,所以出了玉山宮,這些屍蘚就開始瘋狂裂殖並開始出芽了。”
阿勒聽了我們的話,緊張地問:“我和爲先之前對付糉子的時候,接觸過屍蘚,不會也這樣長出菌絲然後死掉吧?”
我笑了笑,搖頭安慰她說:“不會的。穆阿澤告訴我說,弱水有殺滅長生菌的效果,他又說寒泉河就是弱水的地下潛流。我想,是寒泉河蒸發的潮溼空氣瀰漫在墓室裡,才抑制了長生菌出芽。我們泡在河水裡一整夜,皮膚都被泉水浸潤了,事後又立即用寒泉水洗了手和刀,並且我們也沒有受傷,真菌沒有進入血液循環。”
張弦說:“不要疑神疑鬼,長生菌那麼有活力,要出芽你們早就出了,不會到現在一點事都沒有。”
鬍子點頭說:“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這個羌河究竟在什麼地方,以中國之大,要找這麼一個不爲大家所熟悉的地名,恐怕要費些功夫。除非……”
這些中東人也聽到了穆阿澤提起過胡楊,但他們不知道胡楊是誰,我趕緊故意打斷他說:“唉!可惜我們不認識那個叫什麼胡楊的,他一定知道羌湖在哪裡!”
鬍子看了我一眼沒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冒冒失失地揭穿我的謊話,我就知道他們心裡都有數了。